第二十三章 饮了一片海

    林昱的目光落在床边地面像白霜般的星光上，心头兴奋难当，那种一跃而上心头的兴奋感觉再次袭来，回头望向窗外深青色的夜空，看了眼满天星光，还有那星辰后的奇妙壮丽的世界，心痒难耐。

    口中喃喃念道：“多么神奇美妙的世界啊！重活一世不去走一遭，哪能对得起上天的恩赐。”

    夜渐渐深了，苏老的话如在耳边，辗转反侧，终究还是抵不过疲惫，沉沉睡去。

    睡梦中，那片暖洋洋的大海再次出现在梦里，海还是那片海，亘古未变的宁静。宁静不是静止，如同一阵风吹过，海面微微荡漾，但未感觉到风吹过。

    这一海的波澜摇曳在林昱周围，伸手去捞么？还是毫无方向的游荡？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前那般伸手去捉去捞却发现自己只能徒劳地捞到一场空，也没有像以前那般毫无方向的流浪却发现自己始终在原地徘徊的迷茫。

    或许是今日的所见所闻震撼人心，这一片海难以使心泛起波澜。这一次他非常清楚自己不是在做梦，所以他站在那片暖洋洋的海里，用心去感受眼前的一切，像一个陌生人或者说旁观者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心之所向，且能被虚幻所遮。

    他笑着想起一句话：“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心之所往，这一次林昱非常清晰地看清楚了海的模样，那片无边无际亘古未变占据全部空间的大海，色调极深却又极透明就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翠玉般的大海，竟然不是由海水构成。

    他站在这片蓝色的海面上，没有弯腰伸手去捞那些缓慢流淌的蓝，而是静静看着，它们下一刻会流向何处？会变幻成怎样的形状？

    看着看着，眼前的海却渐渐的不再是海，当神识代替了眼睛，真实渐渐浮现出来。

    这一颗颗翠绿的光点聚集在一起，洒下无边无际的光，形成了一片光的海。光点在神识之下随心而动，化成绕指柔，排成一条长链，串起了一串碧珠。身在深山老林之间，东方木之灵气占据主位，所以这片海呈现出苍翠若蓝的颜色。

    海中忽然生出两朵白色的花，林昱说那是花，神识之下那两缕白光就形成了两朵白花，花瓣娇羞待放，花瓣一味雪白，花瓣没有一丝杂色，花瓣也没有那些普通花朵常见的色丝芯蕊，就是单调而枯燥的白，纯洁而无瑕的白。

    白花飘荡在海水之上，花开花落，花瓣片片脱落，落在海面上又变成新的白光。

    林昱看着如斯神景，心神摇晃无法自拔，天空白光摇落，朵朵花开，遂抬步而上，踩着花瓣向天边走去。

    人总是向往上九天揽月、下五海捉鳖，殊不知高处不胜寒。赤足与娇嫩的白花花瓣相触，微弹而起而落，感觉柔软清冷美妙非凡。

    “但凡世间人族修行者，先凝神，便可采撷万物精华，引灵气洗髓。”

    “这就是凝神吗？果然很是奇妙。”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这世间，我林昱倒是要闯一闯，这九天之上到底有何美景。”

    “扶摇直上九万里……”

    林昱心神渐迷离，心神摇晃却又异常平静地在天空上行走，在朵朵白花间行走，登天而上。

    天且是可以投机取巧随便而登的，月华虽然摇摇坠落在天空中开出朵朵白花，但登上天空三丈之后，风渐渐猛烈起来，吹的月华四散纷飞。

    一阵罡风而过，心头摇曳，神识一收，脚下花瓣顿时消散，一脚踏空迅速向着海面上坠去。

    碧绿的海水迅速淹没了林昱，在这光的海洋里窒息的感觉顿时袭来，手忙脚乱的想要破开海水，但早已经被木之灵气淹没。

    灵气汹涌澎湃而来，穿过身体，汇集在丹田中，随着经脉散遍肌肤骨骼之中。

    神识紧随着灵气的方向探去，穿过肌肤，进入体内，隐隐能够看到身体深处有一个个红色的脉络，向四面八方延展而去。

    灵气融入血液，形成粘稠的深红色的浆液，腥红无边，像是番茄酱，但更像是将要凝固的血。

    血水忽然打破了平静，变得沸腾起来，灵气如同被点燃了，在血液里燃烧，在血液里爆炸，里面有无数黑色的细虫从血液肌肤骨骼中钻出，幻化成没有五官的人类缓缓站起，然后仆倒，在沸腾的血水中再次站起再次仆倒，他们挣扎着，无声的痛嚎着。

    可无论他们怎样的挣扎痛嚎，丝毫不能减缓灵气的侵蚀，最终在沸腾的血水中化作漆黑的淤泥。

    深深的恐惧和恶心感缓慢而不可阻挡的占据了林昱的身体，把他变成了一座石雕，就这样无知无识无觉地站在红色血海旁，眼睁睁看着那些毛骨悚然的画面。

    原来血液中尽然有如此恶心的虫子？

    与此同时，林昱也是按照平时修炼运转灵气的过程，将体内的灵气也调动了起来，配合璇玑密道神通形成漩涡在经脉中运转。

    顿时，他的丹田开始发热了起来，然后这热气迅速的上溯，顺着林昱浑身上下的经络一路延伸了过去，识海中的饕餮之魂疯狂地咆哮起来，林昱周身仿佛是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黑洞，开始对灵气进行无情的吞噬！

    当血色的海洋变成了血色陆地，红色的肌rou中溢出黑色的浆液，不用去闻就能感知到无比的腥臭。稀奇古怪的虫子从肌肤中争先恐后的钻出，四散逃开，身后是身穿翠绿色铠甲的铁骑，金戈铁马，驰骋在血红色的大地上。

    林昱站在血红色的荒原之上，自己脚下和远方倒着无数具尸体，无数的黑色血水从这些尸体的身下流淌出，把整个荒原染黑。

    绿甲骑士与虫子的战斗还在身体的各个角落进行。

    林昱陡然一个踉跄，因为他忽然之间都发觉自己站不住脚了，他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摇晃了起来，仿佛是出现了地震一般，与此同时，身体里更是传来了怪声。

    这声音林昱不是没有听到过，那是人濒死时从气管里发出的最后一丝留恋地喘息声，仿佛是风掠过那深深洞窟的尖啸声，又或者是刀剑斩入rou体划过肌肤的声音，但是，此时这声音却是显得格外的沉闷，格外的震撼，这声音仿佛是惨叫，仿佛是哭嚎。

    似乎连天地都在震撼的哭嚎！！

    大量的灵气立即就迅速的涌入了林昱的体内，汹涌澎湃，最后源源不断地补充着体内消耗的灵气大军！此时林昱洗髓消耗掉的这些灵气虽然数量惊人，但与饕餮之魂吞噬抽吸的那些灵气相比起来，完全就不够看了，几乎是大河与小溪的区别，因此反馈给林昱的灵气一直充足，所以他的洗髓便一刻也没有停留。

    林昱就在这嚎叫声当中摇曳，脸色惨白，死死的抓住了床沿，十指都深深的掐入到了木料当中，他的眉头紧皱，脸色越来越白，虽然痛入骨髓，却又兴奋难当。

    蓝色的海洋渐渐褪色，林昱的身体贪婪的吞噬着翠绿的木之灵气。整个海以他为中心，林昱仿佛是这个天地的主宰，以灵气为酒，以月华相佐，一杯两杯，嚼一朵花，嗅一朵蕊，饮尽了一片海，醉倒在无边的月色里。

    当一缕秋日的阳光从窗口照进屋里，林昱舒适的伸了个懒腰，关节处发出铜铃般清脆的声响，身体从未有过的轻松。

    洗髓伐骨，这是修炼之始，也是筑基的过程。

    只是一股腥臭从周身传来，犹如腐烂的鱼虾加上臭鸡蛋混合榴莲臭豆腐霸王花，那酸爽，不敢相信。

    黑色沥青般的油状物黏黏糊糊沾的衣服上到处都是，林昱用手指取出一点，仔细一看，可不正是昨夜修炼时身体里流出的腥臭污水，再轻轻一闻，脑袋一阵晕眩。

    “洗髓伐骨啊！万里长征第一步。”双手捂着鼻尖笑道，快步走出屋子。

    林昱穿过村子，今日的小山村极为宁静，往日田家大婶的厨房里早已经散发出诱人的大米饭的香气，今日却毫无一丝炊烟，秋日明媚，打谷场上的谷物也未摊开，炼劲的石锁处也为见到松木、松果的身影。

    一路跑到溪边，才看见苏眉盘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对着溪水打坐吐纳。见他走来，鼻尖微耸，皱了皱眉，用青葱般手指轻捂鼻尖，却发现这样极不礼貌，手捂也不是放也不是，囧道：“凝神洗髓？”

    林昱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溪流，示意要去洗洗。

    身上臭烘烘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一个猛子扎进溪流里。初秋的溪水已经有了刺骨的寒意，漆黑的污水溶入清澈的溪流中，林昱清楚看到几条小鱼翻起白花花的肚皮随着溪水漂向下游。

    直到将皮都搓掉了三层才罢休，光溜溜的在溪水里，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带换洗的衣物。四周打量，一叠衣服整齐的放在大青石上，依稀可闻淡淡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