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 转折
盯着被神秘少年搂住的肩膀，道格皱起了眉头。 他极度不习惯和一个身份不明的强大敌人靠得如此之近，然而每次他刚想要有所动作，少年的手就突然变得无比沉重，仿佛一座山一样压住了他，不尽全力恐怕完全无法摆脱——所幸现在这身躯是不死之身，让他稍感心安，最终忍耐住了动手的冲动，希望能多从对方口中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给你惹了麻烦？？” 不过少年的话随即引起了他的注意，淡淡地开口询问：“这里面怎么会牵扯到你？” “那个，就是在这城里和萨宁亲密接触的那次啊！” 少年朝希安的方向遥遥地指了一下：“萨宁连续两次降临在这个位面——连续两次啊！就像是在平静的池塘里连续投下两块巨石！所造成的影响也像是波纹一样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害得我手忙脚乱地到处善后，累个半死！” “善后？” 道格眼皮微微跳了几下，为自己刚才‘多听点消息’的决定感到一点庆幸：“什么意思？” 一边问着话，他一边朝利纳克斯那边望了一眼，非实体状态的龙巫妖的魔法仍在悄悄地集聚魔力中，看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博格菲克瑟那家伙啊，忘了吗！” 少年很顺手地又拍了拍道格的后背，甚至还伸手摸了摸后者的头，随即就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给人感觉是他似乎正在因为达成了什么目的而偷笑中，“他可是相当敏感的，只要你稍微踩了一点界限，都会毫不留情地先动手再问‘为什么’呢！你们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如果不是我一直在背后给你们收拾残局，早就把他给惹来——” “等等，” 道格突然开口打断了少年的话，“你是说，是你在背后暗中照应、所以冗余天使才一直没有出现？” “是啊，知道我的辛苦了吧！改天要请客哦！” 少年笑嘻嘻地开玩笑，仿佛和道格很熟一样——不过说起来，道格在内心深处确实有点觉得这个少年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但是我们已经把历史维持在原样了啊！” 道格正要说话，一直在旁边警惕地盯着他们的菲菲安就先开了口，小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阿纳古二世和历史上一样死了、斯柏德蒙也被暗杀了，s也当上了深红大帝——” 啪！ 少年无力地拍了自己的脑门一巴掌，脸上露出很是郁闷的表情：“不是吧！”他发出了近似哀号的声音：“难道你们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 道格转头望着他回应，借机不着痕迹地微微挪动身子、将少年的后背送给利纳克斯。 “你们都不是笨蛋呀，怎么会不明白呢！” 少年似乎一点也没有发觉道格的企图，还在那里做出快要抓狂的表情：“你们那样做根本不是在维护历史！” 他近乎哀号地大声诉说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所谓的‘历史’弹性很大！普通程度的扰动，只要放在那里不去动它、总会回到原位的！难道你们就没想到，你们本身就是巨大的‘变量’，越往里面参合就越麻烦吗？！难道‘历史上’暗杀斯柏德蒙的家伙会知道自己应该‘按照历史’去杀掉他么……呃，好乱！” 他有点不知所云的话听得道格直皱眉头，然而利纳克斯和菲菲安却仿佛听明白了，一起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自从你们出现在这个世界，历史就已经改变了啊！”少年继续说着，“但是只要你们安安静静地不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影响，就好像是我们花店门前大道上的那些****一样，虽然刚出现的时候热腾腾地一大堆很醒目，但是被人们踩来踩去，最后就会完全没有了痕迹——虽然它还是存在，但是没人会注意到了！‘历史’也是这样……” “……” 真是令人不舒服的比喻。 道格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中隐隐地出现了阴冷的怒意，微微转头去看利纳克斯的魔法准备得如何，却发现他居然在沉思什么。 “时间对侵入体的离散化性质。”道格还没来得及做出暗示，龙巫妖就突然若有所思地开口，“我记得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些有关这方面的研究……是哪里呢？” 他的记忆中隐约闪烁着一些模糊的画面，但是那应该是他转化成龙巫妖之前的事情了，时间过去了太久，暂时记不起来。 “你是说，我们以为是在维护历史的做法，反而加剧了历史的改变？” 菲菲安小嘴微张，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不能相信的神色。 “是啊，把我给累个半死！” 少年夸张地哭诉，“特别是你们还把萨宁给招来了！幸亏只是间接的，要是它一怒之下不顾一切地亲自出现在这个位面，那么我也没办法帮你们遮掩了，你们倒霉我也跑不了啊，一不小心就会彻底地……呃，总之，一提起来我就想哭呢！” “那为什么博格菲克瑟会说我们是‘时间的囚徒’？！照你话来看，我们不是根本不用去在意历史吗？” 菲菲安不自觉地摇着头，很难接受自己是毫无意义地乱忙了一通的说法。 “呃，哈哈，那个啊，”少年突然假假地笑了起来。“总之，是有原因的，但是其实和你们没什么关系……那个，嗯，你就当博格@菲克瑟那家伙在胡言乱语好了！” “把话说清楚。” 道格阴沉地盯着他，冷冷地开口。眼前这少年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却在最关键的问题上含糊其辞，岂不是跟拿人耍着玩一样？“——或者我来帮你回忆起来！” 他的话里带着nongnong的威胁，少年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诡异，嘴角一咧，比之前更加强烈的气势猛地再次汹涌而出，道格只觉得仿佛置身在熔岩中一般，整个身体表层瞬间都传来烧焦的感觉，菲菲安发出短促的惊呼，手上的魔晶戒指接连爆开，利纳克斯眉头轻皱，优雅地挥了下手给她加上了一层防护，这才避免了戒指的全体阵亡。 室内的其他东西仿佛被暴风吹过一般，整个呈放射状散开，然而被波及的范围却仅限于房间内，易燃的东西则早已瞬间化成了灰烬，随着空气中残余的紊流飞舞，那边的房门却连半点温度都没有增加。 “啊，抱歉抱歉，那个，受母系那边的遗传影响，其实我脾气挺暴躁。” 自称菲欧@麦内哲的少年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赶紧收回了不受控制地喷发着得气势，嬉笑地盯着道格：“不过，我可真都是一心一意地为大家好啊，博格菲克瑟那家伙很麻烦的，所以各位最好还是暂时不要有什么大动作比较好……好了，我走了……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明天早上没把那些花收拾好的话，老头又要罗嗦了！……” 他啪地弹了下手指，下一秒钟，身影已经凭空消失，无论是利纳克斯的魔法，还是道格握在手中的几枚魔晶，都没有机会出手。 …… 屋内的几个人注视着他身影消失的地方，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你相信他吗？” 最后还是菲菲安先打破了沉默，大眼睛望着道格，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回应。 “……” 道格沉默着没有回答，目光阴冷却没有焦点，眉头皱得更紧，显然在思考着什么。 “我觉得他说的是实话……”菲菲安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下去：“确实就像他说的，我们一参与进去历史其实就已经发生改变了！但是博格菲克瑟却一直没有出现，对于这个结果可能的解释——” “菲菲安，” 道格突然回过头来，开口打断了小丫头：“我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情——当初你做了什么、让博格菲克瑟察觉到了你的存在？” 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自从遇到菲菲安之后，就一直有一大堆的事情缠身，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要问一下，当初博格菲克瑟究竟是怎么被引来的？在他的记忆中，一切都是从那堵被打穿的墙开始的，之前发生了什么，只有小丫头自己知道——也许还包括库克斯壮。 “啊？” 这个问题显然让菲菲安十分意外，小脸上露出错讹的表情：“我就是进行了一项……哎？” 她突然一怔，小嘴微张着愣在了那里，大眼睛连续眨了几下之后，露出了迷惑的神色：“……我记不起来了！” 她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我只记得我似乎是做了一项实验，但是具体做了些什么竟然完全没有印象！” “一点也想不起来？”道格的脸色更差了，盯着菲菲安的眼睛，“那么后来那次发生事故的实验——就是你把我和rou丸一起召唤过去的那次，你又是做了什么才得出结论我们必须要去维护历史的？” “那次我就是——” 菲菲安不假思索地就要回答，然而话又是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小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随后开始变得有些迷惑。 “道格！……”她的声音里有些急切：“我……我怎么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小丫头明显地有些惊慌起来，惶急地努力回忆着，甚至给自己施加了一些不知明的魔法来刺激脑力，然而那两段记忆丝毫也没有回复的迹象，仿佛从来不曾存在一样！ 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道格表情冷森地注视着仍在不断努力的菲菲安，脑子里再次高速运转起来。虽然菲菲安在生活上的种种表现让人很火大，却从不包括‘没记性’这一项，相反她有着惊人的记忆力，无论是魔法还是其他，都能够轻易地印在脑子里……但是现在竟然两次关键的事件都莫名地失去了记忆？ “亘古至今、唯一真理的执掌者，守恒之主、万物之主……” 没有任何犹豫，道格把手朝向菲菲安伸开、迅速地开始吟唱起来。这两段记忆然而易见极其重要，无论如何也必须搞清楚！ “……换取被遗忘记忆的复苏！” 已经非常熟练的他很快就提出了恰当的要求，然而最后一个字说出之后，室内一如既往地安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利纳克斯的脸色立即变得郑重起来，不等道格说什么，他已经开始了同样要求的祈祷，当他的祈祷词念完之后，屋内的三人都开始四下打量着，想要找出一些神术发挥作用的痕迹——然而谁也没有感觉到什么。 “怎么回事？” 道格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菲菲安不抱什么希望地自己也试了一次，结果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祈祷没有回应。” 利纳克斯优雅的脸上表情凝重，“灵魂之石没有消失，说明不是神术失去作用，而是根本没有被接纳……” “被谁接纳？” 道格咬着牙冷冷地问，“我就是守恒之神了，还要求谁去接纳？难道说我上面还有什么‘顶头上司’吗？！！！” “一个神系不可能有两个主神，那会造成整个神系的覆灭，就算他们两个实力极其接近，也一定要有层次上的差别！” 菲菲安马上开口否定，利纳克斯也同意地点点头，然而这样一来事情就又回到了原点：道格自己肯定不会拒绝自己的这个要求，那么又是什么造成了请求没有被接纳？ “也许我们应该反过来找原因，” 利纳克斯在沉思片刻之后，露出了若有所悟的表情：“‘主神自己拒绝了自己的请求’显然是个荒谬的推论，那么就反过来，是不是这个请求本身，存在着什么特殊的问题？” “请求本身的问题？” 道格在利纳克斯平静语气的影响下也迅速冷静了下来，确实，排除掉‘自己拒绝自己’这个显然荒谬的结论之后，请求本身存在一些问题就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难道是因为这些记忆和冗余天使、或者是和‘时间’有关？” 他心中一动，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菲菲安和利纳克斯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有可能哦。” 菲菲安变得镇静了一些，“我这两段记忆突然消失，一个可能就是受到了博格菲克瑟的影响——他可是‘规则’之外的存在呀！另一个可能就是因为这两次实验都和‘时间’有关，造成了一些特殊的影响，所以请求才会无法接纳——‘时间’和‘规则’这两种力量，即使是这个位面的诸神，也必须受到他们的限制呢，神术受到干扰的可能性很大。” “神……时间……？” 一旁的利纳克斯神色忽然一动，身形顿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沉默片刻之后，突然抬起头来：“我想起来了。” 他的神色有些伤感、又有些诧异：“我听到那自称序列天使的少年的比喻，就觉得有些熟悉，然而那记忆太过遥远，我一时没能想起；直到刚才被菲菲安不经意地提醒，我才突然想起来是在那里接触过——” 尘封已久的记忆再次被拂去表面的落尘，模糊地浮现了出来，让他的心中缓缓地溢满哀伤。那还是他和洛娜赛黛丝一起在人类之中生活的时候，两只巨龙伪装成人类的小贵族，在乡野城堡里悠然地享受着二人世界，他研读魔法，她整理花园，生活单纯而幸福，对视的每一眼都充满了甜蜜……正是在那段平静安详的日子里，他把自己的魔法知识做了系统而高效的整理，还大量研究了其他领域的魔法，也因此而接触到了拜伦恩斯的领域，有了后来那惊天动地的大毁灭。 “拜伦恩斯曾经是个非常兴盛的神祗，他的信徒因为可以方便地通过神术获得想要的珍惜材料，所以对很多方面都有着深入的研究，传承的神术据说涉及到了众多领域。” 利纳克斯平静了一下起伏的心情，开始诉说自己想起来的事情：“对于时间，他们也有着相当程度的研究，提出了许多理论，其中就包括类似那位自称序列天使的少年所说的时间的离散化性质。” “拜伦恩斯？” 道格倏地挑了下眉：“拜伦恩斯对‘时间’有研究？” “准确地说，是拜伦恩斯的信徒。” 利纳克斯点了点头，“很可惜，具体的情况已经不可考证，即使是在我年轻的时候，拜伦恩斯也已经变成了一个非常隐晦的神祗，数量庞大的信徒仿佛一瞬间全都消失了，而神术的传承也不知所踪，我是通过研究巨龙保存的魔法笔记才得以了解一些有关这一领域的知识，其中关于时间只是简略地提到了一点而已。” 他优雅的脸上出现了遗憾的神色，“如果有拜伦恩斯的传承知识，也许我们能够找出解决的办法……” “没关系，我们可以用灵魂石换取这些知识呀！” 一旁的菲菲安马上想到了一个办法，兴奋地刚要开口祈祷，利纳克斯却轻轻地伸手阻止了她：“恐怕无法如你所愿，菲菲安。” 他微微摇头，遗憾的神色更浓：“如果我们知道某个具体的东西，例如，一本笔记的名字或者外观，那么让它出现在我们面前花费的能量并不会很多，然而如果不得不在浩瀚的时间之中寻找这些知识，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虽然不能说是无法想象的数字，却也不是现在的我们所能承受的。” “哎？！” 菲菲安失望地低叫了一声，刚刚有些希望却又破灭掉的滋味相当让人难受：“那怎么办？” “我知道哪里能找到线索。” 道格忽然开口，看着两人的目光变得深沉：“被异端审判者抓到‘沉睡者地牢’的萨卡斯曾经提到过，他的那颗水晶球里记载了拜伦恩斯的传承——” 他转过身眯起眼睛望向远方，仿佛穿透了距离的限制正在观察着什么：“那颗水晶球，现在应该正保存在希安的萨宁大圣堂里！” “太好了！” 小丫头露出大大地松了口气的表情，几乎马上就想要去把水晶球拿到手，“就算那里面没有我们需要的知识，只要能够得到一些像利纳克斯所说的笔记之类的线索就完全可以了！” 利纳克斯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高兴地样子，甚至还微微地皱了下眉头。 “你忘了吗？” 他提醒菲菲安和道格，“根据那位自称序列天使的少年的说法，我们最近最好不要有什么举动。” 虽然他并不在意大圣堂里的三神子之一的加斯提司，但是很显然，一旦发生冲突，刚才那位强大而神秘的序列天使将不可避免地被惊动——这才是真正可虑的地方。 “放心。” 道格的声音传来，利纳克斯转头望去，看见自己的主神大人脸上带着阴沉的冷笑：“我们不做什么大动作！加斯提司我有办法把他引开。” 事情突然之间显得极端复杂，他之前所知道的东西都变得面目全非，这种混沌不明的情况下，那个记载着重要知识的水晶球突然之间变得无比的重要——所以一定要拿到手！ 一切只能靠自己！ 他转过身去、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希安的方向，手中紧紧地握住那些黑色的晶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