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莘失踪记

    杨杨再翻身意识恢复，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直冲冲的阳光水平的射向宿舍的墙面，杨杨半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掏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11点35。睡了好长一段时间。头还微微的胀痛，屋子里的酒精味道已散去了十之八九，空调隔夜的闷凉气氛仍然占据着屋子里大部分的空气。翻身下了床，杨杨抄起桌下的水瓶，咕嘟嘟灌了大半瓶。口渴是喝完酒隔夜后的典型现象。杨杨七零八落的穿上袜子和拖鞋，拖着脚走到小莘的床边，沿着床沿向上看，才发现床铺上除了凌乱褶皱的被子和枕头，并没有小莘的身影。

    这小子起的居然比我早。

    猜测小莘十有八九是出去觅食，杨杨也没有过多的担心。两个同班同学住在宿舍的最大诟病，便是只要有一方突然不想去上课或者不想起床，而另一方意志力又不够坚定，便会出现一起不上课或者一起睡懒觉的情况，索性今天是系里的公休日，课表中唯独今天没有排课，所以不去上课也是无可厚非。当初杨杨并不是自愿选择的这个专业，只是作为高中学习并不十分优秀的普通学生，杨杨只能够以微弱的高于提档线的分数进入这所优秀大学，专业便只能够服从调剂。而之所以杨杨会选择经贸类大学，是由于他自己对于理工科学生的极为主观的印象。在他看来，与其在理工科学校闷头学习最后毕业落的精神萎靡，塌腰驼背，视力近视，不如来偏文科的专业，至少有多些时间改善自己和陶冶情cao。所以与兴趣无关，只是因为太不喜欢一方，所以勉强选择唯一的另一方。况且从开学到现在的经验来看，课程大多浮于表面，多数需要大量对于官话套话的记忆和所谓理解，这与杨杨本人的价值观并不相符，但碍于mama的殷切期盼，杨杨也只能硬着头皮做到每一科都能顺利及格，在他看来所有课程里唯一能够勾起自己兴趣的便是管理学课程和体育课，前者因为老师学识渊博谈吐不凡，多少令人钦佩，而后者则是因为按照学校的要求，作为校足球队成员的杨杨可以冠冕堂皇的不上任何一节体育课，至于课程的时间，则是自由来支配。

    洗漱完走出宿舍，正午的太阳霎时晃得杨杨睁不开眼，路面蒸腾起的热浪让空气背后的环境有些许的模糊变形。杨杨尽最大全力眯着眼睛，快步走向阴凉地。一般这个公休日的下午，两人都会先去旁边的饭店改善一下伙食，再去图书馆归还上个星期借阅的书刊。杨杨用手机给小莘的微信发去消息，转告他自己在图书馆，宿舍的锁掩着，以及询问晚上吃些什么。

    杨杨偏爱日本文学，当然没有什么主观色彩在里面，只是他感觉近些年的中国文学多少缺一点深度，不过作为没有什么深度的读者，杨杨更倾向于把责任归咎到自己不够接受中国许多文学的深度。图书馆的文学馆场地并不大，日本作家的架子只有短短的两排，上面大多的书籍集中于靠近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的知名作家，以村上、东野圭吾、石田衣良、渡边淳一、川端康等等为主要内容。村上的语言和独有的写作特质是吸引杨杨接触日本作家起因，用他的话说，村上写的书读一小段就能看出来是村上写的，他的书哲学思辨也较多，读起来相对的耐人寻味，杨杨平日就喜欢用闲碎功夫去去读村上的杂文集，至于最近，杨杨在看三岛由纪夫的《潮sao》。

    对于读书，一旦代入进去，时间便会消逝的飞快，偏偏杨杨读书十分缓慢，逐字逐句认真略过，偶尔还会停下细细体味一番，所以临近黄昏，剩下的半本书也才读完了一多半。

    杨杨看了看手机，滤去大篇无聊的推送和新闻，发现并没有小莘给他的回信。他也没有多想，吃完饭便返回了宿舍，这个时间点无疑是一天里最惬意的时候，腹中满足，夕阳尚在，光晕不强很温柔，抛开燥热不说，算得上是风轻云淡。

    杨杨开始有不祥的感觉是从回到宿舍发现小莘并没回来过开始的。他有些紧张的连拨三遍小莘的手机，发现一直没有人接听，平常日子里假如小莘有事需要长时间不回宿舍，会提前和杨杨打个招呼，今天的一反常态，让人没办法不感到不安。杨杨在班群里询问是否有人今天和小莘在一起，得知并没有消息以后，杨杨拨通了小莘爸爸的电话。

    小莘的父亲有时会来宿舍看小莘，几次以后也和杨杨非常熟悉。他父亲是个十分有亲和力的人，他也时常带着杨杨和小莘去外面吃喝，根据不算短暂的接触，杨杨大体上能够对小莘的父亲有个勾勒。应该是一个事业非常成功的男人，财富应该不少，杨杨曾经去小莘家里的别墅做过客；看起来很亲和，对小莘十分的疼爱。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小莘父亲来看他的时候，小莘都会言语里流露出压抑下的不屑和厌恶。从没听小莘提起过他父母的事情，杨杨去做客的时候也从没见过小莘的母亲。杨杨猜测可能是小莘的父母离了婚，而小莘跟了父亲，所以多少对父亲有不自制的敌视，当然只能够臆想，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杨杨没资格去更多的了解参与。

    没响几下，电话就拨通了。

    “喂，叔叔。”

    “是杨杨啊，怎么了？”

    “叔叔小莘跟您在一块么？”

    “没有啊，他不是在上学么。”

    “内个，叔叔您别急啊，今天早上杨杨出了宿舍以后一直没回来，我联系他他也不理我，所以我问问是不是您把他接走了，您别急啊，我正在找他，兴许他去哪里电话静音没听到，一会儿就回来也说不定。”

    “。。。。。。”

    “叔叔？”

    “这孩子，哎——”小莘的爸爸轻轻地叹了口气，“杨杨你别找他了，我大概猜到他会在哪里了。”

    “诶？什么意思叔叔？”

    “他八成会在玉渊潭公园。”小莘爸爸的语气颇为笃定，“恩——这样吧杨杨，一会我派一辆车到你们宿舍去，你去找找小莘，我这里有个会脱不开身。”

    杨杨并没有思考就答应了下来。在潜意识里这是他作为朋友的义务，更是作为兄弟的责任。

    简单的收拾了下东西，杨杨坐在椅子上等待。

    刚才答应得太过急躁，仔细一想，才意识到，玉渊潭那么大的公园，天也已经开始入夜，要在茫茫多的人里找到小莘，怎么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正想着，杨杨的电话响了。他赶忙抓起电话，却发现并不是小莘打来的。

    “喂，刘总让我去接您，我已经在您宿舍门外了。”

    “好好，我马上出来。”

    临近天黑的玉渊潭公园到处都是走步健身的锻炼者，这里的空气相对清新，四周草木葳蕤，傍湖的步道显得宽敞整洁，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络绎不绝。但杨杨没有心情再去观察这些。

    怎么找小莘啊。

    杨杨有些绝望，如果不能和小莘取得联系，自己做再多的寻找也是徒劳。杨杨不甘心的掏出手机，得知小莘仍旧没有返回学校。

    既然电话没有关机，说不定小莘只是想自己安静一下，这样的话，我发的东西他应该也能看到。

    「小莘，我就在八一湖，你在哪里？」

    「看到立刻回话！你知道大家都在担心你么？」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回复。

    会不会小莘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杨杨决定要是待会寻找不到小莘，且第二天上课他要仍旧没回学校，就直接报警。

    小的时候杨杨要是说了什么不吉利的话，mama总是会轻轻地打三下杨杨的嘴，再让他去摸木头，所以刚浮现这个念头，杨杨就重重的打了三下自己的嘴巴。

    屏幕一亮。

    「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来三下嘴巴没白打。

    「我给你爸爸打电话了。」

    「这样啊。」

    「你到底在哪里，我去找你，你爸爸也很担心你，让我接你回去。」

    「」

    「回我话啊！」

    「我在小西门入口的湖边。」

    杨杨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一路上超越了无数个正在漫步的行人，傍晚的这里的蝉鸣格外聒扰，路人惊愕的看着这个飞奔的年轻人，心里暗暗说道，使不完的劲儿，年轻真的是好。

    跑到小西门的湖边，杨杨方才停下脚步，也不顾喘着粗气，便在湖边的石头和长椅上挨个的搜索，两个正在亲热的年轻人被杨杨看的发毛，在最靠近湖岸的大石块上，一个年轻人双手杵在石头上支撑着身子，恬静的望向湖面，墨色的空气流淌在他的周围，却仿佛在靠近他的时候变得突然安静，这个剪影颇为熟悉。

    “小莘！”杨杨大声喊道。

    小莘转过了脸，并没有回话。

    杨杨两步走上前，想要发火，却仿佛被奇异的恬静空气息了怒气。

    “你究竟在这里干嘛。”

    “你自己出来好歹跟我说一声啊，大家都很担心你啊。”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

    杨杨凑近小莘，绕到他的面前，用力的想摇他的肩膀，手却在刚触碰的一刹那就止住了。

    小莘的眼角噙着泪，跟泛着光的湖面一模一样。

    “你怎么了兄弟，发生什么了？”杨杨的语调瞬间软了下来。

    “今天是我mama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