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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先生

    摇曳着层层娇艳花朵的粉色蔷薇从矮墙上探出来几枝,沐浴着阳光,肆意绽放着层层叠叠的花瓣,引得过路的人都仰着头看了过去。

    乔木深自然也不例外,步伐在路过这三两枝花的时候不由的放慢了些许,目光向那花朵看了过去,那绿叶缀了的红花就堪堪略过发髻罢了,努力嗅了嗅却没有意想中的清香。

    言微尘的脚步踩碎了花影,他看着又走了神的乔木深,有些无奈的问道:“既言,你可知道李老先生在哪里?”

    “李老先生……”乔木深收回了神,颦着眉头想了想,“许是在安居院那边吧!”

    李老先生从未教导过乔木深,所以对于他的住所自然不清楚,只不过他的确是备受称赞,有很多学子都很尊敬他,即使是穆府台也对他多了一分尊敬。

    五陵学府内的老师居住也是没有什么要求,有些人在学府外自己寻了宅子住,有的人干脆自己在外面就有宅子,有些老师就住在学府内,所以如果不是熟识的老师不容易想到,李老先生住在安居院也是偶然听旁人提起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他也不能确认。

    乔木深不清楚,言微尘这个外人就更不清楚了,他抖了抖袖子,笑了:“既然如此,那就先去安居院看看吧,如果寻不到就到时候再问问旁人。”

    帮安家生带话的时候忘了问李老先生的住所,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先去看看了。

    两人拐去了安居院,进门寻了人一打听才发现果真是在这里。

    李老先生已然将至古稀之年,他的头发和胡子都发白,身体却显得很是硬朗,两人寻过来的时候他正伺弄他的那些兰花。

    似乎是毫不意外的样子将两人引进了门,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眉骨微微隆起更显得眼睛深沉,将内里的所有情绪都很好的展现了出来,半掩藏在胡子里的嘴巴紧紧抿起,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看着面前端坐着的两个小辈,皆是万里挑一,无论是相貌气质都是难得一见,只是,哎,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才缓缓问道:“不知你们今日来找老夫是为何事?”

    乔木深微微拱了拱手,“李老先生,学生乔木深,也是在五陵学府就读,旁边的这位是言家小公子,言微尘,今日前来拜访是有事请教。”

    李老先生顺手拢了拢胡子,看着乔木深问道:“乔木深?听你老师夸赞过好几次,今日所见果真不假。只不过,我并非你的老师,与言公子也是不相识,不知有何事要请教?”

    这样看起来,李老先生应当是知道他们来是为了何事,只不过始终不愿意说出来,所以才在这儿绕着圈儿打太极,话题绕了两圈却是他们在一直回答,没有问出来一句话。

    言微尘看了一眼故意将所有锋利收敛的李老先生,换了一句话,“李老先生,我们方才是刚去探望了安家生,从他那里出来就前来找你了。”

    果然,李老先生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他的手顿了顿,看向了一脸张扬的笑的言微尘,沉默了半响,才像是无可奈何一般,问道:“他如今,可还好?”

    言微尘给了一个中肯的形容:“能吃能喝能睡。只不过,像是丢了魂儿。”说着他还满意的点了点头,像是很认同自己的话一样。

    李老先生叹了口气,像是想到了昔日伴在身侧的学生,精神也不由的倦怠了下去。

    “李老先生。”看着垂暮的老人满面哀愁和悲痛,乔木深适时的出口道:“安师兄让我们把这个交给你。”

    说着他从衣袖里掏了掏,抽出了一张折了几下的书信双手递给了李老先生。

    这是安家生临时研磨休书一封,托他们两个交于李老先生的。

    接过了信,李老先生的手还是忍不住的直发抖,轻轻展开了信纸,映入眼睛里的便是熟悉的字迹。

    恩师亲启,学生安家生与恩师一别数年,揣揣不安于心,不敢问恩师身体康健否,常此以来愧对于您,如今终得归于学府,爱人蒙冤而亡无处裹身,我也身陷混沌不得前去探望,还望恩师勿怪,休书一封,寥寥两语寄之,望恩师多多保重。学生安家生。

    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薄薄的纸张在指尖几乎要拿捏不住,浮上眼前的都是那对低头浅浅笑着的金童玉女,最得意的学生和从小看着长大的好女子,多好的一对碧人啊!多少句可惜也叹不完的遗憾。

    李老先生:“怎的算的上是他的错?又何必愧疚于心至此,我再如何不好,也不会糊涂到这个时候还计较着寻他的错,这孩子……”

    乔木深看着李老先生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尖,那道道岁月而成的痕迹很是如刀刻一般深刻,“师兄经此大乱,必然是以前想也未曾想到,又被另其单独居住,内心的伤痛可以想见,悲痛之余无法振作,还是需要些时日来淡化,不过先生放心,林大哥已经前去探望,劝慰之下应当可以宽心了。”

    李老先生点点头,将那封书信折好,又收回了衣袖里,只不过还是皱着眉头一副忧虑的样子。

    “其实,我们前来还是为了询问一件事,李老先生,听闻师兄说你是最早看出他和穆莺莺两相情悦的人,并且曾多次帮助过他们,我们想知道,可还有其他人知道呢?”乔木深道。

    “原来你是来办案来了,罢了,我想想,其他人。”李老先生正色道:“你这样说来可就太过广泛了,且不说他们年纪轻轻转眼投足情意难掩就被我看出来了,其他人看出一二也未尝不可。莺莺丫头身边的两个嬷嬷,四个丫鬟还有两个小厮他们也都知晓,不说那个有了异心的,其他人也可能在不经意的情况下透露出了几分意思,让心思多的人看破了去,这样说来知道的人可不少了。”

    “那么,李老先生,你知道的有谁呢?或者说,你看出来的知晓此时有所动作的是谁呢?”言微尘弯了弯唇角。

    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李老先生看向了言微尘眸中毫不掩饰的试探,胡子下紧抿的薄唇几乎看不见,他沉声道:“言公子何出此言?你怎的知道我一定看出了谁知晓?”

    “李老先生慧眼如炬,想来一定会比别人看透几分,所以,还请先生告知一二。”

    “言公子实在是缪赞了,老夫不过是一届乡野村夫,比旁人多识了几个大字,哪里担的起你这样看重,对于此事,老夫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李老先生说到这儿,执起了茶,垂着眸子自顾自的饮了起来。

    “李老先生。”乔木深目光直直的看向他,“我曾经有幸拜读过先生你的两本闲趣话本,其中有一本名叫《莺莺记》,我反复看了好几遍,觉得那人物事迹和师兄与师姐的十分相似,不知,先生您是否以两人为原型写的话本?”

    “是又如何?不过是闲暇时候写的两本话本罢了,能让你这样反复翻看真是不敢当。写话本的人这样多,故事的情节也大都差不多,书写时将身边的人带入进去也未尝不可。”李老先生道。

    “既然如此。”乔木深轻轻点了点头,“请问书中那个一直在暗中探看莺莺与其情郎的人是谁?他在书中出现的情况可谓是不少,但又从未仔细描写过他的细节,像是刻意模糊了似的,那么在你所带入的生活中,这个人又是谁呢?”

    “没有这个人。”李老先生依旧神色自若,稳如泰山,“没有这个人,写话本自然要穿插许多凭空而想的人,一味的讲究写实又有谁肯去看,这个你应该也十分清楚,添上两个无中生有的人来夸大带动故事,一方面是摆脱现有的故事情节防止出现两书一事,而且也能够凭借自己的想象在众人中脱颖而出,这才是最平常罢。”

    “可能在旁人那里是平常的事情了,但在先生你这里应当不是,你的故事素来讲究写实,以往的每一本皆是如此,怎么会仅仅这一本与众不同呢?您若是知道些什么,定能为案子带来转折,先生”乔木深声音里带了丝遗憾和悲叹,“师姐她如今,可还是尸骨未寒啊!”

    “哎!”李老先生低下了头,他是老一辈看着穆莺莺长大的,那个笑容甜美的姑娘一点一点的长成亭亭玉立的秒人儿,“我又何尝不悲痛,只是,我什么也不知道,恐怕是真的帮不了你们了。你们,莫要掺和了!”

    李老先生的态度很是坚决,到了如今还是不肯退步,他摆摆手一副送客的样子,乔木深和言微尘心知,今日是从他这里问不出来什么了,只好起身告退。

    见两人告别,李老先生像是送了一口气,一直保持严肃的面容也柔和了许多,他起身相送,将两人送到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