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刺秦
慕青愣了一下，带着二哈就要返回。 高渐离平时都是始皇派人来请，才会出乐府他那处小院，今天他突然主动前来奏乐，看来已是做好了打算。 可在瞬间，他又停住动作，高渐离此行求死，他身为弟子本应前往送行，但如今还有二哈在，自己被怀疑也就罢了，若是连累二哈...... “慕大哥，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到了点事。走，咱们回去。” 慕青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轰然关闭的殿门，转身迅速飞向周宫。 到达周宫后，慕青把二哈放到门口，然后迅速离去。 “二哈，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慕青速度很快，在倾城之事后，他了解到，始皇他们留自己有用，根本不会下杀手，而若他们真想杀人，却是谁都拦不住，因此，他便放开速度，即使因此犯下宫禁也无妨。 当慕青到达曲台宫时，并未看到大事发生的那种紧张，值守禁卫们表情反而有些陶醉，宫殿周围，飘动着悠扬的乐曲声，高渐离技艺通玄，即使隔着宫殿大阵，乐曲声依旧清晰的传入在场众人耳中。 慕青听了一下，是昨日师父演奏的那曲。 守门的军官修为较高，定力亦足，他见慕青返回，就开口问道：“慕青，你刚才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来了？” 慕青拱手回礼：“高先生击筑技艺高超，我......” 还未说完，那军官就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知道了，高先生曲艺着实不凡，不少宫人闻名而来。呶，那边就是来听乐的宫人。” 慕青顺着军官所示方向看去，只见曲台宫外，漂浮着大群宫人军士，此时他们如宫门禁卫一般，沉醉在乐曲之中，如音律般随曲浮沉。 “看到了吧，不少人都羡慕咱们能值守曲台宫，实际上他们最该羡慕的是乐府卫，每天只要往门口一站，就能听到高先生奏乐。” 慕青笑了一下，这军官估计不知高渐离性子，他性情癫狂，每天极少奏乐，若不是那次前往藏书阁，偶然之下听到高渐离击筑，慕青估计自己此生都要与师父无缘了。 军官点头听着乐曲，嘴里还在说着：“这乐曲激昂威武，高先生大才，这才是咱们武人该听的曲子。” 慕青默默聆听，心中默算师父发动时间。曲有三大部分，此时已经进行到第二部分末尾，描述的是那位霸王战将夺旗破军、两军激战场景，亦是曲段进入高潮部分，看到周围宫人禁卫神情迷醉之相，慕青突然感到心中不安。 第二部分结束，乐曲婉转，很快进入悲壮旋律，周围人们表情随之变幻，慕青与他们缓缓拉开距离，虽然这些人表现与平时听曲者无异，但慕青却总感觉诡异的气息在宫殿周围流转，虽然此行是为师父而来，但高渐离一心求死，自己却不能随意处身险地。 慕青缓缓后退中，悲壮的乐曲渐入尾声，随着一声急音，项王拔剑自刎，乐声戛然而止，慕青心中突然一动：来了！ 最后一声琴音像是拉开混乱的帷幕，曲台宫周围宫人禁卫突然发狂，挥动各自法宝武器就是一通乱杀，而刚才与慕青交谈的军官尤甚，他修为在这一带已是顶尖，随着他御剑飞起，周围飞起大片血花，颗颗头颅如西瓜般到处滚落，将白玉地面染得片片血红，整座庄严肃穆的宫廷，瞬间变为屠戮四起的修罗场。 慕青迅速躲到一边，他看着四处疯狂杀戮的军士，暗叹幸亏自己躲得早，不然，刚才滚落的头颅就要多上一颗了。 始皇大殿的法阵好像被刚才的乐曲震破，即使殿门紧闭，慕青依旧听到里面的交谈声。 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大胆，高渐离，你--” 是赵高那个死太监！ “啪！啪！啪！” 三声巴掌打断赵高话语，始皇的声音随之响起： “高渐离你果然大才，朕没想到，委顿百年，你还能创出如此悲壮激昂的乐曲。” “啪！啪！啪！” “好曲，当真好曲！闻听此曲，朕不由想到数百年前坐在此殿的那人，一样的白衣，一样傲骨独立，虽被封印了法力神识，却都随手斩杀禁卫数百。” “高渐离，偷生百年，你终于决定随他去了？” “我心已死，纵使长生又有何益。朝闻道，夕死可矣，我今日来，只为求死。” “哼，你若求死，只管向朕出手即可，可你，却做了什么！” 说话间，殿门轰然打开，慕青看到里面静坐不动的三人。 “滥杀非我本意，我只愿无人打扰罢了。” 高渐离缓缓站起，抬手抓住筑的曲柄，如执剑般指向宝座上的那团光影： “还请陛下成全！” “好，朕成全你，我倒要看看，你的剑术，比之荆轲如何！” 光团中人影挥手，殿外疯狂的禁卫宫人纷纷崩碎，天地为之一静。 慕青呼吸一窒，以始皇的修为，能瞬间击杀周围数千仙人，不可能没发现殿外的自己，始皇此举，不知何意。 慕青眼前一花，就看到高渐离出现在光团之前，巨大的筑具如剑般斩向其中人影。 只听一声冷哼，高渐离再回原处，若非始皇周身纷飞的残屑和高渐离空空的双手，慕青只会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来回数百年，依旧是这般手段，高渐离，朕还真是高看你了。” “是么，那陛下接臣这一剑试试。” 慕青看到，师父双手做持剑式，手中却是空空如也，慕青闭目感知，只“看”到师父手中一条光影如剑延伸，然后风声起，高渐离再度出现在始皇身前，他挥手做出斩击姿势，刹那间剑光闪动，叮当声中，始皇抽剑迎击。 大殿中人影闪动，慕青纵使心眼观察，依旧有些力不从心，师父和始皇的激烈战斗令他如万钧大山压顶般呼吸困难。 虽然两人交手没有法术灵力流动，但却比寻常斗法更令人心悸，慕青感觉胸口如鼓般轰鸣，全身血液恍若沸腾，即使晋入仙人之体也隐隐有些承受不住，疯狂涌动的血液在他体表凝出道道血痕，使他瞬间变为血人。 随着一声叮当的金属落地声，始皇依旧端坐宝座，高渐离依旧站在原地，只是他胸前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血液随着高渐离雪白的长袍迅速滚落，很快将地面染成一片猩红。 天空风声渐起，将宫中浓郁的血腥气吹散，慕青只听到金属在地面滚动的声音，然后赵高尖利的嗓音再次响起： “陛下！” “无妨，心剑之术果然不凡。高渐离，当年若是你与荆轲联手，今日天下必是另一番模样。” 高渐离身子一晃，坐在地面蒲团之上，他抬起头，看向光团中的人影：“但，终究还是陛下赢了。” 说完，他向人影一拜：“请陛下成全！” “哼！成全，你不是要找荆轲吗？朕成全你，你会和荆轲一起，在函谷关头承受鸟兽吞食之苦！” 高渐离瞬间起身，委顿的气势再次升起，慕青只看到赵高满脸担忧，向着宝座上的始皇冲过去： “陛下！” “退下！” 赵高嘭的撞到大厅龙柱之上，噗的吐出一大片血，然后身体委顿下去。 “你已被巨阙重创，如此状态，你还能向朕动手？哼，来人，护驾！” 慕青手持胜邪，闭目闪入大殿，一片血光之中，高渐离轰然倒地。 慕青单膝跪地，持剑行礼：“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光团中的人影一动不动，良久，才传出始皇的声音：“慕青，你很好，很好！” 慕青感到殿内似乎有法阵开启，随后始皇声音再度响起： “乐府乐师高渐离乐杀宫人禁卫数千，意图刺杀于朕，禁卫慕青临危不惧，斩杀高渐离，赐爵簪袅，以彰其功。” “乐府乐师谋逆，依连坐令，乐府相关乐师斩首，乐府令难辞其咎，去其官职，发配边疆为卒，乐府官员依罪处罚。” “高渐离乃燕人，他既意图谋逆，宫内必有同伙，遍查宫中六国之人，有不轨者立杀无赦。” “高渐离以筑乐蛊惑宫人残杀，为防妖音害人，传令天下，有敢击筑者，杀之！” 一连数道命令发出，慕青只觉自身已被鲜血淹没，秦宫规模宏大，宫人百万，始皇一番株连，不知会有多少宫人丧命，而此世九州辽阔广大，人口何止亿万，击筑者不知繁几，此令一出，天下飘血。 不过命令已下，大殿法阵中浮现官员军吏受命行礼图像，栩栩恍若真人，慕青向始皇行礼谢恩，在起身离开时被始皇叫住。 “慢，把高渐离带出去，交由宫卫处置。” 慕青低首领命，然后以法力将高渐离尸首带起，在清理尸体时，他才看到，光洁的白玉地面之上，一段被利器削断的法宝束箍依旧微微晃动。 慕青收神正视，带起尸体迅速离去，身后大殿响起始皇冰冷的声音： “中车令赵高，临危不惧，一心护主，关心朕的安危，真是可歌可泣！你说，朕该如何赏赐你才好呢，嗯？” 赵高带着惶恐的求饶声随着嘭嘭的磕头声在殿内响起，慕青心底哼了一声，加速离开这里。 曲台宫一代宫人被始皇全数杀尽，慕青带着师父尸体飞出很远，都未看到有禁卫人影，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尸体，只见师父依旧枯槁的脸上没有了以往死寂，此时反而像是鲜活起来，他望着尸体嘴角微翘，用法力将师父伤口掩盖，然后想起自己挥剑时，心底响起的师父的声音： “慕青，多谢！” 慕青收起心神，带着尸体，向着远处战船飞去。 师父，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