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黑夜诱惑撩人,思绪如夜猫一样清醒,优雅飞舞。车子奔驰在长江西路上,想起多年前,我独自一人到碎城求学之时,自己像个小丑一样,怯生生地打量这个城市的场景。广播电台里传来辛晓琪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好,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 夜色阑珊,挂掉石楠楠的电话,蓝唯爱的电话又在手边诈响:“坏蛋,到哪里了?”“恩,过琥珀山庄了,前面过了碎城农业大学就到。”我心说怎么像要打炮似的,猴急一样,再催我在KTV里就能把你正法了,如果那里现在没人的话。 旺城大厦与国购广场面对面,糖果KTV在五楼。停车场在旺城大厦背后,绕过去有些远,我把车子停到国购广场旁边,交了十元停车费领了车牌,过了天桥上五楼糖果KTV。周末夜国购广场与旺城大厦的客流量迅速聚集,不过仍旧以周边的学生居多。 2004年大学第一年,初来碎城,寝室梁大生、吕定、张谅我们四个人就是在这里玩了第一把。那时候我们对KTV这玩意还感到新鲜不已,国购广场还没有开建,原旧址还是一片低矮并且破烂不堪的住宅民居。 2005、2006年国购广场建立起来之后,欧洲第一大零售商法国家乐福进驻到这里,迅速带动了这一代商圈的发展,人气几欲盖过碎城原本的三孝口和四牌楼商业圈。据说,如今碎城国购广场的家乐福大卖场每年的业绩,已经稳坐华东地区的头把交椅,且该业绩每年都在持续保持。 照例是震耳欲聋,在任何一个城市任何一家娱乐场所,KTV和酒吧作为夜场生活必不可少的集合点,一向是城市精英白领的买醉点,而规模更大一些的夜总会则更成了那些腐败官员和富人阶级的堕落暖床。 向服务员报了包厢号码,他领着我一前一后前往588包房。一路上有俊男靓女问好,并且点头哈腰。服务场所向来是看人升级服务,拿着石楠楠送我的手包,穿着老方送我的一身“报喜鸟”西服,踩着铿锵有力的步子,浑身上下充满了正义的能量。 相比当年来这里消费做学生时候的穷酸相,对比他们当时对我们爱理不理的态度,如今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室外灯火通明,室内灯光昏暗,混杂着其他包厢里的鬼哭狼嚎一样的声响,我听见蓝唯爱正动情地演绎着那首她最喜欢的对唱情歌——《心雨》,这首歌是蓝唯爱的最爱。 2009年冬,有一次我带蓝唯爱参加一个酒吧聚会,台上有人翻唱《心雨》,蓝唯爱听着忽然就梨花带雨般地泪洒一地。我轻揽住她的腰,将她的头安放在我肩上,听她在我耳边碎碎念不止。 蓝唯爱说,马二宝没去昌都之时,他们常常抱在一起一唱一和吟诵杨钰莹和毛宁的《心雨》,颇有小夫妻范儿。自从马二宝去了昌都之后,就只能她一个人演绎独角戏了。 《心雨》和《广岛之恋》都属于催情的歌曲,前者属于思春者的催眠曲,后者属于出轨者的极品伴奏带。即使没有出轨,也掩盖不了这类群体内心里,那种迫切的潜意识欲望。看人识相,听歌识人,蓝唯爱已经成了鲜活的案例。 588包房的门悄无声息被打开了,我探头看了看里面的情况:蓝唯爱正坐在点唱台前对着屏幕抑扬顿挫,其他的一些人则在划拳喝酒。其他人瞬间发现了我,只有蓝唯爱还在意乱情迷。 登威港湾项目的销售经理小曾,眼光伶俐,起身走过来,礼貌地卖笑。他回转身,示意我坐到包厢的正中间位置上去,那是我的专属座。我做个“嘘”的手势,要他不要声张,他立即心领神会。我猫着腰从蓝唯爱眼前穿过人堆,静静地坐下,带头随着蓝唯爱的节拍拍起手来。 我看见蓝唯爱神情迷离,像极了那次和我云雨时候的眼神。随着杨钰莹那句“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让我最后一次想你”的句子,从蓝唯爱嘴里婉转而出,我看见她脸色微恙,大颗大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在室内激光灯的映照下,瞬间滚落下来。 “哎,蓝唯爱,你不是想你家男人了罢?”刚刚对我还像个绅士的小曾,此刻突然无中生有地吼出一句不中听的话来,气氛瞬间变得不正常了。他话未落音,蓝唯爱一个呜咽吞声,丢下话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夺门而出。事情发生得有些突然,甚至有些让我措手不及。 娱乐嘛,把别人搞哭了就不大好了,快活才是王道。我骂了一句小曾,“大家都是同事,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男友不在身边,心情自然不好,你说什么风凉话?”其他人听我谴责小曾,也都一起见风使舵,立场鲜明的站在我这边,强烈指责小曾落井下石。
蓝唯爱闪出包厢之后,我也跟了出来。她脚步轻快,快速闪进了女厕。紧随其后,我在女厕门前的洗手池前停住,点一根烟,定神侧耳细听厕内动静。很明显,蓝唯爱正在女厕里“呜呜”哭泣。不知为何,我突然原本平静的心情,一阵饥荒似的疼痛。 点燃一根烟,对着洗手池上的镜子,吐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我看见镜中的自己,忽然很陌生,陌生的五官,陌生的皮相,以及陌生的微笑和严肃。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就像我从未看见过的自己的样子。 在流年岁月中,不知道你是否有发现过如此规律:比如一个字符,以前你在意的时候,熟视无睹;但突然有一天,你忽然写字的时候,需要用到它,然后提笔写字,却发现这个字忽然陌生得稀奇古怪。 再比如,有一天,你无意间发现或察觉,自己原本很熟悉的东西或人,突然会莫名其妙的变得很陌生,就像从未见过一样;更可怕的是,有时候你发现有个脸孔会陌生得恐怖,即使甚至是自己的。 蓝唯爱眼睛有些小小的红肿,她低着头出来补妆的时候,才赫然发现我就站在门外。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好像是有些尴尬的样子,对我勉强地笑了笑,然后低着头沿原路返回。我快步跟上去,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若无其事的问: “怎么,唱歌唱到伤心处了?想你男友了?”问这句话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内心,突然有一股倔强的嫉妒猛地流窜了出来,落地摔得粉碎。其实,我想对蓝唯爱说的是:怎么?是不是想你那个傻逼二炮男人马二宝了?那个驴蛋你有什么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