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离别前的准备
正清做出离别决定的时候，时间已经八月中旬了，不到十天就是弟弟正华去高中报到的日子，正清还是想亲自送正华去报到，特别是正华要在农牧局分给他的单身宿舍里面住，还是要跟单位领导打声招呼，特别是要跟年峻说一声让他后期照顾照顾。 正华性子比自己还要倔，从小逆来顺受惯了，有什么想法都闷在心里，不轻易跟任何人讲，如果到时候局里有人故意为难他，就怕这小子一气之下搬离了。虽然这个单身宿舍是吕局长答应一直会留给他的，但是如果正华搬走了，其他人住了也就住了到时候自己再回来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在家里艰难的熬煎过那十天，正清就送正华去县城报到了。弟弟很争气，成绩非常好，全县第三的好成绩，直接全额减免一年学费八百元，这对于这个艰难的家庭来说减轻了不少负担。如果后面成绩还可以进全年级前三名，仍然是全额减免学费。 正清帮正华把报到手续办完后，就带他到了农牧局。他带着正华跟吕局和张正声打了招呼，特别叮嘱年峻以后要帮忙看着正华。正华这孩子虽然老实但是脑子灵光，很有自己的主见，正清倒不怕他学坏，可是毕竟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身边没有其他人照顾，总是不放心的，年峻帮忙看着点也好，这也是他们临走时父亲的叮咛。 年峻拍了拍正华的肩膀，把他一胳膊搂到自己身边，笑着让正清放心。正清本想着心头的这件事办完就可以坐车回家，过两天就可以去四川省了。年峻说有个人要请他吃饭，算是给他践行吧，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还是觉得不能不给别人面子就决定在单位再待两天。 正华第二天就已经正常上课了，高中的学业和节奏确实比他们在中专时候快很多，晚上回来正华要学习很久才能入睡。看着弟弟这么勤奋，正清心里很高兴，也很心疼，一个劲的劝他平时要好好吃饭，不能为了省钱饿着自己。 践行饭是在白秋明带他去的那家饭馆里面进行的，主要的人有正清、年峻、闫丽和白秋明。正清不知道这几个人怎么会凑到一块的，还是年峻说明了事情的原委，白秋明知道正清要离开的消息后非常高兴，专门找年峻商量怎么给正清践行，年峻就提出趁正华报到的机会，四个人坐着聚聚，也不能算践行，就算是老友的暂时离别吧。 年峻打电话问闫丽是不是要参加，闫丽犹豫半天还是说要来。现在的闫丽已经不再是那个对什么都有着自己理解的闫丽了，家庭这一次横生的变故比之前正清想象的要大的多。最主要的就是闫丽的母亲，抱着闫坤的照片经常一看就是小半天，忘了吃饭忘了睡觉，有时候哭累了靠着炕后面的被子睡一会，稍微有点声响，她马上就会坐起来。她内心里面还是难以接受儿子就这么说没就没了的事实，总是盼望着有奇迹的发生。最后奇迹没有来，反而让她躺在了病床上。是啊，她太累了，从知道儿子出事的那天开始，二十天的时间里她基本上没有睡过觉，也很少吃饭，眼泪都快要哭干了，扛不住这样连天的思念和痛苦，她最终病倒了。看到她这个样子，估计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了，闫丽父亲从学校办了内部退养的手续回家来照顾她，他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小房间，每天在出租房里把饭做好送到医院，陪着她说话，给她讲报纸上的故事，讲单位里面发生的事情，这是医生嘱咐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把她从痛苦的记忆里一点点的拉回来，让她重新燃起希望，重新开始生活，什么都可以跟她说，只有儿子的事情不能提，不能说。有人说孩子是女人一辈子的作品，自己辛辛苦苦即将完成的作品就这样说没就没了，谁心里能接受得了啊，这是将一个生命活生生的推向绝望的深渊啊。 从母亲开始住院闫丽就一直陪着，经常是下了课就赶到医院，然后又在上课前赶回学校。身心的疲惫让她很多时候迫切的需要一个肩膀，如果这个时候正清在自己身边该多好啊，即便不能帮助自己做什么决定，多少给自己一些内心的力量总是好的。她转念又想到正清的事情，她知道他现在也不好过，估计比之前更纠结，她不是那种一定要把对方拴在自己身边的人，如果外面有好的机会她愿意让他去尝试，特别是正清这样的人，仅仅需要的只是一个平台，就能让他实现自身价值。 闫父经常家里医院两边跑，头上的白头发也明显增添了不少，让闫丽看着心疼。为了不让父亲也累倒，闫丽加强了去医院陪床的强度，特别是晚上经常在母亲的床边趴着过夜，在这个过程中，有时候来不及上课就临时打电话给邓斌，让对方帮着上课。她心里不愿意去招惹邓斌，可是像这种关键时候每周两三次的请假，教务处会有意见的，扣工资不说还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声誉，所以综合考虑她宁愿让邓斌帮她去上课。 一直都是热脸贴冷屁股的邓斌现在兴奋的不得了，闫丽不仅主动给他打电话，还让他帮自己代课，更重要的是她给自己说了谢谢。这让邓斌在课堂上干劲十足，感觉总有使不完的劲一样，有时候闫丽和自己课程冲突的，他会调整自己的课程确保闫丽的课程顺利进行。有时候就是这样，你的心中充满希望的时候，总感觉整个天都是蓝的，浑身精力充沛的无处发泄。 说实话，这一段时间经常拜托邓斌给自己帮忙，闫丽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可是自己又没有办法，内心里面越不愿意去跟他有什么拉扯，现实却好像跟你作对一样，总是故意让你们之间产生一些什么。闫丽认定自己要嫁的人就是正清，即便他现在没有工作，没有工资，没有办法养家，但是这不重要，她看重的是正清以后，她相信他们在一起肯定可以克服眼前的困难过上幸福的生活。邓斌是她的追求者之一，但她更多的希望将他视为自己可以说话的朋友，特别是正清不在的时候，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邓斌总是能无怨无悔、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情。 这次聚会闫丽最终还是没有来。他们三个喝了不少酒，特别是正清，今天放的特别开，酒量也见长了好多倍，最后就晕晕乎乎的散了。白秋明今天兴致很高，最主要的原因是正清听了他的话愿意出去闯闯，这可是代表着自己当初的梦想啊，不论后面结果如何，这份勇气都是自己所没有的，他内心里面为正清感到高兴。他还说了很多话，叮嘱正清出去要学会和人相处，要机灵一点，别轻易被人骗了，还特意讲了自己在西安被人骗了的经历，惹得三个人都大笑起来。年峻心里不是很痛快，这一次饭后正清就要离开三水县去外面了，外面的世界好不好谁也不知道，但是毕竟两个人一起长大，简直比亲兄弟还要亲，猛然间要去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心里能放心呢？ 年峻知道，正清和自己不一样，他决定的事情就是错了也会坚持做完，他不甘于像自己这样坐在办公室里面等着机会，这种近似于守株待兔的生活不适合正清，也不适合他那艰难的家庭。说实话年峻不认为自己将来会有什么出息，但他很看好正清，他总觉得吕局长那个位子以后就是正清的，在全单位也只有正清从各方面有这样的能力胜任这个岗位，他也曾经怀疑过白秋明极力劝说正清去外面闯荡的真实原因会不会是怕正清抢了他将来的饭碗，后来也是正清给他解释了半天才说明白的。正清今天心情也不是很好，主要是因为闫丽没有来，他们两个从上次在闫丽家分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饭前年峻说闫丽会来，他还想着有些话借着酒意说会好一些，没想到最后她还是没有来。 上次闫父的话对正清的触动很大，一个经历了爱情、并终生在坚守爱情的男人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选择葬送自己女儿的爱情以保全这个家庭，这样的选择既是充满讽刺意味的，又是充满无奈的。虽然正清对于闫父的话从内心里面感到太现实太残酷，对于他和闫丽来说都是不公平的，可是如果将心比心，自己是否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呢。是啊，在所谓的爱情面前，一个家庭的生存和幸福显得更为重要。 闫丽的母亲被诊断出患了抑郁症，并且试图在医院里面跳楼自杀，幸亏被护士及时发现制止了。闫丽得到消息就赶到病房，片刻也没有离开，心里极度的压力下她都忘记晚上吃饭的事情，但是请原谅她，她绝对不是有意为之。 母亲的抑郁打了闫丽一个措手不及，本想着弟弟的去世已经够让这个家庭糟心的了，谁想到因为弟弟去世母亲伤心过度，患上了抑郁症。医生要求家里要二十四小时看护，每天按时吃各种镇定药物，防止病人情绪激动，特别是水果刀、玻璃瓶这类的东西更不能让病人接触，以防对他们生命造成伤害。 就这样原本最后一次的聚餐不欢而散。正清怕回单位宿舍影响弟弟学习，就和年峻一起去他家凑合凑合，第二天天微微亮，他就起床跟年峻打了招呼后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