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摔了一跤
过了处暑，川沙的暑气熏蒸尽管减弱了一些，但潮湿闷热依然忽隐忽现。一直到九月的台风季节，天气才渐渐凉快了下来。 九月中下旬，又有一股台风要登陆上海。 二十一日上午，迪士尼乐园工程指挥部给项目部发来了抗台风通知，通知说今年第十六号台风“凤凰”在“改道”多次后，将于明天上午登陆上海，请项目部做好抗台风的准备。 项目部立刻行动，从各个部门抽调了骨干人员组成临时突击队，日夜值班在项目部。 梅莉娅也积极要求参加了项目突击队。本来她以为丁一松也会参加项目突击队，那样一来两个人就可以找一个理由分在一个组了，晚上既可以一块儿值班，又方便彼此的谈情说爱，何乐而不为呢？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当突击队人员名单打印出来时，竟没有丁一松的名字。 下午两点，项目部的突击队员们集中在会议室里开会，趁着会议还没有开始，有几个闲得无聊的家伙在嘁嘁喳喳地谈论着丁一松和叶丽诗。 “喂，你们猜丁一松为什么没有参加突击队？” “为什么呀？” “他得伺候叶丽诗。” “叶丽诗还没有出院吗？” “没有。听说她得的肾盂肾炎转成了慢性，现在还在医院里待着呢。” “哎呦，这个病一转成慢性就不好治了。” “真的呀？那叶丽诗也太可怜了，年纪轻轻的就得这个病……” “丁一松更可怜呀，还没结婚就开始天天到医院伺候叶丽诗，这烦心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这些聚讼纷纭的话语，像一把把锋利的刀，不停地切割着梅莉娅的情感神经。她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任由那几个人叽叽咕咕，七嘴八舌。她心里明白，如果此刻她一插言就等于火上加油，她会成为众矢之的。更可恶的是，那几个议论纷纷的家伙，一边议论着还一边偷偷地审视着她，仿佛叶丽诗的病是因为她的第三者插足造成的。 “我真佩服丁一松，一下班就不厌其烦地往医院里跑。” “我说呢，现在晚上开例会从来看不到他的影子。” 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丁一松最近确实一下班就往医院里赶，一些能推掉的事情基本都推掉了。就是梅莉娅偶尔和他约会，他也来去匆匆，从不在宾馆过夜。 老实说，梅莉娅现在在丁一松面前，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号召力了，为此她十分恼火。她曾经想找一个机会跟他大吵大闹一场，宣泄一下心中的郁闷和怒气，但后来一想，意义不大。你大吵大闹只能留住他的人，却留不住他的心，守着行尸走rou般的躯体又有什么用呢？她也考虑过是不是甩掉这种糟糕的爱情，到生活中去寻找别的乐趣。可是，她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感情这个东西，不是说割舍就能一下子割舍掉的，需要缓慢的冷却，渐行渐远。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项目突击队会议开得很短，陆睿渊到会后将所有队员编了三个组，又宣布了几条纪律，就散会了。 陆睿渊和梅莉娅编在第一组，晚上开始值班。 虽然丁一松没有参加突击队，有点让梅莉娅遗憾，但能和陆睿渊编在一个组值班，她的心里又有了一丝安慰。 开完了会，梅莉娅到综合办领打印纸，见办公室里只有丁一松一个人，便故意讥讽地说：“叶丽诗一生病，你才知道她的珍贵了吧。是不是？” “你说什么呢？别胡思乱想！” “你每天晚上满腔热情地伺候叶丽诗，真成了项目上的模范老公了。” “她现在肾病没有好，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呀？” “她的病情怎么会加重了呢？” “谁知道啊？治疗快一个月了，她现在还发烧、没劲、食欲不振……医生说转为慢性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抽个时间，我去看一下叶丽诗吧？毕竟我们两个人在一个寝室里住过。你看行不行？” 丁一松默不作声。 “你看是……我和你一起去呀，还是我找一个时间自己去？” “等台风过去再说吧。” “你同意我去看她了？” “我同意了吗？”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可要算话哟！” “你别没事找事了……” “跟你开玩笑呢，看你吓的……” 晚上突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敲打在窗户上，把玻璃冲洗得干干净净。接着风也刮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到后来，雨似乎越下越大，风也越吹越急。 晚上八点多钟，陆睿渊身穿雨衣雨靴走进了梅莉娅的办公室，他邀她一块儿去tc502工区和tc503工区巡查一下情况。 梅莉娅二话没说，穿上雨衣雨靴就跟着陆睿渊走出了办公室。 天黑路滑、雨大风急，两个人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刚走出办公区十几米远，梅莉娅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这一跤摔得不轻。好在，她在倒地的一刹那用左手支撑了一下地面，脸部没有直接着地，否则她非得摔一个嘴啃泥。 陆睿渊见状，立刻伸手将梅莉娅拉起来，关切地问：“怎么样？没伤着哪儿吧？” 梅莉娅咧嘴笑了笑说：“没事没事，就是手有一点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疾风劲雨，走路一定得小心……” “我知道了……” 两个人顶风冒雨，继续朝工地的方向走去。他们巡查了一圈工地，见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便返回了项目部。 梅莉娅到卫生间清洗了一下手，又上了一次厕所，接着返回办公室，脱下雨衣、换下雨靴，然后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在网上一边实时观察着16号台风“凤凰”的走向，一边潦草地记下一些数据。 到了冷晨两点多钟，梅莉娅实在是熬不住了，便趴在办公桌上睡起来。 等她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大天亮了。她抬起头，左手不经意地触碰了一下笔记本电脑，整个左前臂立刻隐隐约约地疼起来。她撸起袖子看了看左臂，发现手腕到胳膊肘那一段有点肿。但她并没有当回事，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她坚持着如厕、洗漱，然后泡了一碗方便面吃下去。 外边的雨已经变得淅淅沥沥，风也小了许多，怎么看也不像台风要来临的样子。 快到上午十一点的时候，梅莉娅又在网上看“凤凰”台风的动静。只见网上报道，“凤凰”台风已经转成热带风暴从奉贤区海湾镇沿海登陆，登陆时中心附近最大风力只有9级，风雨影响明显减弱。目前，上海市台风黄色预警信号已经解除。 梅莉娅看到这个情况，一阵高兴。她站起身，想把这个消息立刻告诉陆睿渊。可一不小心，她的左手又触碰了一下桌子，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迅速穿过全身，疼得她一阵战栗。她的右手情不自禁地托住左前臂，忍着疼痛赶到陆睿渊的办公室。 “陆总，台风警报解除了！” “好好好，解除了就好！老天爷让咱们白白虚惊了一场……”陆睿渊说话时发现她右手托着左前臂，便纳闷地问：“咦？你的胳膊怎么啦？” “昨晚摔了一跤，以为没什么事，谁知道今天早晨却肿了起来了。” “哎呦，不会是骨折了吧？你把袖子撸起来我看看。” 梅莉娅撸起左胳膊袖子，让陆睿渊看。陆睿渊仔细看了看她的左胳膊，发现已经肿得挺厉害了，便急忙说：“走，我带你到医院去检查检查去。” “没事的，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 “这可不敢马虎大意……万一有事呢？走，我们去医院看看。” 陆睿渊亲自开车，拉着梅莉娅赶往附近的一家医院。一路上她很沉默，目光专注地看着车窗外的工地，直到上了正式公路，她才开口：“陆总，你说怪不怪，昨天我的胳膊也没觉得怎么疼，现在怎么疼痛加剧了呢？” “可能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骨头错位了。” “胳膊骨折了好不好治啊？” “现在癌症都能治，骨折算什么？小毛病，好治！” 梅莉娅笑了，露出洁白细密的牙齿。 汽车下了公路，进入街区，梅莉娅突然发现，街道已经染上了秋意。那些桂花树的叶子变成了黛绿色，有些枯萎的黄叶，被风吹落了一地。 到了医院，梅莉娅挂了一个专家号，然后拍了片子。她这才知道是左前臂桡骨骨折了。因为是无移位骨折，无需住院，医生给她的左前臂打上石膏，又开了些化瘀消肿的药片，并叮嘱她患肢不可以负重，只能活动关节。 走出医院，已是午饭时间，陆睿渊带她到小吃店吃了一份快餐，便和她返回了项目部。 到了项目部，陆睿渊问：“你是回宿舍休息啊，还是回办公室？” “回办公室。” “我建议你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再上班吧，如果有急事再叫你到办公室来处理就行了……” “在宿舍里待着还不如在办公室里待着，宿舍没法上网，办公室可以上网……” “你说的也是啊……现在的80后90后离开网络就跟丢了魂似的，没法活……” “那可不，一天不吃饭可以，一天不上网可受不了。” 梅莉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坐在椅子上，左胳膊的疼痛就阵阵袭来。这种程度的疼痛，虽然可以忍受得住，但她的额头上还是疼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为了减轻疼痛，她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走着走着，她的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丁一松。 丁一松看到自己左前臂打上石膏会有什么反应呢？他看到自己忍痛上班的样子会不会心疼呢？ 想到这里，梅莉娅突然笑了。因为左前臂骨折，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和叶丽诗又在一个起跑线上了，或者说她和叶丽诗同样成为了病人。这样一来，她可以理所当然地在丁一松面前撒娇卖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