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最好的礼物
杨德胜和张铁牛见刘仁玉一言不合就认了个干娘,觉得这虽然很荒谬,但是终究是个喜事儿,所以就齐声恭喜道:“恭贺大人结下一门干亲。” “多谢,多谢。”刘仁玉先是摆摆手,算是回应一下,接着他就扶着李夫人与自己同坐在一起。 话说这李夫人虽说刚刚认了刘仁玉做干儿子,但是她与刘仁玉还是不相熟,如今自己坐在一个守备身边儿,自然是如坐针毡,实在是不怎么舒爽。 刘仁玉并未发觉身边儿新认干娘的异状,他继续询问杨德胜道:“德胜,这位便是你的高堂吗,请为我引见。” “大人,这位便是我的爹爹了。”杨德胜指一指自己身边儿那位瘦的不似人形的中年人道。 “小人杨茂才见过守备大人。”杨茂才双膝跪地,见礼道。 “原来是杨老爹,您不必多礼,请起。”刘仁玉摆摆手道。 待得杨老爹起得身来,刘仁玉便微笑着继续道:“您生个了好儿子啊。德胜的一手家传武艺很是厉害,目下在我靖边堡军中也是股肱之人,前途不可限量。” “都是大人抬爱,不然这无知蠢人安能有此等前程。”杨老爹谦虚道。 “杨老爹不必过于谦虚,您的儿子肯定不会止步于千总,还会往上升的。” “这都要仰仗大人您的抬爱了。”杨老爹先是又谦虚一句,然后他就对着自己的儿子使了使眼色。 杨德胜望见自家爹爹的眼色,先是眉头一皱很是踌躇了一阵,最后他才在自己老爹的一再示意之下,咬咬牙进言道:“大人,我爹说感谢您对卑职的提携之恩,所以有几件礼物要送给您,希望您能够收下。” “什么礼物?”刘仁玉疑惑道。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杨老爹见刘仁玉动问,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刘仁玉身前,将自己怀中的老母鸡,还有满满一篮子鸡蛋放到刘仁玉跟前,有些激动,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大人,我老杨家穷困,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只老母鸡,本打算留着下蛋,卖了钱给德胜娶媳妇用的,不成想德胜出息了,不用我卖鸡蛋的钱也能娶上媳妇。这都是您的恩德,我就把这老母鸡和这篮子鸡蛋送给您,您千万别嫌弃。” 刘仁玉看了看杨老爹怀里的老母鸡,又看了看篮子里面儿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土鸡蛋,又看了看脸红的像猴子屁股似的杨德胜。 最后他微微一笑,双手将母鸡和那篮子鸡蛋收下,并且说道:“杨老爹,这是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谢谢您。” “哎,不用谢,不用谢。”杨老爹见刘仁玉收下自己的礼物,喜得连连搓手,就连脸上如刀刻般的皱纹都似乎淡了不少。 “拿下去好生收着。”刘仁玉先是让孙无病将母鸡和鸡蛋拿下去收着,然后便继续询问道:“杨老爹,杨德胜那厮得了这么多银钱,难道没有孝敬您吗?您为何还穿着打着补丁的衣物?” “没有,没有,德胜对咱很是孝敬,而且您到了靖边堡,给咱们这些堡子里的军户都分了田地,咱们的日子好着呢!就是前些年我得病,问医吃药费去不少银钱,也就欠下不少外债,德胜挣来的钱都还了从前欠下的债,直到现在才有了些结余,这才置办了房产,这才娶得起媳妇。” “原来是这样,杨老爹,以后你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等到新建的刘家堡修好了,你们就可以搬到花园式洋房中去居住。”刘仁玉构建出美好蓝图道。 “花园式洋房,那是什么样的房子?”杨老爹不解道。 “我也不好说,到时候您就知道了。您别站着了,这里这么多椅子,您随意挑一把坐着就好。”刘仁玉笑道。 “哎,哎,好咧,好咧。”杨老爹答应一声,便在杨德胜的搀扶下,就近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待得杨德胜扶着自家老爹在椅子上坐定,刘仁玉瞄着那位体型好似韩红的粗大妇人询问张铁牛道:“铁牛,这位是?” “大人,这便是卑职的娘亲了。”张铁牛见刘仁玉问到自己名下,便先是应上一声,然后便用指尖儿轻轻捅一捅自家娘亲,提醒道:“娘,快给大人磕头。” 张铁牛的娘听见自己儿子的提醒,赶忙拖着肥大的身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儿磕头,一边儿见礼道:“张许氏叩见刘大人。” “张夫人不必拘礼,快快请起。” “哎。”张许氏应上一声,接着便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 “敢问张夫人,铁牛的爹在何处,为何没来?” “回大人的话,孩儿他爹在家里照应着养猪,养鸡,实在是脱不开身。说起来也都是拖了您的洪福,咱铁牛出息了,那天回家的时候,那家伙,带着好几十个下人,村里的人都羡慕的紧。铁牛回了家,转手就给买了几头小猪,还有十几只鸡。 咱们可要好生养着,过年的时候就可以吃rou了。后来我听说孩子要成亲,这事儿本来应该在家里办,但是铁牛说婚事要跟您一起合着办,我就想着在家里是办不成了,还得到城里来。 可家里又有那么多猪和鸡要养,还有铁牛给咱带的粮食。若是没个人在家里照应,那可不成,铁牛的弟弟还太小,不济事,如果就让他一个人看家,只怕咱们回到家,家里的东西可能都被左邻右里,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给借走了,所以这才让孩子他爹在家里看着,我就一个人来了。” “张夫人,既如此,那就要辛苦你了。对了,张夫人,铁牛都是千总了,为何没有把你们接到靖边堡来住呢?”刘仁玉不解道。 “说过,说过,这孩子去年就说让咱们到靖边堡来享福,可咱们的根在张家寨,还有田产和祖屋在那里,如何割舍的下。而且到了城里,只怕没有什么活儿干,而且也没有相熟的人可以说说话,活的也不自在,所以就一直没来。”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那您就在靖边堡好生玩几天,等铁牛在这里拜了堂,再回去到您老家去补办一场婚礼。”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谢过大人,谢过大人。”张许氏跌声称谢道。 “干娘,杨老爹,张夫人,明日便是婚礼,想必你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就回去好生准备一下,明日可会很忙的。” 刘仁玉此言一出,一直仿似坐在火山口上,很不自在的李夫人马上就从座位上一弹而起,走到神色复杂的李继业身边儿,说道:“既如此,那刘.......,” 李夫人本想叫刘大人,但是想一想,刘仁玉已然是自己的干儿子,如果叫刘大人似乎略有不妥,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干娘,您叫我仁玉即可。”刘仁玉似乎是看出了李夫人的心思,于是便笑着提醒对方一句。 “哎,哎,好好,那.......,仁玉,咱们这就走了。”李夫人说完,便看了一眼李继业。 李继业很是犹豫了一阵,然后又偷瞄了几眼刘仁玉,最后才绷着脸,走到自己娘亲左近,两人并肩子走出了会议室。 李家母子走出了会议室,其他人也是各自告辞而去。 待得众人走出会议室,日头已然即将西落,可洪承畴却已然仙踪渺然,这让刘仁玉很是着急。 “洪军门为何还没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不成?”刘仁玉狐疑不已道。 当刘仁玉犹自心神不定之际,忽然有门子来报称:“大人,门外有贵客求见,说是从榆林来的,小人问他们是谁,他们说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榆林来的,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莫非是!?” 心念电转之间,刘仁玉已然猜到对方是谁了,于是他赶紧整理行装,急吼吼地飞奔至自己守备府的大门外,定睛一看,来人却不是洪承畴是谁。 “不知军门均架到来,有失远迎,还请军门万万恕罪则个。”刘仁玉见着洪承畴,赶紧疾步上前,盈盈跪倒。 “呵呵,仁玉,我身穿便服,你放松些,不必拘礼。起来,起来。”洪承畴说着话,便迈步上前,双手将刘仁玉扶起来。 “军门,您到我靖边堡来,为何不派人知会标下一声,标下也好带人迎接。” “不必,不必,洪某此时到你的靖边堡来,身份并非延绥巡抚,而是你的长辈,我是为私事,而不是为公事而来,自然不用讲那么多繁文缛节。你可记下了。”洪承畴轻笑道。 “是,军门,卑职记下了。军门,榆林距离靖边堡路途遥远,想来您必然是旅途劳顿,这就请到卑职的守备府中稍坐,卑职即刻令厨子备下酒饭,为您接风洗尘。” “好,咱们走。” 洪承畴说完,便跟着刘仁玉一路,迈步进入守备府之中。 待得洪承畴与他的从人,还有刘仁玉各自坐定,并且刘仁玉的从人奉上香茗之后,刘仁玉便对着孙无病道:“无病,让那厨子快快杀一只活羊,做个烤全羊出来。” “是,大人。”孙无病得令,便径自去传令去也。 “军门,待会儿吃完了酒饭,如果您不嫌弃,就在卑职的守备府将就一晚,不知军门意下如何?”刘仁玉想着驿站残破,四海酒楼又住着自家岳丈一家,所以就建议洪承畴住在自己这里。 “好。”洪承畴先是浑不在意地点点头应上一句,接着又微笑着询问道:“后生,你明日就要当新郎官儿了,现在是否很是激动?” “嘿嘿,”刘仁玉摸摸后脑勺,腼腆笑道:“自然是激动的。” “嗯,想当年我要成亲的时候,也是这般激动的,因为我就要跟另外一个从来也不认识的人生活在一起,而且要过一辈子,也不知道未来的媳妇是美是丑,脾气好是不好,有些期待有些些畏惧,心中的纠葛着实不少。” “哦!”刘仁玉没想到洪承畴居然还会说这个,顿时对这位上过jian臣传的奇男子刮目相看。 原来洪军门感情也蛮细腻。 “不过,等到我跟自己的夫人过了这么多年日子,我倒是觉得,她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成为了一种习惯,我要是一天不听她的唠叨,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好似少了什么。这个,你以后就会体会到的。”洪承畴继续宣讲着自己的生活体悟。
刘仁玉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儿。 待得洪承畴含着笑讲了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他接着说道:“仁玉,我今日来此,一则是要来参加你的婚事,二来却是有件喜事要告知于你。” “喜事!军门,您的意思是?” “恭喜你,你上一次剿贼立下的大功,朝廷终于批复了下来,你现在可是游击将军了。”洪承畴抚须笑道。 “真的?”刘仁玉从椅子上一弹而起跌声问道。 “自然是真的,来,将官服,告身,印绶,腰牌全部交给刘将军。”洪承畴对着自己身边的亲卫道。 “是,军门。”那亲卫得令,便取出一个包裹,将其打开,取出官服,告身文书,印绶和腰牌,放在一个托盘之中,双手交予刘仁玉。 刘仁玉本想就这么站着双手接过这盘子东西就好,可是他看了看微笑不已的洪承畴,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他赶忙双膝跪地,双手接过这个盘子,且口中还不忘跌声道:“标下谢过洪军门提携之恩。” “呵呵,仁玉,你做了游击将军,你手下的刘仁杰也升了千总,来,将刘仁杰的官服,告身,印绶,腰牌也一并取来交给刘将军。”洪承畴对着自己的亲卫下令道。 自然又有亲卫要将一个托盘交予刘仁玉,可刘仁玉此时手上拿着一个托盘,无论如何也拿不了第二个,于是他只好对着身边的孙无病道:“无病,帮我接过这个托盘。” 孙无病得令,便踏步走上前来,恭敬地双手接过托盘。 “标下代仁杰谢过军门的提携抬爱之恩。”刘仁玉对着洪承畴称谢道。 “罢了,起来吧。”洪承畴摆摆手道。 “谢军门。”刘仁玉答应一声,便站起身来,在洪承畴身边儿站着。 “仁玉,你坐,我不是说了吗?我到你这儿来,就是你的长辈,不是延绥巡抚。” “是,军门。”刘仁玉依言坐下,不过却未完全坐踏实,而是只坐半边屁股在椅子上,侧对着洪承畴。 洪承畴见刘仁玉这个样子,心中对这个心腹的小伎俩觉得好笑,不过他却并不点破。 而刘仁玉坐了一阵,便拱手进言道:“军门,明日婚礼除了您之外,还有多位我手下的高堂要出席,明日是个特殊的日子,标下斗胆恳请军门,明日军门可否........。” 话到嘴边,刘仁玉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洪承畴听了刘仁玉的前半截话,微微一笑,跟上一句道:“我一直在说,我此次来靖边堡,是你的长辈,不是延绥巡抚。明日,你,还有你的手下们不必叫我的官称,你叫我洪叔即可,至于你手下人等叫我洪员外即可。如此一来,足可以免去许多繁杂礼节。” “军门当真是神机妙算,标下还什么都没说,您就猜到了标下的意思,标下万分佩服。要是您亮出延绥巡抚的身份,只怕明日我手下那些高堂碍于您的官威,精神高度紧张,连椅子都坐不稳。”刘仁玉轻笑道。 “好一个精神高度紧张,仁玉你说的很对。繁文缛节最是烦人,明日是个大喜的日子,不必拘于俗礼。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地把你的事情办好,我这一趟就算没白来。” “军门厚待仁玉若此,仁玉......。” 刘仁玉正要讲一些感恩戴德的话,不提防洪承畴截断他的话头,好意提醒道:“仁玉,可记住,叫我洪叔。” “呃,是是是,标下说错了,......。” “标下!?”洪承畴皱眉道。 “洪叔,小侄记下了。”刘仁玉改口道。 “光你记住了可不成,你的手下们你也要去好生交代一下,明日不可露陷儿。”洪承畴提醒道。 “好,洪叔,小侄这就差人去办。无病,方才我们所说的,你可听分明了?” “听分明了。”孙无病应声道。 “快去。”刘仁玉挥手道。 “是。”孙无病得令,便径自去传递消息去也。 “仁玉,洪叔这个称谓也就是明日能叫,过了明日,我们仍是上级下属,不可逾越,你明白否?”洪承畴严肃道。 “是,洪叔,小侄明白。”刘仁玉用力地点头道。 “甚好,跟聪明人说话很省事。待会儿吃酒饭的时候,旁人就不用叫来了,就咱们这些人吃就好,省的迎来送往,麻烦。” “小侄明白。” “甚好。”洪承畴点一点头。 过不多时,刘仁玉便款待洪承畴及其亲卫们吃了一顿烤全羊。 要说这个羊的味道着实不错,受到了洪承畴等十几位宾客的交口称赞,刘仁玉也是脸上有光。 待得大伙儿吃完这顿酒饭,便各自去歇息,准备参加明日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