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1 池仲远 (完)
是瞬间,池仲远就想到了异常之处。继而又想起了那人以往的两次逃跑,她的聪慧、学识、祖辈的本事,池仲远的头脑渐渐清明起来。 忠勇侯府一如既往的安静,即便宁青住的小院早先乱成一团,现在也寂静的好似掉根针都能听见。 侯府内林氏和周氏,自然也在宁青这里安插了人手——即便池仲远将这里守成了铁通,然而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舍得出银子,又怎么会有买不来的忠心和消息 只是,不管是不是接到暗线传来的消息,总之现在林氏和周氏都安静如鸡。既欢快于宁青的死亡,又担心此事牵连到自己,所以,都沉默以对。 吴明成看着静默到没有表情的池仲远,却觉得胆寒,恭敬的回禀,“两个奶娘以及院里侍候的大小丫鬟都提审过了,没有任何异常。除了她们几个,并没有外人接触到宁姨娘。您是否要亲自问话,人都在外边” 外边几个奶娘和大小丫鬟们,全都跪在地板上,鼻涕眼睛横流,将脸上的脂粉都打花了,那模样实在惨不忍睹。 兴许是听到屋内的对话,奶娘和丫鬟们俱都瑟瑟发抖起来,有两个还直接吓尿了,恨不能昏死过去,甚至想尖叫两声喊冤,可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池仲远没有发话,只是坐在床边,看着那对相拥而眠的母女。 她们睡姿安详,模样几乎如初一辙,只是她的模样太过明媚娟丽,小姑娘则多了几分娇憨懵懂。 以前的无数个夜晚,他都会站在床边看着她们,一如现在。 吴明成看着神色平静无波的池仲远,却觉得侯爷此时的神情更诡异了,不由也有些胆寒,侯爷不会是受刺激过度,还没反应过来吧要不就是……时刻准备大开杀戒 吴明成偷偷咽了口口水,继而脑子一个激灵,突然又想起些什么,赶紧回报,“侯爷,这院里的姜mama昨天回老家看望儿子去了,听说宁姨娘给了她三日假,让她后天回来。” 又蹙眉道:“只是,院外的守卫并没有接到姜mama家里传来的消息,倒是姜mama自己说,是因梦见儿子生病,忧心不已,才求了宁姨娘给了假期。护卫便没有多问……” “去查了”池仲远嗓音嘶哑的问。 吴明成连连恭敬应是,“已经派人去了,只是姜mama家在远郊村庄,回程需要不少时间,大概到晚上才能将人带回。” “下去吧。” “是。……只是,侯爷,宁姨娘和五姑娘……” 本想问是不是现在就装殓起来,吴明成又敏锐的感觉到一股杀气,身子一僵,赶紧退出去,“属下告退。” 姜mama回来时,吴明成先审讯一番,得出的结果无外乎是,之前她说的话句句是真,没有半分作假。 吴明成摩挲着指头又问,“那你儿子当真是病了” “病,病了。” 吴明成问旁边的护卫,就是他将姜mama带回来的,“她说的可对” “对,句句属实。” 吴明成一噎,难道他怀疑宁姨娘故意自杀,而后放走了姜mama,还是他怀疑错了 不敢再深想下去,吴明成带着姜mama进了内室回话。 池仲远却只是看了几眼如临大敌的姜mama几眼,便吩咐吴明成,“带下去。” 姜mama被拖了出去,趴在外边的地板上哭的痛不欲生,几次昏死过去,醒过神后,又神神呆呆的哭起来。 转眼两天即过,吴明成坐不住了。 虽然现在天已转冷,但是,两具“尸体”一直放在房内总不是那会儿事儿,该收敛、装裹、下葬才是正经。 吴明成有心提醒侯爷,若当真喜欢过宁姨娘和五姑娘,还是要让她们早些入土为安,不然,若是这两人一直阴魂不散,不肯去投胎,那不玩完了 可惜,哪怕他有千万条劝说的理由,在对上侯爷那双冷厉到没有温度的双眸时,也全部熄灭。 转眼,宁姨娘母女“死了”五天了,后院里的林氏和周氏也都坐不住了。 林氏到底是继母,池仲远偏疼一个活人或是一个死人,说实在的,这和她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再来,她也当真畏惧那继子,因而,此时虽然嘴上酸了两句,嘀咕几句,“真是晦气”“他倒是个痴情种”,别的倒也没做什么。 周氏却不同了,在得知池仲远在个“死人”跟前守了五天后,恨得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攥紧了拳头,心中也是腹诽不已,却也忍不住庆幸。 庆幸这宁姨娘母女都死了,不然迟早一日成了大患;也幸好宁姨娘没有生出个儿子,不然,池仲远那里还看得见他们娘几个 眼下死就死吧,即便死了还占着侯爷不放,实在是……哼,若是她没死,她也不能心慈手软,必定要想办法除去她,可不能真让她成了心腹大患。 还有侯爷也是,以前也没见他偏宠过那个女人,这冷不丁冒不出个不知来历的宁青,他到真用上心了。后院里这么多女人,都不能把他拉回房,倒是个死人占着他不离分毫,着实让人窝火。 周氏想到这里,就再也坐不住了,抱着劝侯爷离开死人,让宁姨娘早些入土为安的“好心”,决定亲自走一趟,把侯爷劝回来休息。 结果可想而知,她照旧连宁青的院子都靠近不得。 堂堂一个侯夫人,被自己夫君派遣来的护卫,挡在一个姨娘的门前不止一次两次,她这侯夫人的脸面也都丢完了。 周氏恨恨离去,又把宁青怒骂一遍,平静的脸色也有些保持不住了。 然而,她却还可以安慰自己,再等几天,等宁姨娘化作几根枯骨,她不信侯爷还能记着她。 宁青母女“离世”第六天晚上,护卫抓住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老头,送到了吴明成跟前。 吴明成询问过管事,知道这是在灶上劈柴的老头,纳闷不已,却也暗暗警惕,将两人好生询问一番。结果自然没问出什么,不过,倒是从两人的身上收出好些迷药。 吴明成隐隐猜出些什么,好笑之余有些纳罕——侯府的仆人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还装了这么多迷药在身上,这是准备迷晕谁在院外巡逻的侍卫么,还是他,亦或者侯爷 想到此处,吴明成心中砰砰跳的厉害,模模糊糊的,觉得刚才闪过的那道灵光非常重要,可是,那到底是什么呢 吴明成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便直接把两人提溜到池仲远跟前了。 谁料侯爷只是看了看他手中的迷药,便面无表情的吩咐,“带下去,关进地牢。” “是。” 第七天,吴明成面色疲惫不堪,精神萎靡不振,眼睛中都是红血丝。 他看看房内,又看看院外跪着的一群丫鬟仆婢,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这是宁姨娘和五姑娘“离世”的第七天了,外边的奶娘丫鬟晕了醒,醒了晕,接连几天不吃不喝,人都萎了,有三个还发着高烧,若是再不医治,怕是要烧坏脑子了。 只是,也不知侯爷究竟在等什么,或是盼什么,宁姨娘都死了好几天了,难不成还真能起死回生不成 吴明成正这么想着,便听到内室传来几声轻咳,不是侯爷的声音,是女子的咳嗽声……女子宁,宁姨娘 诈,诈尸了!! 吴明成一瞬间腿都软了。 他踉跄的跑进去,就见屋里的宁姨娘果真已经醒了,正和侯爷大眼瞪小眼,而五姑娘……嗯,五姑娘还继续“死”着。 “给我倒杯水来。” 宁青睁眼看见面前胡子拉渣的冷冽男人,先是一怔,随即便又恢复了平静。似乎很轻易就接受了“第三次逃跑失败”的设定,宁青的神态平静的诡异。 吴明成条件反射去倒茶,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腰杆子瞬间挺直了。他几乎是当即放下茶壶,便跑了出去,“属下告退。” 池仲远倒了杯茶递过去,宁青尝了一口,“冰的,没有温的么” 池仲远默默看了她片刻,就在宁青即将妥协,凑合着喝时,他出声吩咐道:“来人,上茶。” 宁青和池仲远的相处模式,又恢复到单方面的“互不干扰”,及单方面的“闺房独宠”。因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倒也平安无事的相处下来。 玲珑两岁时,宁青似乎已经对命运妥协,安然的成了一个内宅妇人。 她和池仲远的相处模式,也从一开始的疏远、警惕、漠视,变成了现在的宛若好友,可以三不五时品茶聊天。虽然大多时候两人都在默不作声的看书,半晌才会互相言语一句,但总体来说,气氛算是很好了。 玲珑三岁时,宁青和池仲远已经可以称之为是彼此的知己。 宁青在池仲远面前更放的开了,甚至还会偶尔麻烦他帮忙做些事情,比如,寻找些甘平县特有的药材等。 她是颛孙氏的女儿,生来身上便带有体香。这种让世间所有女儿求之不得的东西,却让宁青以及她诸位姐妹苦恼不已。只因为,有了这体香,他们外出游玩就不好扮作男子了,很容易被人认出来是女儿身,给自己带来危机。
不过,这个问题,睿智且能干的老祖宗们早已经给她们解决了! 家里祖上的神医老祖宗,就想到了办法,制成了一味药丸,只需要每月服用一粒,便可以压制住身上的体香。 桃溪谷那场厮杀屠戮后,宁青虽狼狈的逃出生天,但是,身上遮掩体息的药丸却没有了。 也好在她本身精通岐黄之术,且制作遮掩体息的药丸所需要的药草也不昂贵,便在甘平县隐姓埋名偷偷买了不少药材,制了不少药丸,足够她用两三年的了。 也好在那些药碗颗颗小巧玲珑,和成熟的黄豆粒不差多少,她藏在身上,也没有人发现。 不过,她的存货早就用完了,期间还是托了池仲远去甘平县购买了药材,才又制作出一些。 而也因为让池仲远帮忙做了事儿,宁青对池仲远更放开了一些心怀。 她心中隐约有种感觉,池仲远应该从“寻药”一事中,多多少少猜出了些她的身份。 一来,她从没有在他面前,掩饰过自己生活的“骄奢”;二来,她的学识见闻,远非普通女儿家可比;三来,甘平县有个桃溪谷,是颛孙家的隐居之地,那里出产许多别的地方没有的药草;四来,她身上有体香——颛孙氏的女儿家生来就有体香,这并不是太隐秘的事情,只要有积藏的世家,应该多多少少都听说过此事,不过,信不信全看自家罢了。 有了这四点论据支撑,想来池仲远要猜出她的身份并不难。而在一个知道自己身份过往的人面前,宁青不仅没有忐忑惶恐,反倒有种宽慰放松…… 她细细想过,也许,她只是太想让人知道,颛孙世家并不是真的灭族一事;也许,她只是想要找个,能和她说说家乡的人…… 玲珑三岁半时,宁青接到一封信,这封信缝在新衣的夹层里,宁青拿出来一看,当即整个人如遭雷劈。 送信来的人是卿岚,是她名义上的……jiejie。 她竟没有死竟然还活着 宁青如遭雷劈,她不仅没觉得高兴,反而觉得好似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卿岚没有死为什么 那晚祭祖,卿岚按理是不该到场的,她住的地方,也确实在桃溪谷中较为偏僻的地方,两相结合起来,她生还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但是,并不应该是这样的…… 宁青攥紧了拳头,强制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细细思索着,脑子越来越清明,从来没有过的清明。 她发现了疑云,有二。 一来,卿岚是不被承认的庶出,所以她在桃溪谷的身份很尴尬,自从进了桃溪谷后,就再没有出来过,而照顾她的人是哑婆,哑婆自己都不知道出谷的路,何况告诉她所以,在桃溪谷已经没有人存活的景况下,卿岚是怎么凭借一己之力,安然无恙的从桃溪谷出来的 再来,她的行踪一直很隐秘,早先孤身在甘平时,便躲躲藏藏过活,甚至还给自己做了易容,装作瘦弱男子,根本没人能认出她来。 而遇上池仲远后,她不是身在守卫森严的军营,就是处在完全封闭的内宅,那么,没钱没势又没有人脉的卿岚,是如何找到深藏在忠勇侯府中,从来没有露过面的她的 事情疑云重重,宁青却越来越焦灼不安,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怀疑卿岚的,毕竟卿岚是她的jiejie,她们是血亲,即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可是,敏锐的第六感却告诉她,卿岚变了,早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就变了,兴许颛孙氏遭受灭族之灾,就有她的原因。 宁青坐卧难安,大晚上起身在屋内徘徊起来。 她又想起卿岚的来信,她想让她去京城一趟,又要事相商。 要事能是什么要事与她颛孙家的灭族之仇有关么 京城么难道卿岚现在身处京城 而她不方便过来寻她……又是因为什么呢 是身体状况不好,不允许她远行还是说,是她现在……所处的地位,不允许她轻易离开京城那个牢笼 只要见到卿岚,知道她目前的景况,相信她就能理顺大半的事情了。 只要见到卿岚,兴许一切谜团都能解开。 宁青握紧了拳头,嘴唇抿唇,险些咬出血来。 “怎么还不睡”耳畔突然传来嘶哑清冷的男声,旁边一道黑影打下,落在她白皙的面孔上,让宁青吓得一个哆嗦,脚步一退,绊着地毯,差点摔着。 “小心。” 冰冷的手掌握住她的胳膊,他的另一只手却钳制在她纤细的腰间。明明他的体温冰冷,手也凉的厉害,偏却挨着她肌肤的位置,让她觉得guntang。 宁青慌乱的挥开他,挣扎着站直身,随后看向穿着铠甲,一身风霜的池仲远。 此时已经入冬了,天气冷的很,他却只穿着铠甲,身上连披风也没有裹,难怪身上冷的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 宁青见状,不由蹙起眉头,“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池仲远“嗯”了一声,没有解释。 外边的丫鬟听见室内的说话声,慌忙过来询问,宁青便道:“送个火盆过来。”又问池仲远,“要吃些东西么” 池仲远说了声“好。” 宁青便又吩咐道:“先送鸡汤过来,再让厨房做些好克化的面食,送两个小菜。” 火盆和鸡汤先送了过来,宁青就坐在一边烤着火,一边看着喝汤的池仲远。 她不说话,池仲远却罕见的主动开口了,“刚才在想什么,睡不着么” 宁青点点头,迟疑了很久,才道:“我想去京都。” 池仲远的手顿住,清冷的眸子中幽寂暗沉,好久一会儿,他才回道:“去京都做什么” 宁青直言不讳,“想去见个人,兴许……是我在这世间,唯二的亲人。” “……好。”池仲远应道。 去京都的行程便如此轻易的定了下来。 刚好池仲远今年奉召入京,宁青便作为他最喜爱的“宠妾”,陪同他过去。 这事情传到后院周氏等人耳里,自然又恨得咬牙切齿的,将宁青好一顿怒骂,由此,宁青也多了几个诸如“狐媚子”“狐狸精”的称号。 不过,这些流言蜚语自然都传不到宁青耳里,即便她知道了,也只是洒然一笑,不予置喙。 她从来不赞同女子将自身拘谨于内宅中,为了一个男子争风吃醋。就如她,哪怕是现在对池仲远有了诸多好感,但却依旧不会吃他的妻妾的醋,因为不爱,因为太自爱。 翼州的冬天湿冷,京城的冬天则干冷。 北风呼啸而过,卷起身上的貂裘棉裙,冷风如小蛇一般卯足了劲儿往骨头里钻,实在冻得人苦不堪言。 这样的冬天,不免又让宁青想起了桃溪谷。 桃溪谷所在的甘平县,虽然处在大魏西北的位置,冬季也很干冷。然而,桃溪谷却如真正的世外桃源一般,冬暖夏凉。 在哪里,她冬天也不过是穿着单衣,裹着披风,还能优哉游哉的在院子里种些花卉,自然自得的,好像这不过是初春一样。 到达京城的第二天,池仲远被弘远帝召见,进宫面圣。宁青也带着池仲远派来的侍卫,前去影梅庵上香。 影梅庵是开国皇后设立的庵堂,能来到这里上香拜佛的,不是世家出身的贵妇千金,便是宫里的妃子公主。 卿岚能将见面的地点定在这里,这让宁青的心又沉了几分。 玲珑是个缠人的姑娘,她磨着母亲随她来了京都,眼下看娘亲要出门,也要跟着。 母女两人上到半山腰,碰巧遇见了一位犯病的老太太,是安国公府的老夫人。 宁青虽心急见卿岚,却也不会弃人命于不顾。便停下脚,救了人,等那位老夫人苏醒了,才领着女儿进了影梅庵。 留下侍卫、丫鬟守着女儿,宁青进了之前约好的庵堂。 宁青见到卿岚时,险些不敢认她。 面前的少妇打扮端庄高贵,气质优雅,仪态万方,不管穿着打扮,还是浑身位高者的气度,都不在是早先那个唯唯诺诺的颛孙氏庶女了。她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宫妃,因她头上插了一只钗,凤尾为六,这该是贵妃的品级。 卿岚,卿岚,岚贵妃……原来她是岚贵妃。 姐妹重逢,却没有多少喜庆,童年时的亲昵、欢快,好似一场幽梦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卿岚当真是别有所求,宁青,不,她应该叫卿宁,这个名字太久没人叫了,她险些忘了自己的闺名。 卿宁听到卿岚寻她来,是想求她救命时,眸中平静无波。然而,当她知道,卿岚想让她开的药方,是治疗何种病时,险些笑出了泪。 那药是她心思一动研制出来的,她还记得药研制出药时,她如何兴致勃勃的拿去向父亲炫耀,让父亲哄她说,她在岐黄之术上的天分,远高于叔伯。 父亲偏是不肯开口,惹得她生气跺脚,那药就洒了出来,溅在了父亲书案的书上。 那是父亲最喜爱的书籍,他爱若性命。 她见状不好,扭头就跑,却还不忘回头嘱咐父亲,“先用干毛巾擦干净了,晾在那里别动。爹爹你等等啊,我去研制解药,不然你一碰这书,或是这书不小心被烧着了,冒出了烟,你就会中毒的。爹爹你别碰啊,我这就去研制解药。” 她是备受宠爱的娇姑娘,虽然心急火燎的去研制解药,但是,母亲一喊她去做新衣服,她就又欢快的跑去了。 那解药研制到一半,之后却没有机会再继续研制下去。 所以,是有人碰了父亲书房的那本书籍中毒了么 那会是谁呢 会是谁在颛孙氏遭受灭顶之灾时,还有时间“闲逛”到父亲的书房,拿起书案上的书翻看 看一看眼前的岚贵妃,是她么 不是的。因为她面色红润,眸色清明,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 那么,还有可能是谁呢 答案似乎太过清晰明了,让她又笑出了泪。 所以,其实事情真的很简单,对么 她眼前这位好jiejie,出卖了颛孙世家,与此同时,得到了帝王的垂青、厚爱与高位作为回报。 这交易似乎很划算,可是……卿岚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么那是生你养你的颛孙氏啊!!即便对你有所亏欠,但是,站在你那个位置,你已经得到了最好的。 卿宁看着眼前的卿岚,笑的越发疯狂,她多想一把药毒死她,亦或是一刀捅死她,可是,不可能,她如何能成功的刺杀得了岚贵妃,在她仆佣绕人,而她手无寸铁的情况下。 她不怕死,可她不想让真正的敌人逍遥法外,自己却无所作为的丧命。 回到忠勇侯府设在京都的别院时,池仲远已经回来了。见她双眼红肿,不免忧心的看着她。 卿宁却无所觉,甚至就连女儿在她跟前哭闹,也仿若听不见一样。 天色黑沉后,卿宁迷迷糊糊的喊了声,“来人,拿酒来。” 她似乎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醒来,头疼的好似要炸裂,浑身也疼,像是被石碾滚过了一样。 晕晕乎乎的起了身,才想喊人进来,侍候她洗漱,便先一步看见了身上的青紫淤痕,再往下一看,果然又失了身。 她和池仲远发生过两次关系,竟都在她浑浑噩噩时,不知是那时的她作风大胆,还是池仲远趁机对她做了什么 然而,这些都无所谓,她也没空再去计较这些,在此时看来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情。 卿宁之后再没有见卿岚,尽管又接到了几次卿岚的来信,可她都拒绝赴约。 她也曾想过,是不是给出一份错误的解毒药方,最后想想还是作罢。 她不想打草惊蛇。 她想报仇,但那人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是一国之尊,她要想让他血债血偿,就一定要一击必中,不然,让那人有了防备,她的一切计划都要付水流,怕是她连唯一的女儿也保不住。 卿宁满心斗志的随池仲远回了忠勇侯府,此时,她还不知道,另一个“惊喜”在等着她。 卿宁再次怀孕了,在她开始呕吐时,她脑子里就轰的一声炸开了。 想起了京中那糊涂混乱的一晚,卿宁明白,她腹中又有了子嗣。 忍不住苦笑,颛孙氏的姑娘一向难以生养,即便生下一个子嗣,已是上天厚爱。可是,她和池仲远仅有两次同床共枕,而她两次怀孕。 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命运好似在和她开玩笑。 然而,这胎卿宁没养好。 因为她思虑过重,屡次有滑胎的迹象;且因为心中始终有着,另一个不敢去探寻真假的怀疑,她情绪起伏过大,好几次都见了红。 卿宁的情绪最终崩溃之日,是再次接到卿岚的来信时。 这封信宛若一把利剑,将她的心肝脾肺肾全都捅的碎烂。 她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池仲远也是凶手之一!甚至,他就是那个提着利剑,将整个颛孙家全家屠戮的,真正的刽子手! 卿宁早就有所觉了,只是自己一直不敢去深思,去询问求证罢了。 实际上,事情不是明摆着么 就在池仲远去西北送粮草时,颛孙家被举族屠戮了。 西北军需要的粮草,又那里需要从翼州运送过去呢贵州和甘平等周围州府,全都无灾无难,多少粮草出不了,怎么偏偏从翼州送 而不过是送粮草这等区区小事,又如何会劳动手掌三十万水军的大将军随便派遣个副官过去,便可昭显出对此事的看重。 可池仲远偏偏是亲自去的。 再想想事发当晚,不过一刻钟功夫,家族中便再没有人幸存——若是一般土匪,颛孙家的人不至于连报警、逃脱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造成颛孙氏灭族的,必定是一支锋锐之师。 这一项又一项的怀疑,池仲远完全符合。 而最重要的一点则是,池仲远是弘远帝最看重的心腹,是他的左膀右臂。 也兴许早先忠勇侯府确实没落了,确实如父亲叔伯所说的那样,在帝王心中的地位非常微妙。 但若是池仲远突然为弘远帝解除了心腹大患,立了大功呢 所以说,这之后弘远帝对忠勇侯府的看重,池仲远日益深厚的威望,都是建立在,剿灭她颛孙氏一族的“功德”上 卿宁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的直接昏死过去。 她再次醒来时,旁边坐着池仲远,他手中捏着那封来自卿岚的书信。 “是你对不对是你害我父母,杀我兄嫂,灭了我颛孙氏一族,对不对池仲远,你才是那个刽子手,对不对” 无声的寂静在此时才是最可怕的,卿宁的泪都流干了,再也流不出什么了,可却觉得整颗心都在泣血。 “你杀我父母族人,我却还为你生儿育女,还妄想让我的女儿,继承颛孙氏的血脉,池仲远,我当真……”愚蠢之极! 卿宁并没有说出什么威胁的话来,甚至语气都是轻柔的,然而,她的手却放在高高隆起的腹部,双手缓缓弯起,骨节突出,露出森森白骨,她用力的弯曲、伸直,似乎想将肚皮抓破,取出里边的一团血rou。 一句“生生世世,永不见君”,成了两人之间的诀别语。之后的日子,卿宁宛若行尸走rou。 而后,终于挨到了生产的日子。 这一天下着瓢泼大雨,似乎预兆着所有的不平静。 卿宁难产了,这是她预料中的事情。 这个孩子多灾多难,是她亏欠了他。然而,到底是她的骨rou,她虽想过打掉他,却依旧决定生下她。 只是,她血崩了。 看到产婆闪烁的眸子,颤抖的身躯,她知道,有人不想让她活了,而她,确实也活不下去了。 生机一点点流逝时,卿宁想着,是池仲远对不起她,但愿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他。 只是,她带走了腹中的小儿作伴,她的玲珑怎么办 她现在五岁了,还是个懵懂可爱的小姑娘。 从未出过小院的她,生活的单纯欢快的她,要如何在周氏手中讨生活 池仲远会看顾好她的女儿么 应该不会吧。 他那么忙,根本无暇他顾。 再者说,她死了,是被池仲远及他的原配发妻害死的,看见和她肖似的玲珑,会勾起他心中的罪恶感,他怕是不会想要见女儿。 不仅不会见,不会特意照顾,怕还会恨她。将对她的恨,转移到玲珑身上。 恨她“谋杀”了他的子嗣,恨她弃他而去,恨她的绝情决意…… 随便把,反正她就要死了。 可惜了她的玲珑,玲珑…… 父母似乎来接她了,她看见了含笑看着她的父母兄嫂,还有欢快的在他们周围跑着、跳着、闹着的侄儿侄女。 卿宁眼角泣下明亮的一串珠泪。 她想起自己随祖父和父亲出游时,最是嫌弃那些为了些情情爱爱要死要活的男女,可如今,她终究成了她最厌弃的那种人。 为了那个男人,她怀孕生子,甚至气坏了身子。 她妄想为父母族亲报仇雪恨,可终究,她还是成了不孝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