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挟持(二)
女子身形比他更为轻盈,她三步并两步,瞅准拎着冯锦玉的的耳朵,逼着他跪下。 冯锦玉直呼痛:“快放手!凌兄救我!” 女子面色不改,愠怒道:“仍不知悔改!不如废了你!”她持掌劈下,我挑开她的手,拉过冯锦玉。 女子立即拔出剑,向我挥剑砍来,我躲过几招过后,她忽转剑锋,直刺向冯锦玉,我扑了上去欲夺她手里的剑。 女子瞅准破绽,一个反手将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她侧首对冯锦玉道:“你若不跟我走,我就杀了他!” “我走,我走……”冯锦玉哭丧着脸,向我道别:“凌兄,保重……” 士可杀不可辱! 我以手臂挡开她的剑,生生地划开了道血口。献血沾染了剑,女子一愣,我乘机腾起身子越过她,拉着冯锦玉奔出院子。 女子跃上墙头,几个健步追上,猛然在我与冯锦玉面前洒上一把粉末。我眯了眼,分不清方向,只觉得身子晃了两晃,翻倒在地不省人事。 阳光穿过车帘,伴着寒烈的风,马车颠簸在崎岖阡陌。女子拿帕子给我擦拭伤口,强烈得疼痛感刺激我醒来,我撑起身子,碰及到伤口,龇牙咧嘴地吸气。 女子冷面冷言:“别动。” 冯锦玉坐在马车外高声问道:“凌兄醒了?” 女子也不睬他,自顾自地帮我包扎。我才发觉伤口早已粘合在一块,不再流血。 看伤口愈合的程度,我昏迷了几日? 我定定的看着女子,问道:“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女子淡然答道:“再过一座城,就是北平府。” 北平府?我刻意避开应天府和淮安府,竟忘了还有北平府! 我忍住伤痛,起身掀起车帘,强行夺过冯锦玉手中的缰绳,马匹一声长嘶,马车因马身腾起险些翻下坡道。 待马立稳,冯锦玉大惊失色,暴怒道:“凌兄,你疯了!” 我声音微微颤抖:“我不去北平,快回去!” 女子坐在车中纹丝不动,她淡淡道:“我给你上的药中下了毒,你死在半途也无人知。即使你回得去,会被军法处置,照样难逃一死。”女子凑过来掀起另一半车帘,平静道,“玉儿,走。” 冯锦玉带着歉意看了看我,回首牵起缰绳,轻斥一声,马车动了。 我痴痴地坐回,一动不动,面色越发惨白,目光呆滞地盯着车帘起伏。找不到任何宽慰自己的理由,顿时才明白,原来最悲伤的心痛,不是穷途末路,而是临近绝望时,束手无策地坐以待毙。 我和冯锦玉被那女子带进了北平府的一座楼中,她替我安排了一间上等的厢房,吃穿用度很是大方。 可我眉目黯然,无心理会丫头们送来的吃食与衣裳。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妆奁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完完全全体会到凤儿独坐天香坊的心情。 门“支呀”一声打开,女子领着两三个丫头给我送来了新衣,我从镜中撇了她们一眼,依旧保持沉默。 女子莲步姗姗,向我款款走来,模样姿态与凤儿不相上下。她语气依旧冷冽,面色却缓和许多:“奉劝之话我不多说,丫头们手中的新衣是专门为你做的。我从不逼迫他人,你若想通了,换上新衣再来找我。” 她朝丫头们使了眼神,丫头们放下新衣退了出去。 “既来之,则安之。”出门前,她撂下一句话,望了一眼镜中的我,跟着丫头们退了出去。 我侧首望了望桌案上的《玉溪诗集》,昔日向云非凡相处的一幕幕,历历在目。 我被迫离开应天府,逃离淮安府,去浮山所城,不正是为了保他!怎能受到磨难打击就退缩? 浮山所城短短时日,只练了寻常兵士的程度,却让我深切领悟,他作为锦衣卫的特训不会比拉弓拔剑轻易。遥想当初,阿爹逼不得已将我卖进沈府,临走前嘱咐过,紧要关头不放弃,绝望也会变成希望! 眼下被囚禁在楼中,四周皆有打手轮班看守,想逃是不大可能。“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我还是想的通的。 我起身瞧了瞧桌案上的物品,她倒是细心,配了药和纱布。掀开右侧归叠整齐的新衣,她竟然给我备了白缎束衣和几身娇俏的锦缎,我顿时脸上一热,慌忙撤了手。
她莫非知晓我是女子?难怪她毫不避讳。 我思来想去,仔细挑了件素色衣裙穿上,不抹粉黛,看着镜中长发高束,愈看愈别扭。干脆扯了发带,披散着长发,梳拢在肩头左旁,出了门去寻她。 穿过一条精致的回廊,楼中宾客众多,有不少的姑娘来回走动。她们身姿曼妙,杨柳细腰,他日若有机会,可与金露、晚晴她们可一较高下。我却不再有初入天香坊时,冲动欣喜的心思,悄悄立于楼门处,背靠观望。 楼中灯火照亮整个屋子,四四方方的角落里也摆着蟠螭灯。灯屏上人马追逐、物换景移,微弱的光映在来来往往宾客的脸上和身上。他们有谈吐斯文,有手脚大咧,有锦缎华裳,也有短袍褐衣……可无论女子如何笑语盈盈,宾客们皆是坐怀不乱,安心静气地欣赏歌舞。 要么是守规矩的老店,要么是此楼的主人别具势力,若二者合一,任谁栽在这里,也无处叫冤。 正在细度,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直直朝我方向走来,我回神时无从避及,俯身低首向他施礼万福。 他迈着大步跨进楼门,走出几步,回身行至我身前,语气带有玩味:“抬起头来。” 我低首回道:“小女子……样貌有损,恐污公子眼。” 他身侧的黑衣大汉嘲笑道:“你是吃了熊心么?这样的话都敢说出口?” “她若真敢吃了熊心,也不敢与你这般说话,只怕早已大闹一场。”冯锦玉在替我解围,“我家jiejie早已备好香茶,等候郡王了。”冯锦玉请了他们,锦衣少年扫我一眼,与几人去了楼上厢房。 我舒口气,好歹还有他在,方欲开口多谢,话堵在咽口被咽回。 站在我眼前是个妙龄少女,嬉笑着脸,拉着我的手,啧啧赞道:“好看,jiejie的眼光不错!” 我瞠目结舌,讶然问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