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系铃人
老夫人并不知道周夫人已被禁足,这句话一问出来,场面顿时尴尬起来,而古婉如的眼睛却也渐渐红了。古敏如却冷冷地盯了古雅一眼,似笑非笑道:“周伯母的病是好了,可是……” “周嫂嫂的病本是好了,可是近来天气忽冷忽热的,周嫂嫂又受了寒,这两天还在休养。”王夫人打断了古敏如的话,向老夫人微笑着说道。 古敏如眉头一皱,不满地看向王夫人,王夫人却瞪了她一眼,古敏如心中虽然气愤,亦不好说什么,只得忍了下去。老夫人虽觉得这气氛有些奇怪,可看古婉如这副悲伤的模样,以为周夫人病得重,心里也是担心,毕竟当初周夫人与古维镛的婚事是老夫人一手cao办的,老夫人自然是因为喜欢周夫人才让周夫人嫁过来的。 老夫人也担忧起来,道:“明儿个我去瞧瞧湘丫头,看看她能不能好点儿。” 顿了顿,老夫人似想起了什么,道:“我听秋蝉说,近来有个姓石的年轻人,是皇朝第一太医卫若一的养子,他医术很是了得,雅儿的病便是他治好的,既然那姓石的医术好,便将他请来给湘丫头看看。” 听老夫人提起那石城月来,古雅的心里不由地跳了跳,那个狂妄无礼的男子吗,实在让人心烦。 这时舒月道:“祖母放心吧,自然是要请那石公子来的。” 老夫人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又与古雅说起话来,古敏如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气,见老夫人对古雅问长问短的,心里着实烦得很,便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周夫人被关,而二jiejie古婉如整日以泪洗面,求了伯父那么久,伯父都不愿意原谅周夫人,而且看伯父的态度,他对古婉如也越发冷淡了,这都是因为那个古雅! 古敏如从屋子里走出来,正好走到外面的院子里,丫头茜云看古敏如脸色不好,便忙赶上前来,问道:“小姐,您是怎么了?” 古敏如越想越气,正想要说什么时,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道边有一个绿衣丫头正与一些小丫头说话,那绿衣长得很是秀美动人,气质也颇为不俗,古敏如愣了一愣,这是哪里的丫头?怎么她以前没有见过? 于是古敏如指着那绿衣丫头,向身边的茜云问道:“她是谁?” 茜云顺着古敏如的手瞧去,看到远处那正与小丫头说着话的绿衣丫头,便道:“小姐不知,那本是大少奶奶房里的二等丫头,名字叫珍珍,因着前些日子三小姐病了,人手不够,大少奶奶便将这珍珍叫去零星小筑,三小姐看了珍珍很是喜欢,便将珍珍留了下来,提拔为身边的一等大丫环。自晓秋被关了以后,这珍珍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三小姐的贴身丫环。” 古敏如脸色沉了下来,她本来觉得那珍珍长得俊俏,心里还有几分欢喜,却不料是古雅身边的丫头,而且听茜云的语气,那古雅还很喜欢这珍珍!她又看了看那边的珍珍,本来是觉得她长得秀美,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此时她总觉得看到这珍珍心中就有气,一副妖艳的样子,平时里不知道怎么与下面的人勾搭! 那边的珍珍也已看到这古敏如一直瞧着她,她也不能装做没看见,便走到古敏如身前来,向古敏如行了一礼,低眉顺眼,道:“四小姐。” 不得不承认,这珍珍的声音确实柔曼好听。古敏如一听便有气,看她站在自己面前行礼,她不可理喻地斥道:“谁叫你拦着我的路的?!” 珍珍微微一怔。 拦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珍珍心里只有苦笑,这位小姐的性格珍珍也是知道的,她只得侧身让出路来,并向古敏如赔罪道:“珍珍不识大体,还请四小姐原谅。” 古敏如冷笑一声,果然是古雅的丫头,不但和古雅一样长得狐媚,而且和古雅一样,装腔作势,惹人心烦。 珍珍始终是低着头的,一副温顺的模样,古敏如就算心中有气,也不好发作,只是冷笑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说罢也不理会这里的珍珍,便引着茜云扬长而去。 正在这时,古雅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正好看到古敏如怒气冲冲地带着茜云离开,她叹了口气,这古敏如虽然讨厌自己,但也是个直爽的人,不会暗中下手,所以对于古敏如,虽然总会向古雅的人发气,却也不必担心。 倒是爹爹古维镛。 她之所以服食令人痛苦万分的虚厉草,除了想打败周夫人外,最想的便是打开古维镛的心结,让古维镛接受这个女儿。她知道古维镛对自己的母亲又爱又恨,也对自己又爱又恨,这次她也只能冒险地去激起爹爹心中的柔情了。 古雅一面想着一面走向珍珍,珍珍见古雅走来,便道:“小姐。” 古雅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着,边走边问道:“打听出来了吗?” 珍珍很自然地跟在古雅的身后,点头低声道:“是的,现在大老爷正在书房里。” 古雅走到阶梯,走入抄手游廊里,往书房的方向走了去。 现在已是五月初了,天气有些炎热,阳光也很是强烈,将这里的绿油油的植物照得越发油亮了,风从那走廊一路吹来,颇为清爽舒畅。 这时管家古春正守在书房外面,看到古雅端着茶盘走到书房前门,古春吃了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古雅竟然敢主动出现在古维镛面前? 不过回想起这几日老爷对古雅的关心,古春心里倒有几释然了,到底是骨rou相连,血浓于水,老爷再如何气愤三小姐,可当三小姐濒临死亡时,老爷也不能无动于衷。 古雅向古春温和有礼地一笑,问道:“爹爹在里面吗?” 古春道:“老爷在里面。” 古雅又道:“我给爹爹煮了杯茶,你可以去帮我向爹爹通报一声吗?” 古春犹豫了一会,方才点了点头,转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古雅就端着那黑檀木茶盘,在外面静静地等待,隔了一小会儿,古春又从屋内走了出来,向古雅说道:“老爷说让三小姐进去。” 古雅紧绷着的心这才松了一些,老实说,她也拿不准古维镛的性情。得了古春的话后,古雅便端着茶盘走入了屋里。要说此时她心里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 此时古雅的心紧张得突突直跳,绕过那架屏风,便看到正坐在一张红木书桌后的古维镛,此时古维镛放下手里的一卷书,抬头看着古雅,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古雅低头轻声道:“爹爹。”
古维镛抬头看着古雅,然后“嗯”了一声。 虽然是很简单的回应,古雅心里却是仍然有几分安心,忘了有多久,或许这是第一次,她这样安静地面对着她的父亲古维镛。 古雅踏着细碎的步子缓缓走到书桌前,月白色散花百褶裙从青砖地上来晃过,看得人有些恍惚。她的步子很柔,也很美,当年师父教导过古雅习舞,所以古雅走起路来总带着那份怡人的风姿。 这样的步子……古维镛看得一时失神…… 如果他没有记错,当年……当年她母亲走路时,也有这感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人触动,古维镛的眼神也不觉温柔了几分。 正当他失神间,古雅已走到了古维镛的书桌前,将手里的黑檀木茶盘轻放在桌上,温婉道:“爹爹,女儿泡了一杯茶。爹爹公务冗重,喝杯茶歇歇吧。” 古雅的声音将古维镛拉回了现实,他回过神来,也不说什么,伸手端起案上的茶盏,揭开盖子,只觉得一股清香浓郁的茶香袭来,他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汤色碧绿清澈,他呷了一口杯中茶,清香鲜爽,嫩滑回甘,古雅泡的茶确实很好喝。 其实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和古雅坐在一起品茶。 他抬头看了一眼古雅,古雅的眼睛灵秀而明澈,神态娴静,一颦一笑也有着那个人的感觉。其实古雅和她……长得真的很像…… “你和你母亲很像。”古维镛忽然向古雅说了这样一句话。 古雅微微一怔,诧异地抬眸看向古维镛。 古维镛也不再说话,又端起那杯茶,细细地品第二口茶,品第一口碧螺春时,便可感觉出这茶色偏淡、茶香幽幽、汤味鲜雅。品第二口时,却觉得茶汤更绿、茶香更浓、滋味更醇,并开始感到了舌本回甘,满口生津。原本就是上好的碧螺春,兼之煮得很是得当,使得这茶更为可口,而且,这茶中又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蕙兰花香。 古维镛忍不住赞道:“好茶。” 古雅温和道:“这茶是产自苏州洞庭山的碧螺春,而水是雅儿每日清晨收积的露水。” 古维镛点了点头,看了看这茶,只见碧绿的茶芽,碧绿的茶水,在杯中如绿云翻滚,并没有看到兰花,但这淡淡的蕙兰香是从何而来?古维镛看着这茶,又向古雅道:“这茶里似带着一丝蕙兰花香。可茶中却无此花,这香由何而来?” 古雅微微一笑,缓缓解释道:“前些日子雅儿见园中的蕙兰花香得可爱,便命丫头采了些。又有纸裱糊在一个两层的竹笼外,竹笼的上层放茶叶,下层放那新采的蕙兰花,然后密封起来。封过一晚后便打开竹笼,换一次花。如此经过几天的薰香后,茶便带了淡淡的蕙兰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