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贰法不传六耳
圆洞之后再无其他，暮白向下望去，是平坦之地。 这暗室算是到头了吗？暮白不敢肯定，可眼下，只得相信，因为身后，已无退路。 纵身一跃，稳稳落地。 这里…暮白的眼波闪了闪，不可置信眼前之景，这里，竟是陵都城门楼旁最喧闹的菜市场？ 暗门的出口，按理来说该极为隐蔽的吧。可这出口竟是在这么喧闹的场合，与暗门入口处暗格一般，如此明目张胆。 但不得不说的是，暮白出来后，竟真是无人发现。因为人们的注意力，皆不在此，而在城门处。 那里围了很多人，中央似有官兵在张贴告示。 暮白也随人群走了过去，那张告示时不时被人群拥挤挡住，他实在看不完整。却听闻耳侧有人道：“啧啧，明日午时三刻就问斩了啊！” “午时三刻是极阳之时，王上选那时问斩，可是怕那尧王府郡主化成厉鬼找他索命？” “呸呸，快别说了，小心被官兵听到，治你罪！” “…” 人群中声音依旧嘈杂，暮白却是再听不见分毫。 尧王府郡主…午时三刻…问斩。 怎么…这样快？ 暮白抬头望了望天空，此时已是未时，倘若不是今日午时已过，赵初月岂非今日便要问斩？ 人群依旧拥挤，暮白却是没有时间再挤下去。凌空一跃，不知踩在谁的肩头，朝暮府掠去。 很快便到了暮府，来往侍从行礼皆被暮白挥开，直至暮府后堂青藤斋。 顾不得让侍婢通报，暮白推门而进，“父亲！” 暮若年见暮白闯入，似有不悦，皱皱眉，放下手中书本，“早已知会与你，青藤斋是为父读书之地，不可擅闯，你今日怎这般冒失！” “擅闯书房是孩儿不对，只是眼下事情紧急，不得不报于父亲知会！” “那你且说，何事之有？” “不知为何，初月身份败露，今日王上下旨捉拿，方才城门张贴布告，明日午时三刻，刑场处决！”旨意是王上下达的，暮白实在不知如何救她，只是忆起暮若年对待赵初月态度非比寻常，这才回来一试。 而此时此刻，暮若年的神情，也让他觉得此事有疑。暮白总觉得，暮若年知道一件旁人不知之事。 “父亲，当年尧王府旧案到底是何真相，还望父亲告知！” “放肆！”暮若年喝道。“你竟是怀疑起这种事来！” 暮白眼见他发怒，便是直直跪在了他面前。 暮若年见此，叹了口气，幽幽道：“暮白，既是初月今日早早被押送至陵都，你为何现在才报于我知晓？” “父亲有所不知，孩儿先是去了萧王府，寻萧王爷与王妃，因初月被押走之时，二人皆无露面。” 暮若年拳头砸向桌子，怒道：“他们竟是不曾露面！” “正是。于是孩儿入府寻找，却发现一处暗门，进了暗门也并未发现萧王爷与王妃，却是无意触动了机关，掉入了另一间暗室。”关于暗室，他多少是撒了慌。 接着暮白简略的说了他在暗室中所见地图与模型，还有那刻有“尧”字的将军模型，也提了暗门中致命机关，却并未详尽描述他的九死一生。有什么，来的比赵萧的惊天秘密更为重要？ 暮若年听完暮白所言，身体竟是止不住的颤抖着，暮白急忙起身，搀扶住他，将他扶至椅子上休息。却听暮若年道：“暮白，你将为父兵符取来！” 兵符！ 暮白一惊。 取兵符自是为了用兵！暮若年如此，难道是想向王宫发兵？ “父亲…！” “快！详细的我路上会说与你听！” 暮若年很急，暮白也跟着急了起来，也来不及多问，听了话取出了兵符。 从取兵符到大军出发，不过一刻钟。即使此刻暮白与暮若年已身在马车中，与这浩浩汤汤的暮门兵一同发往缃都，他还是觉得，一切恍若一梦。 暮白表情疑惑，暮若年自然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总算开口：“你定疑我为何在此刻发兵王城吧？” “正是。”暮白点点头。 “若是再不出发，我怕赶不上在问斩前，救下初月！” 原来暮若年此时发兵，竟是为了救赵初月…？ “我知你定是想不透我暮门一直以来忠于皇室，为何此刻发兵？” “恩。” “方才若说这些，我是怕误了时辰，我现在说与你听。” 赵国四世二年。 赵允登上皇位第二年。 赵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赵尧手握兵权，身在王爷位，拥有一方封地，对赵国尽忠尽责。赵尧为国屡立大功，赵国臣民皆偏向赵尧多一些，称其为“千古贤王”。赵允对赵尧一直心存芥蒂，但赵尧一心为国，无刺可挑，赵允也没有动他的理由。 那时的暮若年，心中对赵尧，也满是崇敬之意。赵尧的忠心，让全天下人都以为，赵尧永远都不会反叛。 可有一天，暮若年接到赵允旨意，旨上称赵尧谋反，起兵缃都，剑指王城，意欲弑君，要他起兵平反，取赵尧之命。 赵尧谋反？怎么可能。但旨意难违，暮若年只得带兵平反。却不料当真在王城之下见赵尧带千军万马剑指王城！ 只是，赵尧见暮若年带兵围堵他，却是目露疑惑。他当时问道：“暮将军，你也是来救驾的吗？为何围堵住我们？” 暮若年道：“我等奉王上旨意，起兵平尧王谋反，前来取你性命！” 赵尧那时的眼神暮若年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怎样一种眼神啊…悲凉…错愕…不可置信… 可最后赵尧只是朗声笑了起来，那笑声纯粹，感染了众人，穿破了云霄。 赵尧从怀中取出一张宣纸，只见上面字迹凌乱，甚至有血染红，上写：大哥，王城沦陷，王上被擒，我欲救不得，现已被擒，恐时日无多，只得写书一封，望大哥施救！落款是赵萧。 赵尧将信撕碎，扬手，让纸片随风。暮若年一惊，道：“尧王爷为何撕信！这可是证明清白的唯一证据！” “清白之人，何用证明？我原以为王上会信我忠心，不想我为赵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依旧是未信我半分。今日就算我用此信以证，恐怕他也是半信半疑，往后疑我更甚！萧王竟也构陷与我！下一次，又会给我按上什么样莫须有的罪名，我尚不知晓。”赵尧抽出腰间宝剑，反手插进自己的胸膛，随即从马上重重跌落。 暮若年惊愕至极，翻身下马，拥住赵尧，“尧王！” “暮将军…既是王上不信我，何须旁人构陷？普天众生，莫非王臣，一旨刺死，我也绝不反抗。既然我的二位王弟都留我不得，不若我便就此去了。”赵尧咳嗽了几声，竟是吐出了血。 赵尧和着鲜血，竟是笑了，朝暮若年招招手，让他贴至他的耳旁，气若游丝道：“我死后，愿此事了结，莫再牵扯萧王，平白多一门死伤，也替我看住他，莫再有反叛之心。…你就回去禀告王上，赵尧起兵谋反不成，举…举剑…自尽…” 赵尧用尽最后一口气说完后，撒手人寰。 暮若年早已看惯了生死，却在这一刻觉得，赵尧的死，重于泰山，压在他的心口，气都出不得。 良久良久，勉强找回声音：“尧王起兵谋反不成，举剑自尽！” 赵允得知此消息，高兴非常，与暮若年官加一等，赵尧手下兵充入禁军，为王室效力。 话音已落。暮若年与暮白却是红了眼眶。 “尧王当年大义，我应了他不提萧王谋逆真相，并暗中观察。这些年萧王也并无反叛之心，我以为事情都以过去…却不曾想…哎，是我糊涂！” 暮白早已猜到赵萧有事被暮若年抓了把柄，并与当年尧王府旧案有关，可他是怎么都不敢猜，会是这样的事实？ 事发当年暮白年幼，是以对赵尧没有什么印象了，可是，从暮若年描述中，却让他想到了赵初月。 赵初月…和赵尧，真是像极了。那洋洋洒洒的笑，能让一切都黯然无光。十年前，赵尧不想连累其他人自尽，十年后的今天，赵初月不想连累其他人只道与众人不相识。 “想必，我在暗室中发现的刻有尧的将军模型，便是萧王爷当年设计陷害尧王的缩指。” 不管赵尧真的起兵谋反成功，还是被平反，他赵萧，不都是最大的受益者吗？他只需做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萧王爷好计谋，竟是多年未曾识破。明日，待救下初月，便是拆穿他的jian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