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启程
“爸，你还记得王劭成吧，就是前几年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个？”李牧问道。 “那个半仙？腿差点都被人打断了……说这个干什么？”父亲不耐烦地答道。 “我打算去找找他，宁可信其有……” “有什么有，我说你都多大了？再过两年你都大学毕业了，怎么还是满脑子幼稚？你觉得你爸现在还不够烦是吧？……你妈还能活几天，你就不能……懂点事？”父亲身体紧绷，强行压抑着。 “爸，我理解你，可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也要去试一试，总比在这医院里等死强……”李牧并不想跟父亲争论。 “有本事你自个给你妈说去！”父亲撂下这句转身走了。 李牧跟着父亲进了病房。 “你们爷俩这是怎么了？”母亲故作轻松，望着父亲问道。 父亲头扭向窗外，不说话。 “妈，你相信奇迹吗？”李牧实在想不出更委婉的方式。 “相信啊！在怀你的时候，妈相信你就是mama的奇迹，后来不就真的实现了吗——还是超预期实现呢。”母亲笑着。 李牧心里酸酸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非要去找什么半仙神经病。”父亲的情绪缓下来了，尽可能地柔声说道。 “哦……那就去吧。”母亲及时掩住了自己的失落和哀伤，“可别去的时间太长了……” “好。我这就去……”李牧压制着泪水，急忙转身走了。 “你还惯着他……”父亲按着母亲的手说道。 “活到现在我才算明白，当父母的不能把孩子宠坏，但是也不能忘了宠孩子。你赶紧跟着回去看看，该准备的都给孩子准备好……我还不了解你，在爱孩子这事上，你从来都比我细心。”母亲笑着。 带着简单的行囊，李牧踏上了南去的列车。坐了将近六个小时，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终于来到了王劭成所在的县城。果然如网上说的那样，在火车站的广场上有一列专设的公交班次，直达王劭成老家所在的王凹村。 “两百块，走不走？”一个中年男人过来招揽道。 “我还是等公交吧。”李牧带着防备的口吻答道。 “哪还有公交，早就停了，你还不知道呢？”中年人说话时带着鄙夷和怒气。 “停了？”李牧问。 “都停一年多了。早前去王凹的人多，我们这里的沙霸有人又有钱，就张罗着开了这么一条线。那几年可赚大发了，后来就不行了。王劭成成了神经病，被家人送进了精神病院，这事以后去王凹的人就少得可怜了……走吧，我车就在那边，一个小时保证给你送到。你看天都这个点上了，再晚点山路就不好走了，到时候你给再多钱都不一定有人拉你。我这也是顺路，我家离王凹很近，就当是捎上你了，两百块前真没给你多要。你问问其他的，没三百根本就不走……”中年人不停地说着。 这时，凑过来一个跟李牧年龄相仿的小青年，在一旁认真地听着。 “两百有点贵了，你便宜点，我俩就照顾照顾你的生意。”等中年人说完，小青年来了这么一句。 “不是能不能便宜的事，多那二三十我也发不了，没那二三十我也不至于吃不上饭，主要是规矩对不对？那没规矩不能成方圆，两百都已经是低得不能再低的价了，我再往下降，那以后我还在不在这圈子混了，你们说对不对？”中年男人说得很激情。 “人围在一块就成了圈子，你看现在咱们三个就成了一个圈子。”小青年笑道。 “我还是再等等吧。”李牧说道。 “我也再等等好了。”小青年说道。 “那你们慢慢等！”中年男人怏怏地走了。 “哎，你也是来探险的？”小青年问李牧。 “这里不是丛林也没有古墓，有什么险好探的？”李牧笑道。 “远行本身就是一种探险，现在还有一个这么具有革命性和趣味性的命题，简直太棒了！”小青年人很高瘦，精力充沛，眼眉中多少有一点狡黠。 “你经常出来？” “倒也不是很经常，这不是放暑假了吗，于是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小青年笑道。 “你们是去王凹吗？”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过来问道，“我捎上你们，钱你们看着给就行了。都是年轻人，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勿谓言之不预，话还是先说开了好。”小青年笑道。 “也对，要不然你们心里不踏实，指不定想着我会怎么坑你们呢，哈哈。”揽客的小伙子笑着，“一百八，听着也吉利，就算是人情，咋样？” 李牧不想纠缠，正要答应，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过来了，上前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王军，你这兔崽子掉钱眼里了，赶紧送我回去，没给你钱是吧？” “给了，就您老给的那点钱还不够油钱呢。”小伙子赔笑道。 “价可是你自个说的，我钳你的嘴了？”老人哼了一声。 “您是老长辈的，再说送您老来县里看病，我要是多要了，脊梁骨可就难保喽。您老就当心疼心疼小辈的行不行……二位兄弟，坐上车再说，价钱还可以再商量。你们要去的王凹是下王凹，我就住在上王凹，刚好路过，半点都不耽误。不瞒二位兄弟，现在王凹那边一般没人愿意跑了，路不好不说，还都怕染晦气。你看你们在这等了这么长时间，旁边哪还有车？你们可没见过先前的阵仗，一有人站在这，呼啦一群人都来了，现在不行了，反正啥都不好干。”王军左右逢迎地说道。 “大家都是实在人，理应互相照顾。”小青年笑道。 “一百八就一百八，按你说的就是了。”李牧说道。 “我来帮你们拿行李。”王军说道。 “不用了，我没什么行李。”李牧说道。 “我就更不用了。”小青年笑着，转而对李牧说道，“百年修得同船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迟，迟到的‘迟’。” “咱们两个能说一块去，哈哈。我上学那会，基本没怎么在教室待过。本来就很少去，好不容易去了还总被老师给撵到教室外边。”王军笑道。 “说得还怪光荣哩。”老头讽刺道。 “这年头要什么光荣啊，”王军笑道，“丢人都没人在乎了，谁还在乎光荣啊？” “听你这说话的水平够高的，也算是自学成才了。”李迟笑道，继而对李牧说，“对吧，兄弟？” “人家都称兄道弟了，你这还没自报家门呢。”王军笑道。 “李牧。” “咦，还真是一家人，听着跟亲兄弟似的。”王军笑道。 “真别说，‘迟暮’兄弟，哈哈。”李迟笑道。 “看看这天，还真够应景的。”李牧笑道。 几人聊着，拐了两道弯，来到一处烂尾楼前，空地上停着一辆旧面包车。 “车站附近不让停车，早前活多的时候这个地方停的都是车。”王军说道。 “赶紧走吧，啰里啰唆的，成天有说不完的话。”老头抱怨道。 “瞅见没，这老头自个不爱说话，也不爱听别人说话，以后注定孤独终老。”王军对李牧和李迟笑道。 上车了，老头坐在副驾驶位上，李牧和李迟坐在第二排。 “咱这县城看着挺不错的，很有世外桃源的味道。”李迟说道。 “你们大城市来的才有这雅兴，我这成天转也没闻着半点世外桃源的味道。”王军笑道。 “距离产生美。”李牧说道。 “我突然想起一句歌词——‘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李迟唱了起来。 “我也喜欢这歌。”王军打开了音响，播放起了这首歌，“你们俩都是来旅游的吗？” “我来探险。对了，你的贵干是？”李迟笑问。 “我？也算探险吧。”李牧答道。 “你俩也真是有意思，这里有什么险好探的啊，破山沟，要啥没啥的。”王军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要是那个王劭成真的能偷命续命，这将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冒险。”李迟说道。 “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都五更。该活多少岁那是老天注定的，神仙都改不了。你们啊，别被人家骗了，神经病的话还真有人相信。”老头说。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谁又能保证神经病里面没有高人呢？”李迟笑道。 “他王劭成要真是高人，就不会毒死自己的亲爹了。”王军说道。 “他爹不是病死的吗？”李牧问道。 “这事啊，三两句说不清楚，等你们到了以后慢慢打听吧。对了，你们联系好住的地方没有？”王军问道。 “还没有。”李迟说道。 “他们村原来有旅游公司——村长家开的，一条龙服务，现在剩下的那些家庭旅馆坑人的不少。你们到了以后可以到王劭成他哥家去住，他哥人挺不错的……坏啦，车又熄火了，你们都下去推一把。”王军说道。 “还真是懒驴上磨，你这破车一天能坏八百回！你要是不怕麻烦再送我去医院，我就舍得下去推。”老头说道。 “我们俩下去推就够了。”李迟说道。 李牧和李迟奋力向前推车，没想到车响以后竟加速开走了。 “王哥，我们俩还没上去呢！”李迟在后面便跑便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