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回 琴箫和鸣
抱琴见元春从贾母房中出来，连忙将手中的信函递了过去，一脸紧张的样子看着元春，低声道：“小姐，这信函，是太子派人送过来的，小安子还在外书房等着回话呢，您快看看吧。” 元春打开信封，大概瞟了一眼，拍拍抱琴的肩，笑道：“快别紧张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喝茶而已。” 抱琴听了，一脸紧张的情绪这才松弛了下来，笑道：“小姐，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太子又想出了什么主意，为难小姐呢，原来是这个。” 元春伸手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笑着吩咐道：“好了，没事了，你快回房去，吩咐抱琴给我准备男装，你也换一下衣服，在房里等着我，我回了老太太、老爷和太太，就回去更衣。” “哎！奴婢知道了！”抱琴答应着，蹦蹦哒哒地离开了。 元春转身进了贾母房里。 贾母见元春拿着一封信函进来，笑问道：“什么事儿啊？瞧你们主仆两个，神秘兮兮的。” “没什么，是太子邀请孙女出去喝茶呢。”元春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信函递给了父亲贾政。 贾政接过信函，打开一看，只见一张纸上，只简简单单地写了一行字：“偶得佳茗，特请贾小姐品鉴！”果然是太子邀请元春出去喝茶。贾政望着手中的信函，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正想把信函递给王夫人，目光却被落款处的署名吸引了去。 虹曦？ 贾政思虑良久，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这落款，似乎太过随意。 王夫人见贾政的脸色十分凝重，心中也有些不安起来，轻声道：“老爷，这有什么不妥吗？” 贾政摇摇头，没有回答王夫人的话，却把目光转向了元春，道：“春哥儿，你觉着呢？” 元春望着自己的父亲，向他婉然一笑，宽慰道：“老爷放心，这没有什么，不过品茶而已，何况，太子一向光明磊落，倒不比霓王那般恣意风流，况且，女儿外出时，又一贯都是男儿装束，父亲不必担忧，不会有什么事的。” 贾母听了，也觉得有理，道：“既然是太子邀请，也不好不去的，但是咱们家春哥儿，毕竟是个姑娘家，独自一人儿出门去，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呢。” 凝眉沉思了一会儿，又贾政道：“你最好，还是暗中多派几个人，悄悄地跟着，反倒安稳一些儿。” 贾政听了贾母的话，忙起身道：“老太太说的是，儿子这就安排去。”转身又向元春道：“春哥儿，既然还是要去，也不好太过拖延了，你赶紧回房收拾一下，就去吧！” 贾母和王夫人，又拉着元春的手嘱咐了一番，这才放她回房更衣。 一切收拾齐备，元春和抱琴便坐着翠幄青车出了西角门。 主仆二人来到荣国府大门外的时候，早有一辆皇家的马车等在那里，元春心中便知，这是太子特意安排了来接自己的。 “奴才恭迎贾公子！”小安子望着一身男子装束的元春，赶紧趋步上前，向元春行礼。 望着跪在地上的小安子，元春的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优雅地向他挥挥手，笑道：“公公快起来吧！劳你在这里等着。”说着，瞟了小厮打扮的抱琴一眼。 抱琴会意，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大大的荷包递到小安子的手里，笑道：“公公辛苦，这些，是我家公子赏你喝茶的。” 小安子起身接着，向元春躬身笑道：“奴才多谢贾公子赏赐！” 元春笑道：“公公不必客气，有劳公公辛苦这一趟了！” 小安子低头道：“奴才不辛苦，贾公子是太子殿下邀请的贵宾，奴才得了这趟差事，高兴还来不及呢。” 元春向小安子笑道：“公公好巧的一张嘴呀！” “奴才怎敢在贾公子面前卖弄，听我们主子说，贾公子的一张嘴才算巧呢，第一次在朝堂上辩论，一个人赢了太子和霓王两位殿下呢。” 元春婉然一笑，道：“这话我可担不起，不过是两位殿下让着我罢了。” 一边说着，小安子带着元春来到那辆华丽无比的皇家马车前，躬身向元春毕恭毕敬道：“请贾公子和抱琴姑娘上车吧！” 抱琴扶着元春上了那辆皇家马车，小安子灵巧地向上一跃，便跳上了车夫的座上。 “驾！”小安子驾着马车，出了宁荣街。 “快！咱们悄悄地跟着！”坐在自家马车内的贾珠向小厮吩咐道。 马车一路颠簸，来到一处幽静之处，便停了下来。 “贾公子，前面道路狭窄，有劳公子徒步前行！”小安子隔着车帘向元春说道。 抱琴搀扶着元春下了车，向小安子问道：“公公，还有很远吗？” “姑娘不要着急，马上就要到了！” 主仆二人随在小安子的后边，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逶迤而行。 虽是在炎热的夏天，到了此次，竟然暑气全无，元春抬头看时，只见小径两旁翠竹夹道，顶上却是遮天蔽日，好一个清幽雅静之处。 元春放眼望去，融入眼底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竹林，微风吹来，林间竹叶萧瑟有声，令人仿若置身于世外一般。 走在幽静的竹林小径上，元春的心中，顿时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闲适和恬淡之感，什么逆转贾氏家族的颓势，什么改变十二钗的悲惨命运，这些，通通的，都暂且被抛在了脑后。 几只小鸟，低低地从元春的脚下飞过，元春此时的心情，犹如这鸟儿一般欢快，恬静，一切宠辱皆忘，一切功利全无。 就这样漫步在竹林小径，就这样让心灵放松，一切的一切，都是这样的美好。 正在惬意间，一缕悠扬的琴声响起，不觉更加令人心旷神怡，侧耳细听时，却是那首有名的《高山流水》。 元春一时又被琴声迷住，不知不觉之间，心绪便被那叮叮咚咚的琴音带走，自己仿若置身于高山流水之间，口内不觉喃喃吟道：“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 一路信步走着，早步入到了竹林深处，那一杆杆青翠的竹子，碧绿得犹如满绿的翡翠雕刻而成，元春爱不释手，一棵棵地抚摸着，心中欣喜不已，这世上，竟有如此碧绿的翠竹。 穿过一株株的翠竹，眼前，一下子又豁然开朗起来了。 元春一个跳跃，便来到林间开阔之处，一粒粒晶莹圆润的鹅卵石，铺成了一个大大的太极图，太极图的中央，置放着一张古朴雅致的大青石茶台，茶台的旁边，是四个大青石的石凳。 阳光，密密扎扎地从竹叶的缝隙中筛了进来，远远望去，仿若散落了一地的细碎黄金。 越过茶台，便是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径，沿着小径缓缓向前而行，一座竹子搭成的小屋，赫然映现在元春的眼前。 仰面望去，只见小屋上面的匾额上，用碧绿的颜色写着“竹里馆”三个篆字。 琴音如缕如丝，不绝于耳，元春不觉触景生情，随口念道：“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侍立在小屋门口的笔花和墨香，看见元春进来，连忙屈身向她行了一礼，然后，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抱琴紧跟在元春的身后，看见元春进了小屋，便也想跟着进去，刚迈了一只脚进去，就被笔花从身后轻轻拽了一把，抱琴一扭身，正碰上笔花向她使眼色，抱琴又一向伶俐，便转身跟着笔花和墨香退了下去。 太子请小姐喝茶，自然不希望不相干的人陪在身边，自己还是和笔花、墨香一起，守在小屋外边比较妥当。 元春款款走进小屋，只见，屋内一应摆设具是竹子所制，细细看来，倒也清雅别致。 绕过一架摆满陶瓷的博古架，里边更加宁静，一张茶台，一管玉箫，只闻琴音，却不见鼓琴之人。 元春置身于这等幽静清雅的环境之中，耳边又有悠扬悦耳的琴音相伴，一时之间，竟然如痴如醉起来，信手拿起茶台上的那管碧玉箫，和着那叮叮咚咚的古琴音，细细地吹了起来...... 古琴悠扬的琴音，伴着箫的清丽和灵动，这样的琴箫合奏，还真是别有一番韵致。 “巍巍兮高山，洋洋兮江河......” 一曲下来，元春意犹未尽，心绪仿佛还在《高山流水》的旋律中回旋，回旋...... 如痴如醉间，元春觉得口内干渴，便伸手去拿茶台上的青瓷茶杯。 刚想提起茶壶为自己斟茶，那只莹润的青瓷茶杯，便自动呈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元春还陶醉在《高山流水》的余韵之中，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那只青瓷茶杯，刚要伸手去拿，不想，那茶杯却自动地挪到自己的嘴边，她下意识地张口，轻轻地啜了口杯内的茗茶，竟如甘露一般甘甜爽滑，奇妙异常。 元春在贾母的熏陶下，本就是个茶痴，眼下饮得如此佳铭，不觉随口问道：“泡茶之水，可是早晨竹叶上的露珠？” “好灵巧的舌头！”一个好听的男子的声音回答道。 “啊？” 元春如梦方醒，睁开黑曜石般的一双眸子，不觉大吃一惊：“太子殿下，元春失礼，请殿下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