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卿若不离不弃，妾当生死相依

    ……

    连绵幽深的云梦山中，山岚雾霭，银白月光的投射点忖，更添山林的静谧。半山崖密林深处，水帘洞前匆忙的飞瀑，争前恐后的蜂拥着驰往山涧里那潭清泉，其中溅起的水花，大多数伴着姣白的月光，谱写着一幅飘仙图，也有不少，随着清风的飘浮，浪迹山林，或者游向潭前那焦虑的少年。

    少年？

    没错，是少年。五官端正，身材健朗，虽然粗布麻衣，却干净利落，谈不上英俊潇洒，至少眉清目秀。

    此时已是夜深时分，深山老林里，除了打猎的，极少有人还像他这般逗留，除非是前来拜师学艺，但传说鬼谷先生早已驾鹤西去，留下的几个徒弟，也早已各奔前程，或生，或灭，荣辱不一，除了……

    “盛，让你久等了。”

    一声女音，打破了夜的沉寂，也打消了少年的疑虑。声音婉约悦耳，却仿佛夹杂着几丝力竭的哀鸣。

    少年回眸，焦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不远处，那丝女音的主人，一身素衣，面若羞花，也许是来的匆忙，额头带着细微的汗珠，更曾几分妩媚。

    这个叫“盛”的少年，和少女相顾稍许，兴奋之情却早已溢于言表。

    果然，是幽会。

    嫣然而笑，少年脚尖一顿，身子已经在百步之外的少女身边了。“弧，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说着，伸手就要去抱那少女。

    “等等！”那个叫弧的少女突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声音竟然一下子变的很尖。就在少年惊愕的眼神中，少女慢慢缓过神色，满脸歉意的说道：“对不起盛，我还是没办法一下子习惯过来。”

    看着弧说话都有点吃力的样子，盛满脸疑惑，但他深知弧的个性，不想更不敢去深入问询，只得小心的说道：“没事的，你喜欢怎么样，都行。”

    弧看着盛，一脸的歉意，却不经意间，被涌现的汗水模糊了，她担心盛看出自己的异样，只得撒娇道：“盛，我想给你个惊喜，你闭上眼睛好吗？”

    盛看得出弧的异样，却不知道弧有什么事，更不敢违背弧的命令，慢慢的闭上双眼。

    “盛，答应我，在我讲完故事前，我没让你睁开眼睛，你绝对不能睁开”

    “恩，听你的。”

    “还记得我们上次分开前我跟你说的话吗？”

    “恩，记得。”

    “我想你对我重复一遍。”

    盛笑笑，没回答，但表情却没那么灿烂了，刚想用手去抱，又被弧给拉住了双手，只听弧继续说，“我知道你不会忘的，只是，我想听听，因为我爹曾跟我娘，以前也那样说过。”

    盛身子颤了下，将弧的双手反抓住。

    “太师公走的时候，我爹我娘都还在的，为了保护太师公的遗物，他们从没离开过这里，也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情况。”

    “你爹娘真幸福，可以一辈子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一起。”盛插口道。

    “是啊，要是可以一辈子这样，确实很幸福。只是……”弧开始抽噎。

    “没事，我可以保护你，也可以保护鬼谷秘籍……”盛抢口安慰道。

    “恩，你是可以的。我爹娘临走前，再三交代，不管怎么样，哪怕性命不保，我也要保护秘籍……”弧的声音，明显的开始吃力了。

    “呵呵，我遵守了爹娘的诺言，总算没……没……”

    盛已经感觉到事情的蹊跷了，急忙握住弧的双手，将自己的真元传到弧的体内，维系住弧的元气。

    其实，盛的胸口，早以湿透了。在弧抓住盛双手靠在盛怀里的时候，弧的鲜血，就已经浸透到盛的衣服里，而这一点，也是盛在睁开眼后才发现的，一直以为的汗水，原来是自己心爱人的生命之水，盛再一次为自己的粗心懊恼。

    弧睁开眼，看着盛微怒的表情，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发大小姐脾气了，甚至非常意外的哀求道：“盛，对不起，我不想看到你难过的样子。”停顿了一下，弧故意转移话题，“不过，两年来，你终于算是对我撒谎了。”

    盛懊恼的不是弧，而是自己，听到弧的安慰，不觉更是痛恨自己的粗心，“我从来没骗过你，以前不会，现在也没有，以后更不会，永远不会！”

    清楚盛个性的弧，也当然不愿意继续瞒着盛了，吃力的松开被盛握着的手，从胸口抽出一本精致的丝绸卷轴，说道：“我总算没对不起爹娘，虽然没做到他们的要求，却还是守护住了这卷秘籍。”

    “傻瓜……！！！”

    “盛，答应我，再骗我一次，就一次，我不要你当初的那个承诺了，跟我说下，那次是可以不算数的。”弧的声音，越来越低。

    盛将弧抱的更紧了，他清楚，弧的伤，早已超过当前任何人的能力范围，除非鬼谷先生复生，否则，神仙难救。

    弧还在哀求，用最后的力气哀求。她这一生，作为鬼谷先生第四代传人，从小便备受尊崇，可谓风光无限。如今却在自己心上人怀里，痛哭哀求。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紧紧抱着弧的盛，此刻也早已泪满双脸，他知道弧要他说的是什么，也清楚弧的用意，但他注定是要让弧失望了。只见盛用袖子擦干自己的泪水，再掏出手帕轻轻拭去弧脸上的水珠，对着弧，怪怪的轻笑着，然后慢慢的将双唇，对着弧的额头轻轻的碰了上去。

    弧无奈的看了盛最后一眼，慢慢的闭上了双眼，而神情，却是十分的幸福和满足。

    是啊，你已生死相依，我又如何离你而去。

    弧想要的，盛都已经给了，而盛要的，自己却始终没有应承。临终之前，弧希望当初和盛的海誓山盟，同生共死，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梦醒时分，各找前程。而盛，却一如既往的执着，注定要为曾经的誓言，孤独终身，因为弧的那句话：卿若不离不弃，妾当生死相依。

    深夜的山涧，凉意甚浓，而入秋后的雾水，更是刺人的寒。

    弧的身子，渐渐的凉了下来，盛也麻木了般，呆呆的抱着弧，任凭寒露侵蚀着自己娇气的身躯。

    抚着弧冰冷的脸颊，盛又一次莫名的伤感，突然，一个寒颤打过，盛突然灵魂回归一样，双眼一下子有了些许亮光。

    水帘洞，周边岩石密布，洞前飞瀑盘旋，常年不断，洞外曾为鬼谷先生授学讲课之所。盛仔细查探了周边环境，来到弧的尸身前，对着弧会意的笑了笑，然后转身面对洞口，右手大拇指往嘴里一咬，双目闭合，然后右手往身旁一挥：

    “水月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