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杨得意的旧事
遮天蔽日的乌云上涌翻滚,明明还只是午后时分,天色就暗沉的像傍晚了。太阳刚在遮盖中透出一点光彩来,倾盆大雨就在狂风卷地中来了。 六月天,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上午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万里,午后就下起这样的瓢泼大雨。 杨得意同小冬子牵着雪狮子正在屋檐下躲雨,师徒两看着珠子般串成一线的大雨直叹气。这么大的雨他们两个硬是要淋着回去也没什么,但是这不还有雪狮子吗? 雪狮子冲着他们直嘶鸣,小冬子知道它的意思,这是知道娘娘午睡要起来了。马只****料就该得肠胃炎了,割的草又哪有活的嫩呢?他们也就是趁着这个空当带雪狮子去吃点嫩草。 看它急,小冬子就再三说这马皮实,淋雨也没事。但杨得意想到从前小时候常见得高头肌rou发达的大马,看它现在都快一岁了还只长到人腰间。摇了摇头,这么小的马不会淋雨了就风寒了吧? 还是等雨停吧,给陛下几年才弄出来的雪狮子淋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小冬子也只能摊手,蹲在廊下摸着它头顶的毛哄它说:“雪狮子再等会,雨停了咱们就回去。” 杨得意看他天天同雪狮子说的话比谁都多,就笑问他:“傻孩子,它听得懂吗?” “怎么听不懂呢?”他一下就不服了,又举出它平日的灵性来说明它一定是懂他的话的。 这孩子,就逗逗他。瞧把他急的。杨得意忙说:“对,师傅知道,知道。”虽说刚开始收他是带点私心的,但孩子也确实不错,心地好,干活也实在,人也还机灵。 “噗!”身后传来了笑声。 “你笑什么?”小冬子站起来不高兴地问身后的人。 是一个面白如玉生的好不风流的少年,眉眼精致,顾盼间似有光华流动。他风度翩翩,眉目和煦地笑道:“我是看连杨兄都有了徒弟,还向徒弟告饶。” 杨兄? 师傅还认识这样漂亮的人呢?小冬子一脸好奇又一脸防备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宫中常说韩嫣就是少见的美少年,想必也只能跟他不相上下吧? 杨得意微微笑起来,说句好久不见。又向小冬子说这是他从前在白虎殿共事的朋友,要他叫人。 师傅的朋友?他还不知道师傅有过朋友呢,其实他对师傅知道的实在太少了。就连师傅是狗监都是听海棠jiejie她们说起的,他去问师傅还得了顿教训。 师傅说只管好好伺候好雪狮子,尽到本分就够了。问他以前的事干什么?他说这个话的时候,很是生气。 小冬子就不敢再问了,他看得出来师傅有点伤心了。师傅虽然收他是看他得娘娘的用,但他答应师傅又何尝不是想着能托他的荫庇。 利用,都是相互的。 更何况日子长了,人心也都是rou长的。 他还是想知道师傅的从前,不为什么,就是想知道。 这还是师傅第一次说起从前,就在他以为师傅会同好久不见的旧友叙旧时。师傅神情淡然地向那个少年告辞了,“雨停了,我们师徒还有事,先走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漫天的乌云就像春天湖里的浮萍一吹就散开了,碧空如洗。阳光放肆地撒在庭院里,少年似乎没有听出杨得意话里的疏远,他笑着说:“许久不见,杨兄这就要走吗?”又似乎是刚看到雪狮子,上前欲摸它。“这就是娘娘的雪狮子吧,真漂亮。” 雪狮子偏过头,还打了个响鼻,表示自己不愿意。少年伸出去的手就尴尬地停在那,小冬子连忙向他解释说雪狮子傲的很,轻易不叫陌生人摸。 “小冬子!” 小冬子听他师傅叫,抬头一看,师傅已经走了。他说句不好意思,连忙带着雪狮子走了。 他匆忙赶上师傅,心里直打鼓:为什么师傅看起来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少年?不喜欢又为什么会成为朋友?而那个少年的样子明显又不像是和师傅翻脸过的。 他想问师傅,但是看到师傅一脸阴沉,又把话咽回去了。 呀,他忽然想起来连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这样,连问海棠玉兰jiejie们都问不了了。 他这才发现,师傅介绍人怎么都不说名字的啊? 有故事,一定有故事,而且看起来还不是好故事。 看着师徒俩的背影隐没在宫阙间,李季才收回目光转身走去。他脸上的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和落寞。 他走了一会,突然一拳砸在柱子上。四下无人的游廊里,只有庭中郁郁葱葱的花木见到了少年狰狞的表情。 他眼中挑起一抹亮色,但又很快暗下来。 他整整衣衫,又笑起来。似乎,刚刚眉眼扭曲的人不是他。 小冬子一路上脑补了各种师傅的故事,是会不会是因为师傅发达了不想认旧友呢?还是说那个朋友从前有什么对不起师傅的地方? 雪狮子就不知道他心里的这许多弯弯绕绕,要不是缰绳牵在小冬子手里,早一阵青烟跑回去了。它对于小冬子的走神很不满意,回头冲他似是指责地咴儿咴儿地直叫。 小冬子叫它一催也就忘了去继续想了,摸一下它的脖子,说:“快到了,等回去了就给你把缰绳放开,免得你总嫌我碍事。” 雪狮子就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走。 小冬子一把抱住它脖子,问它:“雪狮子,天天伺候你,你就不能对我客气点?”雪狮子扭头喷了他一脸热气,叫他连忙放开它。 见了旧人就难免想起旧事,很显然杨得意的回忆就不是那么美好。从前见徒儿孩子气地天真活泼,他总是含着笑看着。但是这次他就像没有看着一样,自顾自地陷在自己的世界里。袍服里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又握紧。 他浑浑噩噩到了椒房殿,玉兰迎上来笑着说:“娘娘还担心你们叫雨浇着,还好。”又向杨得意说:“回来的正好,娘娘正要找人传话,你去长乐宫说一声翁主今天在未央宫用晚膳。。” 五月中旬江都王夫妇已进宫了,虽然夫妇俩再三为刘征臣从宫中出嫁而请辞,就连在长安的宅子都买好了,说不能坏了规矩。但娘娘坚持说孙女从家中出嫁怎么能算坏规矩了?又说宫中几年没有喜事了。 太皇太后也苦留,最后江都王夫妇只得恭敬不如从命地在长乐宫住下。六月刘征臣就要出嫁了,满宫上下都忙的不行。 杨得意回过神来,知道刘征臣又来了椒房殿,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得到解放的雪狮子早就一路轻快小跑到了内殿,阿娇正同刘征臣说话,两个人似乎说的很开心。 它上前接受过主人的抚摸后,在自己的垫子上躺下了。有主人在的地方,它都是很安心的。它耳畔听着主人的笑声,很快就睡着了。
它是被吵醒的,或者说踢醒的。 它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人在踢它的背,还笑着说它到底不是战马没有战马警惕。力度虽然很小,但是很烦人啦。而且还侮辱它的马格,是谁啊?它不高兴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是另外一个主人。 它一跃而起,围着他撒欢。 刘彻就笑着摸它,像摸狗一样从头摸到尾。雪狮子高兴极了,又朝它要吃的。刘彻刚要叫小冬子给它黄豆豌豆什么的,一直笑盈盈看着的阿娇就摇着头叫小冬子把它带下去了。“别给它再吃东西了,晚上该不好消化了。” 回头又说刘彻:“你不要老惯着它,惯它是害它。” 这话真的不是在说你自己吗? 刘彻看着一脸正气的阿娇,笑了笑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她:“怎么样?今天客请的怎么样?” 刘征臣要出嫁了,娇娇很舍不得。昨天就约好了今天要和刘征臣吃饭,但是他在刘征臣就放不开。他应了,转头又想明明就是嫁在长安嘛,这样依依不舍干嘛? 江都王刘非在诸兄弟中算是难得的能干实事的了,他一直以来对他的感情复杂难言。但是对这个和娇娇打成一团的侄女刘征臣倒还是有几分喜欢的,娇娇难得有朋友。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的那点小心思,他也就装作看不到。 毕竟,高处不胜寒。 毕竟,时间久了,就会明白寡人寡人真的是寡人。 娇娇能有个说得上话的,他很开心。 “当然是好了,我的火锅是谁吃了都说好的好吧。”太皇太后同太后还有馆陶都说好呢,宫中的工匠正在赶新的火锅。 “不是叫古董羹吗?”他带着笑搂住她。 对哦。 因食物投入沸水时发出的“咕咚“声,太皇太后已经金口一开叫它古董羹了。 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叫火锅呢? 既为促进发展窃喜,又担心把历史弄乱的阿娇一下就陷入了思考。等刘彻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她的衣服,她才回过神来。 嗯,虽然阿娇改变了很多历史。 像她自己的命运,她写在历史上的是贤后是宠后,更是美人才女。是叫女子艳羡的传奇,是叫才子们争相传唱的倾城佳人。 像提起退出历史舞台的酷吏宁成,像不再成就未央神话的卫子夫,像同夫君同葬一棺的馆陶,像得到善果的刘征臣…… 但没有改变的也还有很多,像卫青这个一代名将的崛起,像汉对匈奴的全面反击。像火锅虽然加速了发展进程,但始终只在宫廷贵族内盛行。到三国时,因为战乱而被淡忘。后面直到宋才重现,清时重新盛行于宫廷。直到清末时才传进民间,飞入寻常百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