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冬
冬似乎是一夜之间就来了,昨天夜里睡下时还只是秋风呼啸。等到第二天清早,刘彻动身去朝会时,天地间已经白茫茫一片。他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从胸腔一直蔓延到喉咙的是牛rou汤的温暖。 春陀亦步亦趋地跟在刘彻身后,看着刘彻侧脸微露的笑容自己也不禁笑了。陛下,最近心情很好。 他边走边想的是阿娇,阿娇最近对他热情的实在是像六月的太阳。天天跟他一起早起,不假人手的服侍他穿衣用膳。等到晚上回到椒房殿,早摆上一桌晚膳等着他了。最近,她还迷上了下厨,炖汤是最简单又最补身子的,所以各种汤还没有入冬前刘彻已经喝了个遍。就连王太后都说皇帝最近气色好的很,天天这么补能不好吗? 就更不要说从鞋袜到外衣阿娇都悉心打点了,从前阿娇也对他好,但没有像现在这般叫他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透着舒服。 就是伺候他的春陀,天天阿娇也问他几回刘彻的饮食,顺带赏了春陀好几回。叫春陀在他的面前,止不住的说皇后娘娘贤惠。 这个奴才啊,刘彻笑着摇了下头,没有人比他更会看脸色了。知道自己高兴阿娇关心自己,就拿着话头在自己面前说。不过,他心里清楚,春陀比任何人都明白除了皇帝没有人能再给他现在的地位。所以,春陀一直是他一个人的奴才,不向着任何人说话不收别人的礼。 正因如此,他能侍奉刘彻到现在。 他一边走一边想,想到前段时间母后因为他和阿娇成婚到现在还没有一儿半女,想给他再选几个美人。他不想在有嫡子前有了庶子,于家于国都没有好处。于是拒了,但是到底再看阿娇时,心下多了许多愁思。既怕她着急,又怕她不着急,还怕她瞎着急。 不过,如今看阿娇满心都挂在他身上。即便有风言风语传到她耳朵里了,她自己不在意过的自在也就行。她是元后,是父皇在时大礼迎进来的太子妃。就算是最坏的情况,她像薄后那样,大不了选一个聪明灵秀的孩子从小就抱给她养,也是一样的,并不碍事。 薄后被废,说到底还是父皇根本就不曾爱怜过她。 他郁结了几个月的心事仿佛叫雪融掉了,再被地龙的温暖一烘,早就化成轻烟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刘彻跟阿娇各自间错位的脑补,叫他们两简直变成了恩爱帝后典范啊。紧赶慢赶,总算在下午五点左右忙活完了一天的事。等朝臣都退下去,春陀上前给刘彻一边捏肩松快一下肩膀一边问他:“陛下是现在就起身回宫吗?” 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再捏了。 春陀就懂了,出去叫辇过来。 等他回到椒房殿时,已经夜幕四合了。他刚下了辇,远远就看到阿娇逆着光影穿着一身金黄的皇后常服等在殿门口。当初高祖攻下长安,萧何从阿房宫拿到秦图书典籍后,就开始用秦制,所以,‘汉承秦制’。到了刘彻手里,他更秦法以立汉制,有一项就是废秦制建汉制,崇黄弃黑。 黄老一派未尝不拿这个说他是忘了祖宗,忘了无为而治、清静治民。就是母后也私下说他,改什么服色? 只有阿娇知道,改的不是服色,他想要的是从里到外焕然一新的大汉。 然而真实的阿娇是因为中国封建朝代从宋朝以后,明黄色是皇帝专用颜色,“黄”通“皇”,所以“以黄为贵“。所以后世的电视剧要是不甚考究的话,剧中龙袍绝对是一身灿烂的黄。 阿娇看习惯了,还真觉得这种轻快活力的颜色叫人喜欢。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 倘若说刘彻对阿娇不光有青梅竹马的爱恋,还有相知相惜的加温。但却不知道,多半来自脑补。 不过,不论怎么说,大帝你开心就好。 他大步流星走到殿门口,目光在她身上打转,笑着问:“不都说了不用等吗?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多穿点。” 刘彻总不用阿娇行礼,久而久之,对皇权直起的腰就不愿意动不动就是又跪又蹲了。所以,当下就甜甜一笑,娇俏地走到大帝身旁挽过他的手:“陛下,臣妾也才出来一会。正好就碰上了,快进去吧,今天炖的是冬瓜白玉菇虾汤,可鲜了。” 阿娇对刘彻的随性和大帝时时刻刻的笑意,连续几年了还是在刷新玉兰海棠等人的世界观。也每每在这个时候,她们比任何人都坚信娘娘即便是无子,也不会像薄后一样被废。 姑娘们啊,实在是太天真了,不知道色衰爱弛吗?不知道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吗? 掌握着上帝视角的阿娇,实在应该有一种智慧领先大家几个世纪的的快感。不过,鉴于是关于自己的悲惨结局,就快乐不到哪去了。 有的时候,想一想又是凭什么呢?为什么就不争一争?弄死卫子夫,弄死李夫人,后宫独大,做个汉朝版妲己得了。激情总是只有三秒钟,没有了她们,总会有别人,杀的完防的完吗?又何必因为这个叫自己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人,在哪不都能好好的活。 何必不甘心呢? 还不如趁着现在尽人事,听天命。 喜欢刘彻吗? 她不知道,大概是从小到大见的太多太熟。除了有一阵子的悸动外,再剩下的就是舒服安心了。 在一起一天,就快乐一天吧。 这样等以后回忆彼此的时候,想到的都是好的多于不好的。 阿娇带着这种韩剧忧伤女配的心情用完了膳,刘彻照例要好好夸夸阿娇的贤惠手巧。拉着她的手,两个人坐到了榻上。刘彻一边摸着她的手一边说:“娇娇今天这汤炖的好,鲜的很。这么一看,朕的汤官一看就是不用心,怎么这么多年就没有做出过这么好的汤呢?” 阿娇叫他逗笑了,心里还是挺得意的。不得不说,阿娇这个爱听夸的性子其实是很随馆陶的,不过两母女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 她嘴上不以为然,甚至还抱怨刘彻每天要不就是翻来覆去的这几句话,要不就是夸过了头,不过下一秒,还是欢欣雀跃地跟他讲解自己是怎么怎么做的,又是为什么这么做。 刘彻边听边点头,时不时还要发言一下。简直是极大地满足了阿娇的虚荣心,讲真,汉武大帝变身迷妹,你行你上啊?
等好不容易结束了吃在汉朝阿娇版科普类节目后,阿娇自己已经说的口干舌燥了。她刚想起身喝水,刘彻就递上了早就拿在手中的茶盏。 等阿娇放下茶盏,他一把把她抱到腿上,迎着她水灵灵的眼睛,凑到她脸上轻轻一吻。充满奖励性口气地说:“娇娇啊,真是棒极了。” 阿娇丝毫没有觉察出这是哄小孩的语气,更没有感觉出自己还比刘彻大了一岁。她勾着刘彻的脖子说:“那你倒是奖励我点什么啊?” 话没有说完,想到满室的珠宝玉器,又有些蔫吧。这些拿多了不就是这样吗?还能天天挂在身上,压都能压死。 再说了,已经是皇后了,还能怎么赏呢? 刘彻听了却是认真的想了又想,他这么认真叫阿娇觉得喘气都是有损于大帝思考了。 过了好一会,大帝肃穆地告诉她:“朕想了又想,内库的钥匙都在皇后手上,就是藩王们的进贡也都是送到皇后手上。朕还实在不知道奖励皇后什么好了,不过呢,朕说带皇后出去散心说了也有半年了,总不得空。”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阿娇在心中对刘彻这副严肃正经样早就免疫了,想想下面是不是又该接不用国事为重,然后以刘彻夸她作为结束。 都是套路啊套路! 不过今天,大帝话音一转,语气惬意地说:“冬天呢,就是朕得了空,这么下雪又冷的很,还不如跟着娇娇赏赏雪喝喝汤。等天回暖了,三月上巳日。朕去霸上祭祀先祖,祈福除灾。带你一道去,踏踏春散散心。” 阿娇惊喜地叫出声了,从前即便是在堂邑候府中,馆陶怕她磕着碰着出去玩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宫里了。虽然生活水平比起现代有了质的飞越,过上了腐朽的封建阶级贵族的生活。 但是呢,有得必有失,她几乎没有去看过外面的世界。并不知道到底真实的汉朝是什么样,她就是现在再穿越回去,对于汉朝的记忆就只有侯府跟宫里。 她余光扫到殿里就他们俩,史无前例地为了表达欣喜凑到刘彻脸上落下一连串的吻,亲的刘彻从脸到脚酥麻过电一样。 亲完后,她搂住他发自肺腑地说:“彻儿,你怎么这么好?你好好!”叫刘彻又是高兴又是心酸,就出个宫就把她高兴的,想见是宫内几年待的。 他深吸几口气,从她的发梢摸到发尾。满心爱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手慢慢地一件一件解下她的衣服。 心里却在想,假如阿娇嫁的是诸侯,想必现在过的还是鲜衣怒马、呼朋引伴的日子,也不会因为出个宫高兴成这样。 夜慢慢深了,灯影几重。雪下的更大了,几乎要压折殿外的竹林,不过好在竹子是最能屈能伸的。即便是雪压的弯了腰,到了第二天太阳一照雪一融去,又重新直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