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罢了，罢了
外来者！ 星河的心咯噔一下，在巫族中心的神圣仪式上，在数千巫族人的注视下，这样三个字被以如此响亮的声音喊出来，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一刻，他绝望了。 平静地睁开眼，对面站着一名身着灰衣的老巫士，额头上有三道巫纹，就像“从”字缺了最后一笔，那双慑人心神的双眼令人心颤，他缓缓开口：“我很好奇，法族用什么方法对你完成了还凡诅咒？” 他的声音有些忽远忽近的缥缈错觉，有引导人心的奇特作用。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星河竟然只是恍惚了一瞬便清醒过来，而后突然扑向身边的天星，同时，祭出骨矛，锋利个矛尖对准了天星的脖子。 这突然的变化令所有人都愣了，星河的举动显然是挟持人质！ “河子！你干什么？” “你疯了！” “快放开星子！” 星草部落众之大惊，同时极为意外，这种事本不该发生的。不过，天星却很镇定，只是心中非常苦涩，自己还是看走了眼。 旁边，族长羽凡皱眉不语，发生这种事，对星草部落极为不利，万一被当成了通敌的叛徒，那将是致命的打击！ 老巫士不慌不忙，冷笑道：“把事情交待清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星河平静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他很快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问道：“可有那一线生机？” 老巫士摇摇头：“你的话我信了……” 星河微愣，随即便明白了，对方肯定在自己不知不觉间探查到了什么，但搜魂的可能性不大，否则自己不会没有一点察觉，很可能是从还凡诅咒本身获得的信息。 “不过，还凡诅咒事关重大，就算是玄巫，也不能一言决之。”老巫士神情中有些感慨：“哪怕是我们，也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 还凡诅咒事关重大，老巫士虽是三纹玄巫，由此可能带给巫族的变故，对他或者整个巫族来说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对此，在巫族一段时间的星河能够理解，但是，他不甘心，哪怕有一线生机，他也要努力抓住，因为，他的心中也有自己的坚持！ “我不会被你们轻易抹杀的！” 他忽然放开天星，缓步走过老巫士身边，来到巫魂殿前空旷处，转身，扫视数千巫族人，沉声道：“我星河虽为法族，但我从未与巫族有过解，更无先入为主的偏见，在这里，我看到了法族中不多见的朴素真诚与善良，我的心也为之平静。对于法族与巫族的仇恨，我为你们感到惋惜与不平，特别是当年我无意中闯入那逆天战场，目睹了巫族英魂的牺牲与坚持的一幕，让我肃然起敬……” “逆天战场！” 老巫士精神震动，嘴唇哆嗦着，有些不敢置信。与他差不多表情的，还有巫魂殿中的人名玄巫。 “还凡诅咒是巫族前辈所下，我也不明其义，你们为巫族而担忧之情，我也谅解。但是！”星河声音坚定地喊道：“我星河以区区结丹修为挣扎近百年，在我的心中，同样有无法割舍的牵挂，所以，我不会束手待毙！” 他环视全场，傲然道：“无论什么样的对手，我都接了。” 众皆默然。 “河子……” 狐影心中刺痛，这样做，结局根本不会有两样，但这却是他的态度，他的骄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人群中，朵清儿茫然自语，她本是出于好意才请求巫魂殿为星河启灵的，没想到，却是害了他！强烈的内疚与懊悔淹没了她。 “我来！” 人群中，一个强壮的大汉站了起来，竟是虎憨！他大步来到星河面前，笑道：“当初第一面时就想跟你交手了，我只出一拳！” “正合我意。”星河微笑以对。 “我出手了！” 虎憨怒喝一声，这声音中带着令人难受的情感，一拳砸来，拳头在星河的眼中瞬间放大，但他在意的却是拳头后那发红的虎目。 “呼——” 拳风刮得脸发疼，但拳头却在他鼻尖骤停。 “为什么？”虎憨颤声问。 星河平静地笑道：“我从不向兄弟出手。” 虎憨扭过头去，深深地吸了口气，往人群走去，一滴泪滴落天坛。 无人再上来。 星河看到了人群中星草部落的众人，个个含泪，他也看到了梨花带雨的朵清儿，看到了巫族人那朴实的面孔，忽然间，一股nongnong的悲哀由心而生，巫灵不启，前路已断！他长叹一声，眼神迷离地呢喃道：“春雪迎香冰心暖，朝露映日千彩幻。雪融露消在眼前，此恨难平肠已断……一切不过春雪朝露，转眼而逝……罢了，罢了……” 手中忽然祭出骨矛，矛头倒转，闪电般刺穿心脏！ “凌波……采露……” 星河直挺挺往后倒去，脸上却露出了解脱的微笑，暗淡的目光划过苍穹，好像看到了那两个久违的笑脸…… “不——” “河子——” 虎憨等人悲哀地冲上前来…… 众皆恻然，垂泪者众。 那老巫士也没想到他竟会自裁，想要出手相阻却已来不及，一位至情至性的人被自己逼死，这让老巫士心中万分愧疚。 “唉——” 苍老的声音从巫魂殿传出，“以我族最高之礼祭之，遗体安葬巫墓，永享供奉。” …… “当……当……当……” 巫山大钟被缓缓敲响百声，响彻整个巫城，这一刻，无论何人，无论正做何事，无不停下来，闭上双眼，肃穆而虔诚地为逝者祈祷，整个巫城一片寂静。 巫魂殿，星河被安置在一层祭灵台，他气息全无，垂头坐着，骨矛未动。 浩瀚的灵魂之光汇聚在祭灵台上，在祭灵台上方形成了一个冥蒙的小漩涡，这是巫族人信仰中灵魂进入永恒国度的入口，只有少数德高望众的人才能享此殊荣。而星河则是例外，这样的礼遇是巫族人对他的敬意，也是补偿。 当第二次钟响，星河的遗体被虎憨、天星、蛛卫、狼突四人抬起，往巫山西一部慢慢行去，后面，数千人默然跟随。 在西面，有一条特别的石路，通往半山腰，那里有一条直径十米的洞口，上面刻着“巫墓”二字，门口有八名二纹灵巫守护。 老巫士打开洞口禁制，带着四人往里走去。其他人则一个挨一个立在来时的路上，组成了一条长龙，为之送行。 通道斜通往巫山内部，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处禁制，有些根本难以察觉。当行到巫魂殿下位置时，变成了螺旋通道。除了脚步声，五人没有发出别的声响，十分压抑。一直走了半个小时，才来到一座卧式传送门前。 “放上去吧。”老巫士说道。 四人红着眼，把星河放进传送门，依依不舍。 终于，传送门启动，星河的遗体消失不见。 “砰——” 虎憨一拳砸在石壁上，鲜血直流。 这是一片昏暗之地，却并非伸手不见五指，上方似是一片夜空，隐有几点很阴晦的星光闪烁。地面，不知是土是雾，或者是两者的结合。星河的遗体随机地出现在一处，慢慢地往地面下沉去，直到消失不见。 “春雪迎香冰心暖，朝露映日千彩幻。雪融露消在眼前，此恨难平肠已断……” 狐影惆怅惘然，泪洒衣襟。 …… 巫魂岛外不远处的一座绿色小岛上，方婷正坐在树下望着巫魂岛发呆，从星河离开后，她便一直待在这个不受诅咒影响的地方，等他回来。 小岛不大，只有方圆一里，在方婷周围不远处，七个人坐在四方修炼，正是血怒小队，他们遵守了当初的约定，一定守护着方婷，尤其是当知道星河原来只有结丹期修为时，更是惊为天人，心中追随的念头更加强烈。 在大多数修仙者心中，那些修炼一日前里的人才是天才，但经历过杀戮考验的人却知道，那种基础无比扎实，越阶可杀人的更加前途无量，而像星河这种单凭rou体力量就能击杀结丹期修士的能力，已经达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了——虽然因为诅咒原因无法驾御飞剑。 突然，七人同时睁开眼，目光中流露出惊疑之色，起身聚在了一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魂印正在慢慢减弱！ “不太妙！” 尹兴平脸色很难看。 陆玉谦叹道：“是啊！难道大人他……” “不可能！大人不会死！” 年纪最小的王志声握紧拳头低吼。 “小声点！别让夫人听到！” 杨子庆一巴掌拍在王志声后脑勺上，把他的话给拍了回去。 “那……要不要告你夫人？” 张力强有些迟疑。 七人都是犹豫不决，他们已经从心底认同的方婷，因为星河的认同，所以很关心她，这种情况本应告诉她，又怕他伤心，左右为难。 “还是别说了。”陆玉谦眼神一亮：“印记虽然极弱，但暂时未完全消失，或许，还有转机……” 几人看了看方婷的方向，点点头。 “我说你这小妮子，你打算就在这里一直等他？或许他不会回来了。” 血雨的声音从树顶传来，他正躺在树枝上。 方婷笑而不语，眼神十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