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忠孝后辈
有时候封神不过是“约定成俗”的事情,但能够拿官方牌照肯定要更好。两样综合起来,封什么样的神比较划算,大抵上就能画个圈。 老张比较中意的,是“城隍”。 “城隍”本意是护城河,如今苏州新修的环城长渠,就有一点扩大版本护城河的意思。因为和武汉一样,原先的苏州只是“小苏州”,但脱离了城郭之后,城市规模瞬间膨胀五倍十倍,就有的护城河,自然显得有点“小儿科”。 而这条新的“护城河”,就像是一个方块,把苏州几个地区都通过水网联系在了一起,增加的运力,足够让苏州吃上几十年的。 这种大型工程,没有本地名流掏钱出人,很难办成。而掏钱的就是陆德明,带头出人的也是陆氏。 于是原本还没有定夺的河道名称,因为陆德明的去世,因为张德的到来,苏州本地名流,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决定把这条人工河,命名为“陆公渠”。 各分段还有“德明河”“圆朗水”的别名,是不是真心实意不重要,但意义重大。 有了这个物质基础,把陆德明放在“城隍”位子上封王封公,难度就小得多。 只是出了司命司法之外,显然李奉诫考虑的还要更深一些。 别处城隍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功能,但在李奉诫的意思,就是苏州城隍还能帮你攒个考运。 “考神”得有“考神”的样子。 “除陆公之外,怕不是曹夫子也要算计其中?” 虞昶有点羡慕的样子,论江湖地位,其实他老子虞世南也有这个资格。但是很可惜,他老子死得早不说,当年“忠义社”这群小狗的势力还不够,从中央到地方,连能够上台瞎嚷嚷的也没几个。 也就是现在,几十年积累,才有了跟贞观名臣扳手腕的底气。而这些底气,其中不小的来源,还是因为有大量的贞观名臣“反水”。 房谋杜断长孙尉迟……有一个算一个。 “毕竟远离中枢之神人,仅此二者。” 李奉诫看着虞昶,很是平静地说着。悲切什么的,他懒得去装,纵使有,那也没有多么深刻。 到他们如今的身份,私底下没必要挂个面具行事。 “城隍”是有编制的,本身就是《周官》序列,但因为其神职的特殊性,是为数不多地方可以插手的意识形态领域。 简而言之,将来苏州的“城隍”或者武汉的“城隍”,能保佑你什么,能监察你什么,不是孔颖达褚遂良之流说了算,而是一手cao办此事的人说了算。 假假的也算是半只脚踩在了“礼”的门槛上,意识形态领域的塑造,远比破坏困难的多。 武汉的狗群在“礼崩乐坏”上可以撒欢可以玩的出神入化,但要说重铸思想领域如何如何,也仅仅是在族群识别上打转转。 文明太早熟,社会太庞大,一条工科狗只能干瞪眼。 一百条还是只能干瞪眼,一万条依旧如是。 “曹夫子还能吃几块红烧rou,我等却在这里想着给他封个‘城隍’,嘿……” 说着说着,老张自己都笑了。 虞昶也是感慨:“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说实话,老夫时时惧怕,当真有一日羽林军锦袍闪现家门,老夫想来也只会两手一摊,无可奈何。” “怕个甚。” 最看得开的是李奉诫,他拿着茶杯嘬了一口,“现在都是骑虎难下,如今我时常前往京城,南运河往来次数多得数不清。那些个新老勋贵,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进了‘进奏院’,第一年战战兢兢,第二年如履薄冰,然后……如狼似虎。” “社稷神器,让人上瘾啊。” 说着,几人又一次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张德。 在他们看来,张德的确是有病的。 “看老夫作甚?” 老张自然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顿了顿,也拿起了茶杯,浅饮一口,这才道,“谁当皇帝我反谁。” “……” “……” “……” 简单粗暴,但该说的都说了。 和虞昶张大安不同,李奉诫却知道张德口中的“皇帝”不是皇帝。 兄弟二人看了一眼,李奉诫笑了笑,老张也坦然,没有解释什么。 现行的官僚资本,本身就是最烂的一条路,也就是比封建皇权好了那么一丁点。 纯属比烂。 小霸王学习机想要从中诞生,难度系数一点都不比李皇帝挥舞榔头去敲打出来小。 “封神事宜,老夫就不掺合。奉诫你看着办。” “此事不难,有两位世兄关照即可。” 举起茶杯,李奉诫冲着陆飞白和虞昶说道。 二人一愣,旋即拿起茶杯,算是还礼。 外间宾客大多以为陆德明的后辈子侄如何如何的礼数周到,如何如何的悲痛不能自已,却哪里晓得,里间灵前的几人,竟是一边喝茶一边聊着如何消费刚死的陆德明。 哪怕是陆老头自己,大概不晓得自己死了之后,跑黄泉边上还能捞个大官当当。 陆老头更加想不到的是,自己神交已久的曹宪,人还没死呢,就被自己棺材旁边守着的几个“忠孝后辈”给惦记上了。 人没死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这大概是相当糟糕的体验。 唯一还算有点良心的,大概就是没有在曹宪面前聊他死了之后怎么卖钱…… 陆续前来拜祭的人越来越多,只是这一回,江南江北的读书人却占了主流。不管是有名的没名的,有家世的没家世的,来陆公灵前鞠躬行礼磕头上香,只这“读书人”的场面,就足够让苏州诸多名流与有荣焉。 对知识的敬畏,确实是相当的高大上。 只是江东诸多名流在隔了几天之后,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因为有些“读书人”对陆德明的尊敬,毫无疑问不是对知识的敬畏,而是一场交易。 “陆公在上,保佑我这一回一定过啊。” “陆公保佑,此番科举一帆风顺!” “陆公保佑二郎一考成功。” …… 要说真心,的确真心;要说诚意,的确诚意。 只是这味道,有点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