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章 离奇的真实

    “话虽如此，可还有问题说不通……”嬴政是何等的英明、睿智，他立刻又从对方的言语中找到一点矛盾之处，但他并没有提醒龙志去问，因为他坚信自己能想到的，今时今日的小鬼也一定能想到。

    果然，半分钟时间尚未过去，龙志便已迅速冷静下来，张口就说：“建造这样一座岛屿监牢，所花费的资金何止亿万？如果是为了隔离异能者，还勉强说得过去；可若然仅仅是为了囚禁犯人，就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吧？除非……除非，这就是我两次遭受‘捕快’袭击的真正原因！”

    “好！不愧是我看重的对手。”儒云双眸一亮，跟着讲道：“据说，那些‘捕快’之所以能在人群里发现异能者，完全是凭借着一种叫‘脑波测试仪’的东西，来测量我们的脑波振幅。”

    “没错！”谈及此类电子仪器，龙志马上想起：刘氏兄弟当日就曾经在王小乐家使用过它们，故而，出言插嘴道：“这是我亲眼所见的。”

    儒云点头示意，接口道：“可在这个世上，还没有任何一种器具能够准确地测试出：每一位异能者究竟拥有怎样的特殊能力！所以，为了完成各种异能研究，政府不得不将异能者们圈禁起来；然后，再陆续派遣‘捕快’成员攻击这群人，逼迫他们运用自身的能力与其战斗，以便从中获取大量有关异能的讯息和资料！”

    龙志一边仔细聆听对方的叙述，一边默默思考着什么，直到此时，方才举目搭话：“照你刚才所说，这种异能研究即便在普通的牢房也同样可以办到，不是吗？”

    儒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长身而起道：“龙志，你的脑筋虽然非常灵活；但这次，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啦！”

    龙志神色微怔，不解道：“此话怎讲？”

    “其实，你想不到这一点也很正常，因为你毕竟没有异能。”儒云轻舒了几口气，在房间里慢慢地来回踱步，同时开口分析道：“特异功能是由于异种灵魂寄居人体而产生的，不过，它却并非一成不变。据我所知，异能会随着主体使用技巧的熟练程度和精神力的强弱而产生变化，甚至进化！如果将异能者关押在一般的牢房里面，他们往往会对生活和未来失去希望，进而变得意志消沉，颓废沮丧。试问，这样的精神状态，生存尚且困难，又如何能发挥出异能的全部威力；相反，若是把咱们囚禁在一个相对自由的庞大空间之中，让咱们和普通人一样地生活、恋爱、工作、成家，你再好好想一想，结果又会是怎样的？”

    进入“须弥市”仅仅一年多，儒云便对异能者有了更深层的了解，其成长速度之快，适应能力之强绝对令人刮目相看！

    话说到这儿，龙志的脸色已越发凝重起来，径自嘀咕道：“假如我们被关进冰冷、漆黑的牢房，永远不见天日；那么，大部分人必将万念俱灰，一心等死，再无战意可言；但如若换成一座现代化的岛屿，四周守卫又十分松懈、单薄，则一定可以激起众人求生的欲望！”

    这时，嬴政也暗道：“况且，当你们这些异能者在‘须弥市’中安居乐业，并拥有了珍贵的朋友、爱人和生活以后，你们便会为了保护这一切而奋勇拼搏，甚至不惜豁出自己的性命！到那时，异能的威力才会展露无遗，‘捕快’想要得也正是这样！”

    龙志闻听嬴政的分析，只感到背脊上一阵发凉，心中半信半疑地说：“他们……他们还不至于为了异能，去伤害那些无辜的普通市民吧？”

    正想着，儒云又沉声道：“‘捕快’试验的最终目标就是彻底掌握异能的秘密。至于，派人窥探大家拥有什么样的能力，不过是研究的第一步。”

    “是呀，既然异能可以产生变化，他们自然要费尽心思地‘盯紧’进展喽！”龙志越听越有气，忍不住对“捕快”贬损了两句。

    儒云从旁闻言，马上接过话棒道：“你只说对了一小半。长时间的磨练固然可以令异能变强，但是当异能者的精神遭受沉重打击，情绪出现极度波动，甚至生命遇到威胁之时，他本身的能力就更容易产生异变！”这几句话说得很婉转，但其中的含义却十分清楚。它的意思就是，“捕快”不仅会通过战斗的方式来“激励”异能者，更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他们逼上杀机重重，命悬一线的死亡边缘……

    嬴政贵为帝皇之祖，一生金戈铁马，遇险无数，什么大阵仗没见过，就算有人立毙于眼前，也照样能够镇静如常，视若无睹。可今天，听完儒云的一番话之后，连他也禁不住动容道：“好厉害的手段！‘捕快之主’究竟是何方神圣？小鬼不幸落入其手，前路堪忧啊！”

    “他妈的，简直欺人太甚！”此刻，龙志根本无暇去担心自己的处境，因为，他的脑海里早已被怒气填满，半点思考的空间也没有剩下：“难道这群混蛋以为自己是神吗？”话音未落，便欲举拳锤打床垫，谁知刚一抬臂，便即扯动了伤口，剧痛之下，只好忍气罢手。

    儒云眼见龙志一副又气又痛的样子，生怕他伤势复发，连忙宽慰说：“算了，你现在发火也是徒劳，倒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

    嬴政也随之劝道：“小鬼，儒云讲地很对。生气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眼下你最需要的反而是冷静！”

    龙志明白他们两人都是为了自己好，因此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平声道：“我没有别的打算，就是想尽快找到王小乐，然后和他一起逃离此地。”

    “什么？你要越狱！”儒云低呼一声，眼睛瞪地比铜铃还大，震惊道：“你不想活啦？”

    龙志被他这么一喊，还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坐了片刻，方才反问道：“这样的监狱我不逃，难道还要留下来养老不成？”

    儒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刚进来不久，还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呀！”

    龙志听他如此说，心里顿觉不妥，立即追问道：“其实打从刚才开始，我便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这座岛上半个警卫都没有，四周的海域里也无巡逻舰艇之类的东西，‘捕快’又如此折磨异能者，为什么就没有人敢越狱逃走呢？”

    儒云苦笑道：“逃走？你知道这是哪儿吗？大陆在哪个方向，距离有多远？岛屿周围不是没有巡逻舰艇，而是压根连一艘船都没有，这一片茫茫大海，你想逃到哪里去，又能逃到哪里去？”

    龙志半依在床头上，神色平和地听完对方提出的每一个难关，然后才不紧不慢道：“你所说得都不成问题。我坚信只要能进来，就一定有办法离开！而且你别忘了，在这座岛上囚禁的犯人可全是异能者，他们的本领千奇百怪，鬼神莫测，谁敢保证其中没有人具备逃跑的特殊能力？”

    儒云闻听此言，禁不住苦笑两声，摇了摇头道：“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龙志奇道：“难不成这‘须弥市’里另有乾坤？”

    儒云微微颔首，说：“这座海岛孤立于汪洋之中，表面上看来平平无奇，但内里却暗藏玄机。根据我一年多来的观察，在‘须弥岛’的上空应该笼罩着一层电磁网，因为岛上的所有电磁信号皆无法传送出去；而且，‘须弥岛’周围的海流一年四季都是向岛外涌动的，也就是说，根本不会有任何物体可以漂向这座孤岛。我还曾经派出手下，全天候地监视邻近海域，结果证明：从来就没有一艘船在岛屿附近出现过。”

    “设置电磁网必是‘捕快’所为。”不等对方把话讲完，龙志已忍不住从旁插嘴道：“至于海岛的地理位置……它虽然尽夺天地之造化，但也并不能阻碍‘捕快’将异能者运送上岛来。”

    “你说得没错。这些都不是最困难的障碍……”话音至此，儒云忽然停顿了片刻，然后才沉声回应道：“最困难的是，我们在岛上并不能随心所欲地运用异能！”

    龙志一愣，立刻追问道：“这怎么可能？我与‘捕快’作战之时，他们明明可……”

    话讲一半，儒云已摆手阻止他道：“那是因为，你们当时正置身于‘神之领域’的范围内。”

    龙志和嬴政闻及对方的话语，禁不住异口同声地叫道：“神之领域？”

    儒云点点头，解释说：“没错，正是‘神之领域’！其实在整个海岛上，‘捕快’已经设下了某种装置，这种装置能够抑制异能者脑波的超常振动，也就是说，可以禁制我们使用异能！”

    听到这儿，龙志眼前骤然一亮，醒悟道：“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捕快’将异能者囚禁在岛上，一方面是想研究他们的异能，可另一方面又害怕他们利用本身的异能越狱；所以权衡利弊之下，便在整座孤岛上安装了‘抑制脑波超常振动’的装置，接着，又从中分割出几块允许异能发挥的区域，将它们命名为‘神之领域’！对不对？”

    嬴政亦叹服道：“难怪季达非要把小鬼引入废弃的庭院才肯动手，原来，那里就是‘神之领域’其中的一块区域……好精明的策略！这样一来，‘捕快’既可以放心大胆地研究异能者，又不用害怕他们依靠能力逃跑，当真是考虑周全，面面俱到啊！”

    听过龙志的分析，儒云马上挑起大指，颔首称赞道：“厉害，厉害！果然聪明绝顶，一语中的。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离开了‘神之领域’的我们，便与平常人一般无二，想要逃出‘须弥市’，谈何容易？”

    “这一招‘釜底抽薪’确实够狠，够绝！”龙志了解到筒中内情以后，心里也禁不住生出一股无力、沮丧之感。

    可就在这时，嬴政突然没头没脑地崩出一句话来：“小鬼，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龙志闻言一愣，暗想：“奇怪？什么……”疑惑的念头刚一闪过脑海，他立时明白道：“对呀！儒云是怎么知道这些内情的？就算他已经在‘须弥市’里住了很久，感知到几个准许使用异能的区域，可他又是怎样获知那些地方名叫‘神之领域’的？”心念及此，龙志立即追问道：“儒云，这些情况你是如何知晓的？”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儒云眼见对方问起，遂轻笑两声，转身靠近床边，垂然道：“此事说来话长啊！”

    龙志耸耸肩，平声讲道：“那你就长话短说呗！”

    儒云沉吟半晌，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随后便将自己当日失手遭擒，被押“须弥市”的种种经历，一字不漏地全都说给了龙志听。原来早在一年多前，他同样是在昏迷之中被人悄悄送进“须弥市”的。可当他再次苏醒以后，却惊奇地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座豪宅当中，四周更充满了一双双期盼和关切的目光。

    莫名其妙的儒云虽不知发生何事，但眼见周围的陌生人都对他必恭必敬，神态庄重，于是，便开口询问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谁料，不问则已，一问之下，竟使他越发地糊涂起来。因为一个管家打扮的老者听到他的问话，立即躬身上前，张嘴就称呼他为“少爷”，紧接着又告诉儒云：他本是“须弥市”巨富的私生子，从小流落在外。而现今，他的亲生父亲重病身亡，偌大的家产无人继承，所以，众人便遵照老爷生前立下的遗嘱，将小少爷接回府邸，子承父业。

    讲到最后，儒云还苦笑道：“若非第二天一早换衣服的时候，无意中翻出了‘捕快’的信笺，我还真以为自己到了天堂呢！”

    “原来如此！”听完对方的“入狱”经历以后，龙志心头的怒气已被时间消磨大半，因而又不禁出言调侃道：“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坐牢能做到你这般腰缠万贯，富甲一方，也可算是古今中外第一人啦！”

    儒云微笑着摇了摇头，在床边的沙发上矮身坐定，朗声说道：“刚开始，我也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可后来才知道，这一切全是上官洪日他刻意安排的。”

    龙志闻言一怔，不解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不成他……他还想拉拢你加入‘捕快’？”

    儒云摆摆手道：“应该不会。一来，被捕当天我已经对他表明了态度，今生今世绝不会为政府效力；二来，在上官洪日身边比我厉害的角色数不胜数，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地来拉拢我呢？”

    龙志抬手挠挠头，自言自语道：“这就奇怪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儒云瞧着对方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径自低笑两声，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在‘须弥市’里，多古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你刚才不是问我，如何得知那些内部情报的吗？”铺垫许久，终于谈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龙志急忙举目望向好友，静静地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却尽是期待之色。

    “内部情报自然是内部人员透露出来的了。”儒云长身站起，伸手指了指龙志胸前的绷带，说道：“至于，那个内部人员……你也认识。”

    龙志低头看看胸口，正要追问下去，突然脑海中灵光咋现，惊叫道：“是季达！”

    儒云点点头，说：“没错，就是他！”

    话一出口，连嬴政也大为疑惑，心头暗忖：“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季达身为“捕快”中人，与龙志一战，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其忠诚之心可昭日月；如果说是他向儒云泄密，还不如说警察跟土匪原是一家，来得可信一些。而儒云身为龙志的朋友，两人眼下又是同病相怜，就更没理由说谎了。

    儒云看到龙志满脸惊疑的表情，亦未多加理会，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在我刚到‘须弥市’之初，也被它华丽的外表所蒙蔽，认为这儿是个不错的地方，起码异能者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而不用担心被‘捕快’发现。可是没过多久，季达便前来寻衅、挑战，一番激斗之后，他胜我不得，只好转身离去。但在离开之前，他亲口说出了上官洪日曾经特别吩咐过：命人不可为难于我！”

    龙志微一颔首，口中嘀咕道：“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心里则暗暗纳闷：“既然上官洪日有命，不得为难儒云；那季达为什么又要抗命出手呢？”言念及此，他马上追问道：“儒云，自从住进‘须弥市’以后，他们袭击过你几次？”

    儒云当然明白这个“他们”指得一定是“捕快”成员，所以，想也不想地答道：“只有那一次。”

    龙志双眉斜挑，随即确认道：“只有一次？”

    儒云点点头，非常肯定地说：“是的。不过，虽然他们只攻击了我一次，却同样令我看清了‘须弥市’的真面目！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就决定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去团结这座城市中的异能者，让大家不致孤军奋战，任‘捕快’予取予求！我知道：这样做的效果或许不大，但最低限度，可以令‘捕快’对我们心存顾忌，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恣意妄为！”

    话音刚落，龙志已竖起大指，连声称赞道：“好！够气魄！如果异能者真的可以团结起来，一座小小的孤岛又算得了什么？”暗地里却向他的老友请教道：“嬴政，你怎么看？”

    嬴政思量片刻后，沉声回答道：“依朕所见，此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上官洪日仍未死心，他对儒云确实另有图谋，但就像儒云自己所说的，他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第二，就是你的这位朋友……在撒谎。”

    龙志心道：“我也明白他的话中有不少矛盾之处，但我坚信儒云不会说谎骗我！”

    嬴政轻吁一声，淡淡地道：“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