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章 疯刀.猛兽.少年（下）

    二人激斗数十回合，龙志渐渐适应了矮者不按牌理出牌的怪刀，亦放弃之前的所有战斗经验和武学习惯，改用见招拆招的方法克制对手。自此，不论矮者的钢刀从哪里攻来，龙志都不以为意，从容镇定地出手抵挡，随后再刺机反攻。这样一来，矮者先机尽失，加之他与龙志的功力也相去甚远，所以，不出十个回合便渐落下风，败像已成。

    尽管矮者处处受制，但仍然杀意如狂，手腕连环颤动，刀光铺天盖地般罩向龙志。龙志眼见对方双目赤红，显然有拼死杀敌之心，当下被他们二人之间的兄弟深情所感动，兼且自己已然胜过对方，无为再赶尽杀绝，故而右腿向前猛蹬，身形倒退五米开外，彻底脱出了矮者的刀网。

    就在这时，高者突然从矮者身后闪出，如离弦快箭一般，连人带刀地飞射向龙志胸口。

    龙志刚刚稳住身形，不料对方来势凶猛，转眼间，刀锋已至胸前半尺。情急之下，龙志虎爪挥出，左右开弓扣住刀身，但无奈对方前冲之力太大，刀尖并没有立刻停滞，只是速度稍缓地向其胸口继续靠近。

    龙志当然不想再次被人一刀贯胸，因而暴喝一声道：“停！”双臂贯注全力，向外反推刀体。本来龙志的力量远比高者强大，但因为只有七条经脉可用，内息难免大打折扣，因此一时间与对手斗地难分难解，双方陷入僵持状态。

    可就在这时，矮者刚好从后面杀来，见龙志已被大哥制住，无法分身还击，立刻兴奋地大喊道：“有rou吃啦！”同时跃上半空，双手举刀过顶，向下猛劈龙志的天灵盖，大有将他一刀两半的气势。

    龙志动弹不得，眼看就要命丧敌手。危机时刻，他口中突然念念有词，双目瞬间暴射凌厉精芒，在矮者跃起之时，猛然叱道：“任脉——开！”弹指间，高者猛然感到刀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量，仿如彭湃不息的海潮，一浪接着一浪，永无休止。

    奇经八脉畅通之后，龙志力量暴涨一倍，轻易向上扯动钢刀，恰好挡住矮者的攻击，并顺势飞起一脚，将落地未稳的矮者踹出一丈多远。不等高者反应，他又平压刀身，右手滑过刀面，猛击对方手腕。高者不知龙志为何会突然力量大增，愣神之际，手腕处剧痛钻心，钢刀应声落地。

    高者迅速退到兄弟身边，关心道：“弟弟，你没事吧？”

    矮者傻笑道：“我没关系。只要大哥没事就好。大哥，我想吃rou。”

    高者见弟弟还会喊饿，当即放心道：“咱们走。”

    龙志重新封闭任脉后，心道：“刚才真是好险，幸亏及时把任脉解开，不然的话，现在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就是我了。”

    嬴政道：“再过几天，等你把督脉也封闭后，你的奇经八脉就全部得到锻炼，也是时候可以修练‘屠鬼’心法啦。”

    龙志心道：“等我先查出主谋再说。”他上前一步，第三次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高者道：“是……”话音未落，他右手骤然一扬，十余道寒光疾闪而出，密如雨点般地打向龙志。

    龙志冷笑道：“冥顽不灵！”双掌翻飞，挥动七次，一举接住七把飞刀。没有截下所有暗器，是因为他非常清楚，如果自己站立不动，其余的六把飞刀对他便构不成丝毫的威胁，单凭这份眼力和胆量，就绝非寻常武者可及。

    在他分神抵挡暗器之时，高者低喝一声：“走。”两人转身疾驰进树林内，奔向它的另一边。小树林并不大，而且龙志记得距离树林尽头不远的地方，便是一片喧闹的商业区。

    “绝不能让他们轻易逃掉！”心念及此，龙志顺手将掌内的飞刀射向二人，但由于他并无投射飞刀的本事，而且这里树木丛生，飞刀不是射偏，就是被小树挡住，全部落空。被飞刀之事耽搁片刻，对方已没入树林，他唯有发足狂奔，奋起直追。

    双方再次展开速度竞赛，虽然树木杂乱错落，光线昏暗，但龙志依然凭借着敏锐的感应力尾随二人之后，穷追不舍。

    “那小子跑得比我们快，怎么也甩不掉他！”高者急道。

    矮者不高兴地说：“那就回去宰了他，我要把他生吞活剥！”

    高者道：“现在你、我还不是他的对手。出道十年，终于让咱们碰到一个高手，这是一个提升功力的大好机会，我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打赢他。”

    矮者道：“再吃光他的右臂，加强功力！”话音刚落，矮者突然一个踉跄，由于前冲之势太猛，身体随即失去平衡，当场摔了个“狗吃屎”。

    几乎同一时刻，二人身边猝地发出一声闷哼，一个黑影从树下陡然冒起，在这月黑风高之夜，身处阴森的树林之中，任凭你如何胆大包天，遇到这种事情也会暗打冷颤。

    不过，幸好“神经刀”两兄弟身手不凡，马上从惊愕中恢复过来，异口同声地喝道：“什么人？”

    矮者刚刚败于龙志，又被黑影绊倒，满腔怒火再难压制，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冲着对方挥刀便砍，嘴里还大叫道：“竟敢暗算我？找死！”

    那个黑影好像不知发生何事，身形不禁一滞，但马上警觉危机迫近，立刻向后踪跃，躲过这迎面的一刀。

    被此事一阻，龙志已闪电般从后面追上，在距离两兄弟不足十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此时，三人已来到树林边缘，遥遥可闻商业区内传出的人车嘈杂之声，龙志盯着场内那个看不清面目的黑影，手中暗暗聚力，以防万一。

    突然，树林旁边的马路上飞驰过一辆货车，车灯在转弯之际，恰好扫过这片树林，灯光滑过之处顿时变得明亮清晰，而在这道亮芒闪过黑影的时候，龙志匆匆一瞥，终于得见其庐山真面。

    黝黑的皮肤，没有半寸多余的脂肪，坚实贲起的肌rou，冷电般锐利的俊目，周身散发出一股兽性的强悍，虽只是匆忙的一眼，但其眉宇间流露出的桀骜不逊却令人终生难忘。这少年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与一个多月前的自己相差无多。

    矮者见少年身手矫健，争强好胜之心又起，哪还管什么龙志追上与否，当即大喊道：“咱们再来！”说罢，手中钢刀旋转如轮，向少年绞去。

    少年嘴里突然发出一声低吼，不再躲闪，反而凛然无惧地直扑对手。在靠近矮者刀锋的一瞬，少年骤然仰面躺倒在地，躲过刀轮撕绞，右腿顺势向上猛踢对手的下阴，招式极为狠辣。

    矮者见状，立刻挥刀急斩少年的膝盖，意图砍断这绝子绝孙的一腿。可是，少年反应轻快，中途忽地变换方向，以脚尖重击矮者持刀的手腕，此招虽然笨拙、难看，但却非常实用有效，矮者手腕一疼，唯有收招跳开，暂避其锋。

    少年得势不饶人，瞬间从地上弹起，双拳如狂风暴雨挥出，劈头盖脸地罩向对方。矮者不料少年速度如此之快，劈斩已然不及，只能将刀平直递出，反刺对方胸口，趁少年身在半空，无处借力之时，拼个两败俱伤。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眼见就要被钢刀穿胸而过的少年，突然身形扭动，硬生生地凌空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险险避过刀刃。不等矮者抽刀回防，他以左手抓住刀背，右拳猛击敌人面门。矮者只听鼻梁“咔喳”一声，顿感天旋地转，当场跌倒在地。

    高者原本以为凭弟弟的功夫，三、两招之内足以解决这个流浪汉模样的少年，却没曾想少年武艺高强，弟弟在三招之内反被击倒，心中不禁大吃一惊。他顺手捡起一根树枝，就要上前救助兄弟。

    可是，他前脚刚一迈出，龙志便如从天而降一样，傲然立于他的面前，将他和兄弟彻底隔开：“想要救人，先过我这一关！”

    就在高者准备上前硬拼之时，矮者已然翻身爬起，为防少年趁机偷袭，他将长刀施展开来，化成重重刀影裹住全身，三尺之内任何人也休想靠近。

    其实，矮者的武功并非如此不济，只是刚才与龙志一场恶斗之后，体力尚未恢复，加上腹部至今仍然隐隐作痛，导致其战力锐减至六成；又因为求胜心切，出招时难免有些急功近利，所以才会被对手有机可乘。

    此刻，矮者重整攻势，疯刀再度发威，刀势绵绵不绝，怪招层出不穷。转眼间，少年就被其凛冽的刀网笼罩其中，他苦于赤手空拳难敌刀锋锐利，只得闪避躲让，寻找机会与对手打近战。

    高者看到弟弟占据上方，自己又无刀在握，断不可能是龙志的对手，故索性打消了出手帮忙的念头，转而监视眼前敌人的一举一动。而龙志则一边提防着高者，一边分神关注少年的处境，细看之下，禁不住大为吃惊。

    原来，他从少年的出手姿势和移动身法上，得出一个自己也难以相信的结论：这个与神经刀斗至难解难分的神秘少年……竟然不会武功。

    少年虽然在矮者的重重刀网之中，腾挪躲闪，灵活无比，可是，龙志一眼便看出他步伐凌乱，毫无章法，显然与自己一样，没有正式练过武艺。而他所谓的拳脚功夫不过是随意而为的拳打脚踢，也没有任何精妙招式可言。但这些并不足以让他吃惊，因为龙志本人除“大秦武道”之外，也没有学过一天功夫，他的拳法都是在临阵对敌之时偷学而来。

    但是，龙志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完全是依靠“大秦武道”催动内息的缘故，而那个少年却不像练过什么高深的内功心法，甚至可以说他的格斗动作连人都不像，反而更似一只因愤怒而发狂的猛兽！

    “嬴政，你看那个少年的眼睛。”龙志突然惊异道。

    嬴政说：“凶狠、残暴、无法抑制的狂乱，这个少年的意识正在逐渐模糊，他的精神有问题。”

    龙志道：“你看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花俏，就像在捕捉羚羊的猎豹一样，全身散发出野性的杀意。”

    嬴政赞同道：“他的每一次攻击和躲闪，都是出自天生的战斗本能，不！应该是猛兽为活下去的求生本能。”

    龙志奇道：“他虽然没有习练过‘大秦武道’，但是他的移动速度丝毫不比我缓慢，相信只有经脉全开才能胜过他。”

    嬴政低声说：“难道他……对！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龙志不解道：“你在嘀咕什么呢？”

    嬴政颇有深意地讲道：“大自然的万物皆有其独特的呼吸法门，动、植物的特性亦因为自己特有的呼吸法而各不相同。其实，所谓的内功、真气，也不过是一种人类自创的特殊呼吸法罢了。”

    龙志震惊道：“你是说，这个少年掌握了自然界中野兽的呼吸法，因此才能超越人体的极限，达到一个全新的领域？”

    嬴政点头道：“应该如此。不过奇就奇在，人类历经数千载，无数不世之才绞尽脑汁也未能窥其门径的玄之又玄的神奇呼吸法，怎会被一个年纪不过二十岁的少年练成呢？”

    龙志猜测说：“也许是他天生的才能。”

    嬴政道：“这个少年如果不是智比天高，就是有一段常人无法想象的诡异经历。”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场中战势突起变化，少年的闪避渐现无力，好几次都险些葬身于矮者的刀锋之下，刚刚又一个不小心，让对手在左肩膀上划出一条半尺长的刀痕，顿时血流如柱。

    龙志见状，心中一凛道：“不好。大多数具有攻击性的野兽，都是爆发力强横，但是缺乏持久力，我看他现在气虚力弱，此战难有胜算。他是因为我才遇到危险的，我不能见死不救。”说着，龙志转身就要向矮者冲去。

    正是：风水轮流转。不久前，龙志还要阻挡高者前去救援兄弟，但此刻却轮到对方抢到他的前面，阻止他去帮助那名神秘少年。龙志不愿与他纠缠，狂吼一声：“滚开！”一招“鹤啸九天”怒拍对方的胸口与咽喉。

    高者没有长刀护身，只能左躲右闪，用掌中的树枝不断sao扰对手，任凭龙志如何破绽大露，他都视而不见，绝不主动抢攻。这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打法，虽然伤不到龙志，但却成功将其拖住，令他无暇分身去对付自己的兄弟。

    正当龙志与高者激斗之时，少年终于达到体能极限，脚下一软，瘫倒在地。矮者一见大喜，咆哮着挥刀向少年的脖子斩去。蝼蚁尚且偷生，少年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立刻就地翻滚数下，避过断头之祸。

    但无奈，少年的体力消耗委实太大，滚动时身形一慢，背上又遭矮者利刃砍伤，刀锋过处皮开rou裂，鲜血迸流。

    龙志地余光将此情景尽收眼底，心中焦急道：“不好，那个少年性命难保！”

    矮者看到对手浑身浴血，胜利的快感立即涌上心头，狂笑着大喊：“小子，你比我还差的远呢。”

    高者闻言，心中叹道：“弟弟做事向来莽撞，为了与此人斗武，将脱身的机会也抛诸脑后。我又不能丢下他独自逃生，看来今天只有倾尽所有一战，希望可以侥幸逃脱。”

    矮者双手举刀过顶，似要给少年来个彻底的了断。龙志被高者绊住，无法脱身，只能冲着伏在地上的神秘少年，狂喊道：“快闪开！快点闪开啊！”

    少年趴在地面不住的抖动，仿佛伤重不治的抽搐，根本对龙志的叫喊充耳不闻。龙志见到矮者手起刀落，猛地向下狂斩少年的颈部，心中一凉道：“没救啦！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险关头，神秘少年突然一跃而起，发狂般翻身扑向矮者，嘴里还发出野兽般的嘶鸣。矮者哪里想到砧板上的rou会自己跳起来，心里一慌，下手便慢上半分。少年看准空隙，一个健步晃到矮者背后，双臂如钳，紧紧扣住他的手臂；双腿则似两条蟒蛇般勾缠在矮者的腿上，两人此刻的姿势就像矮者在背着少年一样。

    龙志宽心道：“原来，他还有装死的本事，倒是小瞧了他。”

    嬴政道：“他不是装死，而是保留最后一点力量，力求一击毙敌。”

    龙志赞许道：“战术正确。可是他现在这样，矮子固然砍不着他，他也没有手……”想到这里，龙志脸色骤变，心道：“他不会是想用……”

    嬴政平静地说：“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猛兽最犀利的武器本来就是爪子和牙齿。”

    果然，少年制住对方手脚之后，猛地张开嘴巴，雪白的牙齿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眼。高者见状，急忙大喊道：“住口！”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少年利齿闭合，已将矮者颈部的大动脉当场咬断，一股血箭从伤口喷射而出，化成阵阵血雨纷飞。

    重创敌人之后，少年残存的力量也已用光，四肢随即松脱，整个人仰面而倒，此刻即使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也能轻易取走他的性命。

    矮者神情呆滞地摸摸伤口，又转身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少年，咧嘴笑道：“你咬……咬我也没有用，因为……因为天底下……根本就没有练脖子的功夫。哈哈……哈……”他一开口说话，鲜血便从嘴里涌出，样子极为恐怖骇人。

    大笑过后，矮者终于躺倒在地，抽搐几下，就此死去。

    高者亲眼目睹弟弟的惨死，悲痛欲绝，丢下龙志就要去找少年索命。龙志身形暴闪，拦在他的前面，不温不火地说道：“到底谁是你的老板？说出来，念在你丧弟之痛的份上，今天暂且放过你。”

    高者双目赤红，似要冲上来拼命，但他最终还是强压下怒火，恨声道：“这笔血债我一定要回来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