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真是十分抱歉。那位是我们家少爷，他其实并没有恶意，只是行事向来冲动冒失，实在是多有得罪，还请二位多多包涵。” 歉然的声音令苍狐顿时回过神来，一抬眼就看见面前躬身道歉的老管家，她便赶紧伸手扶起他，温和一笑：“老管家言重了，小事而已，我们并不会放在心上。对吧，渊桦？” 迎着苍狐转过来的视线，刘渊桦暗暗撇了撇嘴，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冷着脸不置可否的轻哼了一声，苍狐微微一笑，便权当他毫不在意了。 见此老管家才终于放下心来，便侧身引路道：“那么，请随我往这边来，老太爷正在堂内等着二位。” “如此，就麻烦您了。” “不敢当。请。” 有那种德行的“少爷”，这家的老太爷显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不是吗？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刘渊桦心中不屑，但见苍狐已经跟着老管家走在了前头，态度明显十分坚决，他便没有说出口来，索性就与目不斜视暗中护着她的苍炎一路跟了过去。 穿过几扇月门，走过重重回廊，他们终于停下脚步，来到了一间空间开阔明亮的大堂，老管家向他们躬身一礼，便无声退下了。 大堂内并非空无一人，而是一左一右早已坐了两个身着长衫的老者，两人须发皆白，显然年事已高，但端坐椅上脊背却仍旧挺得笔直，苍老的容颜上两双眼睛熠熠生辉，不见丝毫年老智昏之意，反而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似乎就要令人当场露怯。 想给他来个下马威？ 哼，不自量力。 微微一勾唇角，刘渊桦就挑眉向打量他的两位老人投去了不屑而冰冷的视线，两位老人顿时就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感觉忽然就从心底出现，令他们竟是再也移不开目光，仿佛连思维都停滞了似的，只能眼睁睁感觉着那冰冷渐渐从内而外向他们全身蔓延，心头却有什么越来越沉重。 “二位，苍狐有礼了。” 这时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顿时就如冰封的极地之中突然照进了温暖的阳光一般，两位老人同时感觉心中一松，终于能将视线从那英俊高挑的身影上移开，却已是浑身冰凉微微颤抖，仿佛真的在极寒之地冻了一遭似的。 畏惧与后怕这才涌上心头，两位老人立即收起了些许的轻视之心，却不敢再看刘渊桦一眼，只能将视线落向随后开口的苍狐，那平平无奇却又温和亲切的笑容让他们心里感觉好受了一点，稍稍平息一下，左边那位年长些的老人便终于开了口。 “阁下便是苍狐苍妖师？” “正是。”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仍是那年长的一位开口道：“久闻妖师大名，却未曾见过真容，这才有了方才那般愚行，真是得罪了。” 苍狐当然知道他们所说的“愚行”是什么。 方才他们俩刻意放出威压，除了源于家族的骄傲而意图彰显自身震慑对方以外，恐怕也有着试探眼前这两个来历不明自称“妖师”的人实力的心思，却不想刘渊桦实力太过高深莫测，他们非但没能试出深浅，还反而受他威势所慑，若不是苍狐出言相阻，他们怕是就要当场出丑了。 不过，苍狐倒并不觉得这是“愚行”，毕竟“妖师”的名头对于“道法界”中的人来说有着十分特殊的意味，会如此谨慎也是理所当然，她早已习惯了，唯一有点意外的就是两位老人诚恳的态度，这可不是任何一个心高气傲的法师能做得到的。 看来这次商讨，应该会比想象中轻松一些了。 想着苍狐当下便微微一笑，不失礼貌地将此事一语揭过。 见她确实并未放在心上，两位老人都暗暗松了口气，便请苍狐与刘渊桦入座，却忍不住看了一眼冷气逼人的刘渊桦，随即赶紧收回目光，又向苍狐道：“对了，这位是……” “我的助手，刘渊桦。” “哦……”捻了捻须，年长的老人了然点头，恰好这时老管家带人奉上茶来，便微微一顿，待苍狐轻啜一口后才又道，“苍妖师突然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手中托着精致的茶盏，苍狐礼貌道：“老先生言重了，苍狐来此并非有什么‘见教’，而是有一事相求。” “哦？不知所为何事？” 苍狐也不绕弯子，微笑浅浅，抬头直视二位老人：“只为来此获得许可，以前往贵家族手中‘养尸地’一趟。” 闻言，原本和颜悦色的两位老人顿时都皱起了眉。 每一个赶尸人家族手里都会掌握有一两处自然形成的“养尸地”，这一点凡人或许不知道，但在法师当中却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作为身份特殊的“妖师”，苍狐能说出这个名字倒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问题就在于，这养尸地并非任何人都能去得的。 养尸地能加速尸体僵化，是赶尸前将尸体制成僵尸的必要之处，对于赶尸人来说就像是工作间一样的存在，但，这并不能掩盖养尸地乃是天下“凶地”的本质。 养尸地内极寒极阴，若没有“尸术”护体，进入此地的活人必然因阴气入体而早亡，而葬于此地的尸体则会在浓厚阴气的聚集之下形成僵尸。湘西因环境特殊，凶地遍布，曾一度饱受僵尸之害，幸而那时出现了专门对付僵尸的人，他们走遍了天下凶地，追踪僵尸而行，救凡人，除僵尸，久而久之，便被凡人尊称为“僵尸道士”。 可是凡人却不知道，这所谓的“僵尸道士”，其实就是他们口中“赶尸人”。 事实上，赶尸人家族所擅长的“尸术”最初并不是为了“赶尸”才出现的，而是为了“除尸”。湘西环境特殊，易出僵尸，为灭僵尸之害，居住于此地的“巫师”便将这巫蛊之术中最为偏门的“尸术”彻底研究，日益完善，并将此代代相传下去，而后来为凡人所熟知的“赶尸”其实不过是他们在研究尸术途中的副产物而已，只是考虑到此举能够帮助凡人，这才一直延续了下来。 “赶尸”本是“副业”，可到了今天却反而成为了凡人对他们的主要印象，这些曾经的巫师后裔也终于成为了凡人口中的“赶尸人”。 但是，他们“除尸”的职责却从未放下过，及至今日，他们也仍旧世代看守着孕育僵尸的“养尸地”，以卫世人。 那是“凶地”，也是不允许外人入内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