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天色渐晚，冷清的街道上看不见几个行人，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洒下昏黄的光芒。 轻盈的脚步声从远处逐渐靠近，一个女孩儿慢慢走了过来。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背着一个双肩包，乌黑的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的前进而微微晃动，十分俏皮可爱。 雾气迷蒙之中看不清她的模样，却能感觉到她似乎嘴角噙笑，视线一直投向老街的尽头，似乎正期待着什么。 但是还不等她走出老街，一双粗糙的手便猛然伸了出来，一下将她拖入了黑暗之中。 惊恐的“呜呜”声响了起来，闷闷的，像是被捂住了嘴一般，隐约能看到白色的身影拼命的挣扎着，似乎想要从那可怕的手掌之中逃离，却是无济于事。 惊恐的视线从黑暗之中投向冷清的街道，试图找到些什么，然后就看见一个人影慢慢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刚下班回来的男人，似乎因为夜晚加班而显得有些疲惫，脚步有些拖沓。 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黑暗之中的“呜呜”声变大了起来，努力的想要让那男人注意到，这让身后被黑暗掩盖的人一时慌乱起来，于是清脆响亮的“啪”的一声猛然响起，打断了“呜呜”之声，却反而在这安静的街上猛然传播开来。 那个男人的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了声音传来的那处黑暗。 一瞬之间，黑暗中的人僵住了。 然而下一刻，男人便收回视线低下了头，像是什么都没注意到一样的继续前行，步履却匆忙了起来。 刚刚还因为期待而雀跃起来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感觉到身后的人松了口气，随即恶狠狠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白色的身影拼命挣扎着，想要逃离这份黑暗，换来的却只是更加粗鲁的动作和一声声压低的辱骂，她却没有就此屈服，反而更加努力的反抗，即使被死死的捂住嘴也不断的发出尽可能大的声响。 会经过这条冷清街道的，绝对不止刚才的那一个人，一定能有人注意到这边的！ 就如她所猜想的那样，不远处又响起了慢慢的脚步声。 感觉到压住她的身子又一次僵住了，她赶紧趁机拉下捂住她的手，大声喊了起来。 “救——” 黑暗中的人陡然回神，立即慌乱的再次捂住她的嘴，只有“呜呜”声响起，但也已经足够在安静的街道上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了。 慢慢走过来的中年人立即往这边看了一眼，可还不等她期待的大叫，他就如同被火烧灼一般收回视线，匆匆离开了。 就和刚才那个人一样。 她怔住了，黑暗中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嘿嘿”的笑了起来，随手扯出一截脏兮兮的布条堵住她的嘴，便继续起刚才的动作。 她不明白，也不愿意死心，拼命反抗着自己根本无法对抗的力量，不断的制造出足以吸引别人的声响，陆陆续续又有四五个人走近过来，清一色都是加班回家的男子，也都听到了她的声音，可是看向黑暗一眼之后，他们就又像是没看见一样，加快速度离开了。 没有一个例外。 黑暗中的人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手中的动作再也没有停止过，求助的目光变得不解而恐惧，这时，又有一个中年人慢慢走近，她的双眼之中一下迸发出了异于方才的强烈希望，激动的往外挣扎，发出了急切的声音。 “呜呜！呜呜！呜呜呜！” 中年人的脚步停住了，在她身上乱来的手却毫不畏惧的继续动作，她努力阻挡着，换来的却是重重的拳头不断落下，让她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紧紧的盯着站住的中年人，看着他一点点的转头看过来，困惑的视线在一瞬间与她相接，期冀的目光立即变得更加强烈，被堵住的嘴里发出了拼命的喊叫。 “呜呜！呜呜！” 然而下一刹那，那个中年人就像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样，转头匆匆离开了。 她僵住了。 冰冷一下覆盖了她的全身，没了阻挡的手开始在她的身上肆虐，粗糙的触感带来一阵阵令人恶心的战栗，那抹白色却不再反抗，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个身影匆匆远去，直直的看着，眼中疯狂的涌出难以置信，然后一点点的，变成深刻的绝望。 撕裂般的痛楚猛然袭来，野兽般的喘息渐渐响起。 一盏盏路灯洒下暖色的光芒，却独独，照不进那处黑暗。 冰冷的场景逐渐扭曲起来，周围又化作了一片薄雾，苍狐平静的挥了挥手，薄雾便迅速散去，露出了荒芜的工地。 半透明的白衣女子就呆在原处，身上是牢牢缚住她的发着浅金色光芒的“绳索”，一双眼睛依旧从长发的缝隙之中直直的看着陈默，目光冰冷空洞，却又如此的哀戚。 或许是自始至终存在的薄雾的原因，陈默一直没有看清那女子的模样，却看清了最后那个看了黑暗那边一眼，便当做没看见一样匆匆离去的中年人。 正是他自己。 陈默想起来了。 三年前，国庆放假的前一天，他因为加班而下班晚了一些，而就在他回家的途中，确实遇见了这么一桩事。 灯光无法照亮暗处，一晃眼间他也看不明白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便立即离开了。 ——但是陈默自己很清楚，这些都是借口。 即使看不清黑暗中的情况，那求救的声响也足够让他有所猜测，但是，他却当作完全没有发现一样。 绝不议论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去插手。 “明哲保身”，这是陈默一直以来的生活状态，就和大多数的人一样，所以，那时他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仅此而已。 那不是他的错，理应受到惩罚的是那个犯人，而不是他们这些经过的人，不是吗？ 然而如今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陈默却产生了不敢与她对视的想法，他忍不住稍稍移开视线，却正看见苍狐向着残缺的承重柱丢出几张符咒，金色的“绳索”还在，柱子却立即碎成了粉末，而其下坚固的水泥地面就如水浪一般陡然翻滚起来。 注意到陈默不解的目光，苍狐微微一笑，缓缓开口。 “我想让你看的可不止这些啊，陈先生。” 声音淡淡的，不愠不火，如同闲话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