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外科普通病房内，两个人正互相注视着。 坐在病床上的是跟非融一起受伤入院的另一位车手，他的身上根本就看不见绷带，只在额角和手上贴着薄薄的纱布，看起来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而已，按说这种程度的伤是不用住院的，不过由于同时受伤的非融相当严重，医院方面对他的伤情自然也更加重视，保险起见就让他留院观察到了现在。 而坐在病床边的，则是一个身着西装，神情相当冷静的中年人，相貌平平没什么特别之处，唯有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两人静静的注视着彼此，但是与中年人平静的目光不同，车手的眼神明显就不那么友好了，甚至还带着些许敌意。 像是对车手的敌意毫无所觉似的，中年人扶了扶眼镜，道：“既然你自己也能判断出这是一场‘蓄意为之’的‘事故’，那事情就很清楚了不是吗？你为什么就不愿承认呢？” 车手皱起了眉：“你怎么当的律师？这种事情还需要我给你解释吗？‘做出判断’不代表我认为这就是‘非融做的’啊！” “但是依我看来可能性却很大，毕竟他有着相当明确的动机。” 律师冷静的声音让车手更加不快了，声音不由得就大了起来：“别用‘动机’这种东西来判断他！他是我朋友！我和他多少年的交情了还需要再跟你重申一遍吗？”顿了一顿，他声音中的激动稍微收敛了一些，又道，“再说了，要是论‘动机’的话，想害我的人还会少吗？你别忘了，到目前为止，我可是本季排名赛遥遥领先的第一名啊……” “当然不会忘，而且我还很清楚的记得，他是分数与你相差无几的第二名。”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虽然就如你说的那样，很多人都有动机，但他的动机却是最大的。” 见律师说得依旧冷静，车手忍不住想要揍人了，他坐直身子，拳头在床上狠狠一锤：“你要我说几遍才听得进去？我了解非融！他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静静的抬头看着怒目而视的车手，片刻之后律师才再次开口。 “人心难测。你认识的他，说不定早就已经不在了。” 笃定的声音令车手的呼吸微微一滞，不由自主的就沉默了下来，过了小会儿他才再次开口反驳，但是声音听起来却没有方才那么坚定了。 “……我和他那么多年的朋友，他没理由……” “那是因为你没有听说那个消息。” 微微一愣，车手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开口询问：“什么消息？” “在本季比赛开始之前……” 扶了下眼镜，律师的声音低了下来。 听着那耳语一般的声音，车手的神情渐渐产生了变化，终于他垂下头去，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够了。你是个律师，不是侦探，如果我不提出诉讼要求你就别多话了，反正现在结果已定，排名也因这一次事故而难以改变了，这事……就让它这么过去吧。” “既然你坚持如此……好吧。那么，我就告辞了。” 说着律师就站起身来，但车手已经没心情理会他了，就连回应一声也没有，律师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向车手点了点头便走出门去，完全没有察觉到门边还站着两个人。 看了看远去的律师，又回头看了看病床上抱头低落的车手，苍狐轻声开口：“我们回去吧，有些事……果然还是得问问非融本人才行。” 在没什么人的角落解除隐身术后，苍狐就和刘渊桦融入来往的人之中往回走去。 在真儿的要求之下，清醒过来的非融已经从重症监护室搬出来了，为的当然是方便她亲自照顾非融，而且没了探望时间限制之后苍狐和刘渊桦也能轻易的见到他，这对于真儿的那份委托来说自然是有利的，所以苍狐也就没有阻止。好在非融的各项体征都很正常，在真儿诚恳的请求之下，医生很快也就同意了。 依照之前的记忆慢慢接近非融的新病房，没有跟真儿打一声招呼就出去的苍狐正盘算着之前的所见所闻还是先瞒着真儿比较好，却听见不远处的病房里传来不了耐烦的吼声。 “我说我要出院你听不懂吗？！” 陌生的男声让苍狐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谁，不过接着响起的柔柔的女声立即就让她确定了那个男人的身份。 “你才刚醒，先别激动，对你身子不好……现在出院还太早了，毕竟医生也说了……” 柔软的，带着明显的担忧之声，毫无疑问是真儿的声音。 “我管他说了什么！我说要出院就要出院！你听没听懂啊？！” 粗暴的怒吼引得附近的人纷纷侧目，是对于在医院里大吵大闹的责备，也是对这声音的主人的鄙夷。 就算是陌生人，从这两句当中也能脑补出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和一个无理取闹并且把别人的担心好心都当成驴肝肺的男人了，霎时间周围的目光简直都写满了“渣男”“这种人管他去死”“姑娘啊你还是别理他了吧”之类的话语，苍狐也不禁意外的扬了扬眉，看向依旧板着脸没有丝毫兴趣的刘渊桦。 “这就是真儿姑娘所说的‘温柔体贴’？” 抬抬眼皮看了那间病房一眼，刘渊桦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发出不屑的鼻音。 然而里面的真儿就像是没有听到非融的怒吼一样，声音依旧温柔似水，听不出半点火气。 “你消消气，先把粥喝了吧，毕竟你都一周没吃东西了，再不吃点的话伤势恢复得也会……” 话没说完，便是脆生生的瓷器摔碎的声音响起。 “你故意给我装聋是吧？听不懂人话吗？我告诉你，我要出院，现在，立刻，马上！不出院我一口也不会吃！” 周围人的目光已经从鄙夷逐渐变成不忿了，病房内真儿的声音却没有再响起，苍狐心中微微一叹，上前几步敲了两下门便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