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〇四 殃及池鱼
时隔半年,魁玉又站在城南驿站的大门前,恍惚间苦儿还在身旁,她们才刚刚离开家几个时辰,像怀里抱着的受伤雏鸟一样,面对着陌生的江湖不知所措。 如今她已经改变很多。 可走进去还是一样莫名地忐忑… 大堂里老远听见麻姐招呼客人的声音,才略微安下心来。人来人往,觥筹交错,看来没变的只有这里。 昱音猛烈而琐碎地抱怨着魁玉破坏了他的进度,他们本来可以赶得上在关城门之前进城,可魁玉坚持要在这龙蛇混杂的驿站住一宿再走,眼看要到手的原稿又泡汤了。 “麻姐!”魁玉叫了一声,不知为何有些哽咽。 麻姐回头看了她一眼,表情冻结:“你是?” “我是程魁玉,半年之前在这里住过两晚,和苦儿,还有小史,智胜先生,你忘了?” “…没忘…”她小心地左右张望一番,又勉强挤出笑容,魁玉这才发现她眼泡浮肿,面颊深凹,血色全无,辫子上的白花让魁玉心里一沉。 “你可有找到小史?”麻姐问。 “没有。”魁玉惭愧,“不过我进了滟波楼,一定有机会联络到智胜先生,麻姐你放心。” 麻姐不置可否地凄然一笑,岔开了话题:“打尖还是住店?”硬是把她当做普通客人。 “先吃饭,再开两间房。麻姐?发生什么了?麻掌柜呢?”虽然昱音都看出不对偷偷扯她衣角,魁玉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家兄,两个月前亡故了。”麻姐回头看了看柜台深处,那里站着新招的帐房先生——一位慈眉善目的大伯正对他们微笑。 “恕我失言,可是怎么会?!”魁玉本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麻姐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是真心替她着急。 “你们先坐下,这位是你的朋友吧。我先去准备些酒水。晚些时候再去找你。”麻姐见她一如往昔并无半点生分,欲语泪先流,又像是惧怕被人看见似的,转身擦干眼睛给他们安顿妥帖了才忙到别的桌子。 “虽说你是京城来的,还真没想到处处都有你的熟人。”昱音跨坐在长凳上,倒水喝茶,敏锐的目光透过镜片四下打量,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麻掌柜死了。”魁玉皱起眉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原本饿的前胸贴后背此刻也顾不得,胡乱吃了些饭菜就扔下昱音回了房间。 等到夜深人静也不见人来,听到门外似乎有声响,魁玉按捺不住推门追出,却见麻姐的背影刚刚离去,她连忙上前一把抓住她,谁知一回头却是张戴了玩偶面具的脸。 “麻姐?” “嘘!跟我走。” 麻姐带着她从后门走出驿站,往密林深处走了半里才在一块空地前停住。从树后闪出四五个人,每个人都戴着一摸一样的面具穿着同样的衣服,麻姐混入其中,围着她转起圈来。 几圈之后魁玉已经根本分不清哪个是麻姐了,她这才知道自己中了计。 来不及质问,其中三个已经出手。魁玉最强的技能就是金刀决,只好变刀法为掌法,以攻为守直取要害,纵然六个人车轮般轮流上前,魁玉还是渐渐占了上风。 但掌风真切地劈到面具上,瞧见对方眼里那一星泪光,她又猛地收了回来,反被一脚踹身上跌了出去。 麻姐理应不会武功的,可她不也是这半年才习得武艺护身,到底哪个才是麻姐她根本无法判断。 因此也无法出手! 局势立刻发生了逆转,六个人认准她不会痛下杀手这一点转守为攻,逼得魁玉连连败退。金刀决一招都使不出,只能凭借身法腾挪左右闪避,眼看就要支持不住。 昱音不知从哪里杀出,一根判官笔蜻蜓点水般地拂过几人身上的xue道。中招之人浑身瘫软到地不起,只留下一人与魁玉面对面对峙着。 “有什么要问的就快问吧。“昱音收手落地,“刚才跟你说话的人就是她。“ 魁玉一把掀了面具,果然是一脸不甘心的麻姐。“为什么?“,虽然问出口,但她现在也不确定麻姐会对她吐露实情。
麻姐看着其余几人,对昱音说:“可否借判官笔一用。“ 昱音犹豫了一下,一语不发地递给她,顺手把魁玉拉到自己身边。 麻姐已在这一转身的功夫将地上几人扎穿了喉咙,热乎乎的鲜血喷在空中,哀怨的灵魂离开了身体,俯视着林中的三人。 麻姐把判官笔还给昱音,低声道谢。又对魁玉说:“刚刚你问我为什么,是想问我哥哥为什么会死,还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攻击你?现在我可以一起回答你,因为是你们害死了我哥,所以我要报仇,这是不是很合情合理?“ “我....“魁玉不是没有想过她们和智胜先生先后离去会给麻姐带来麻烦,但万万没想到会赔上麻掌柜一条性命。 昱音打破僵局,将判官笔又扔回给麻姐,“你若真觉得是她害死你哥哥的,现在就杀了她报仇。我绝不出手阻止,她大概也不会反抗。“ 麻姐手持判官笔步步逼近,魁玉果真一动不动,她越走越慢,待到两人相距不过一尺时,麻姐终于左手一松,搂着魁玉大哭起来。 在她抽抽噎噎的叙述中,魁玉和昱音把事情听了个大概明白。她们走后不久,小史用信鸽带来一封信,特意提醒麻姐不要将魁玉的事说予旁人,并让两人尽快离开驿站另谋生路。麻姐并没将小史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把信拿给麻掌柜看。而是托来往的客人写了封情意满满的回信绑上信鸽,日日盼着回复。 又过了一阵,瘦子开始三番五次寻衅滋事求见智胜先生,都被麻掌柜用各种借口与幌子骗过,保得全店上下暂得平安。可麻姐总觉得既然智胜先生已走,如实告知也许瘦子就不再来了。 因此两个多月前瘦子又带了声势浩大的一干人等来到驿站,她不胜其烦将实话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