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千秋序
蓝芝与小禄子取了东西再回麟云宫时已近未时，二人将所用之物一并拿到磬馨阁二楼雅阁去了。 此时暮雪、玲珑已将磬馨阁一层书阁收拾妥帖。 见蓝芝到这个时辰才取了东西回来，玲珑心有不快，忿忿道：“你瞅瞅，咱们两个在这忙前忙后的，她又得轻生活儿干去。” 听闻玲珑此言，暮雪说道：“咱们也都是初来乍到，按吩咐办事而已，这活儿哪里还分轻重呢。” “你可是忘了原先在郑府，成日巴巴的跟着大人与慕容jiejie后头，今日颠儿颠儿的要随着去这儿办差、明日又要随着去那儿的，怕是早就忘了自己是个奴婢了。” 见玲珑越说越没个样子，暮雪摇了摇头也不再与她分辩了。 只听楼上紫珠唤她二人上去帮忙，暮雪应下，这边扯了扯玲珑衣袖说道：“莫要为些小事伤了气。” 楼上雅阁，蓝芝正登高往顶子上挂着毛毡，紫珠在一旁帮忙递着毛毡料子。 暮雪、玲珑二人才上二楼，见情形连忙上前帮了把手。就这样四人里里外外仔细一番布置，待日头见沉才收拾出来个模样。 折腾一天也都是累的不轻，紫珠叫三人暂且回房休息，若是有事忙起来人手不够再叫她们。 暮雪、玲珑和蓝芝三人这便回了房。 蓝芝早已累的没了德行，一头躺倒在床上。 玲珑坐在桌案前倒了口水喝，见蓝芝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讥笑道：“呦，我们蓝大小姐今天才出去逛了一圈儿，竟累成了这副模样了。” 暮雪觉此话说的有些刻薄，看着玲珑轻轻摇了摇头。 瘫倒在床上的蓝芝，一个翻身，单手托着下巴仍是歪着。 “玲珑jiejie你可不知道，去趟内务府可把我跟小禄子折腾惨了。” 暮雪“哦？”了一声。 蓝芝接着说道：“今天跟小禄子出了门，感觉走了五、六里地还没到内务府，咱们刚来的，不认宫里哪儿是哪儿的，我就问小禄子，你猜小禄子怎么说。” “怎么说的？”暮雪应道。 “小禄子说啊：‘咱们麟云宫在这卫宫东头，内务府在西头，这才走了一半路程。’当时都给我说懵了，这王宫里头怎么那么大呀。” 玲珑听了也觉一惊，进来时候乘的马车，给送到的麟云宫门口。当时心里不踏实，寻思别的事儿竟没觉得。现在细想起来，按照马车走的功夫来看，就从南便门到这东边的麟云宫，也都确实花了一会儿功夫呢。 蓝芝又道：“这还不碍的，走动走动当活动腿脚了。可没想到这宫里的人，竟有这样仗势欺人的，说每月里该是各宫掌事姑姑按时来取一应用度，我们这不时不晌的忽然来要东西，也没提前通报一下，竟让我们只管自己上库里找去。” 话至此处蓝芝撑了身子，坐了起来说道：“暮雪jiejie你可不知道，那内务府的库里有咱们麟云宫的库房二、三十个那么大，我们又不曾在那处当过差，偌大间库房，就找单子上缺的那几样东西，我跟小禄子像对没头苍蝇似的，爬上爬下一通糊找乱找。出来时后竟还要搜我们身，生怕夹带了什么出来，把我们都想成什么人了。” 蓝芝是在觉得气不过，又没处发火去，只得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听了这话暮雪其实倒也不十分奇怪，这种无权无势便要遭人白眼儿的事她倒还是经历过的。想原先家里富裕之时，多少不搭边的穷亲戚朋友都上门巴结着，等家里后来真出事儿了，谁又来搭理过。 暮雪不禁一声轻叹道：“如今在这深宫之中，免不了会遇见些倚强凌弱的事儿，咱们要自己小心了才是。” “小禄子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们今天本就没个侍监首领、掌事什么的领着，受的这些，在后宫里头也不算上什么委屈。看人下菜碟儿的事这宫里平常的很，看在麟云宫的份上也让我们把东西领走了不是，要是有些不得宠、位份低的主zigong里来领，十有八九还能不给呢。” 话说到这，只听屋外面小福子说三殿下有客，唤两个奴婢来侍茶。 暮雪想这回拉了蓝芝同去侍候，让玲珑自己在屋里歇息，等她平心静气下来，便不会再与蓝芝闹了，原先在郑府也总是这样，玲珑这姑娘心眼儿窄，两个人也都是一时好一时吵的。 不多时暮雪便与蓝芝往紫宸殿去了。 这边进了偏殿茶室，见紫苑、紫珠已经烹好了茶正在分茶，暮雪和蓝芝赶忙上前帮忙。 隐隐听正殿之内，三殿下与几人正说着什么千秋节的事儿。 蓝芝便问道：“紫珠jiejie，这是谁要过千秋节。” 按理，在宫中只有帝王与太后的生诞可称为万寿，王后、妃嫔及王子、王女们皆称为千秋，故多此一问。 “太子殿下的千秋节呗，这不大殿下和二殿下正是来议这事儿么。” 准备完毕，紫珠叫紫苑领着暮雪、蓝芝进殿内奉茶，自己则留在茶室收拾茶具。 “三王弟，其实大可不必如此麻烦，你说的话从来都是最得太子意的，就照你说的办即可。”说话的是二殿下卫胤桀。 紫苑、暮雪、蓝芝三人各自奉了茶，便退到一旁。 大殿下卫胤徽饮了口茶，道：“正如二王弟所言，就由老三你去主办，要什么东西只管跟我说，务必体面风光哄得太子高兴即可。内务府拨的银子若是不够，尽管找我来拿，不必省钱。” “既然大王兄出了钱，那我便出人好了，三王弟你这里奴才少，若是不够使唤的，尽管上我宫里调去，任凭三王弟差遣。” “既然如此，臣弟唯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二人且坐着，我就先回府去了。” 大殿下说罢便起了身，兄弟互相行了礼，由紫苑引着出了麟云宫，外头小厮已备好马车，上了车便出宫去了。 要说这大殿下本是长子，其母蓉贵妃位份并不低，只是有些软弱无为，畏惧王后威仪。 其实太子之位要是传给大殿下也是合礼法的，毕竟也是皇长子，只怪大殿下自己不学无术、贪杯好赌。 卫王也一早就看出这个王长子并无君王之德、治国之才，不可继承大统。 王后也适时的劝谏卫王给大殿下早早封爵、封地。王后的理由是大殿下成日不务正道，日后怕再做出什么有辱王室威仪的事儿来。 不想卫王竟也顺势许了此事，故此大殿下这便搬出宫去另辟了府邸。 这边二殿下与三殿下又喝了会儿茶，闲聊了几句，二殿下也便回自己寝宫里去了。 三殿下起身进了书房，见众人无事，便都让退下歇息，只留了锦云侍笔。 当日是由蓝芝和小禄子值夜，所以一应众人退下后二人便在大殿门口守着。 不多时，锦云出了殿门，见二人便说道：“我这就要去女乐坊送千秋节的舞乐单子，蓝芝你暂且进去给三殿下侍笔。” “怎还劳姑姑，我跑一趟不就行了。”小禄子道。 “无妨，有些细微末节的，我还是亲自去了讲得明白，你二人好生侍候吧。” 二人行礼称是。 紫宸殿书房内，三殿下卫胤宸正在拟画千秋节宴搭建舞台的图纸。见蓝芝进来，示意其上前。 “蓝儿，来。” “是，三殿下。” “你且帮我看看。” 蓝芝见案上一图纸，低垂眼帘，细细看去，自觉甚妙。 如图上所画，宴席设于玉清宫内瑶池畔一水榭之内，池之水环绕，碧绿明净，隔水榭数丈搭一台，台建于水面之上。舞台周身似烟雾缭绕，以宫灯、锦缎饰之，只是观其大概便已觉华彩夺目。 观蓝芝神情，卫胤宸微微一笑。 “最后选定了三支舞乐‘姮娥仙子’、‘披香舞’和‘大梦飞天’，想着这仙幻之乐、天女之舞，若是放在畅乐阁的台子上不免染了凡尘俗气，舞不出仙幻之感。” 蓝芝点了点头道：“台上丝锦为饰、灯火通明，想若是入夜后从水榭这边望去，定仿若仙宫一般，确是妙极。” 见蓝芝看着图纸神采飞扬的徜徉其中，卫胤宸若有所思。 俯身执笔，卫胤宸又在水中添一宫船，船周身用彩缎装饰，船身两侧各挂六只宫灯，船上立一‘大梦飞天’舞扮相的舞姬，手中捧一玉瓶。 “这是...”蓝芝问道。 “刚才又想，若是仙舞之时，一仙女手捧仙瓶，于太子觐前献酒拜贺，当中寓意岂不更好。” 蓝芝也觉甚好，频频点头。 “到时，蓝儿去献酒可好。” “可我并不善舞蹈。” “不必舞，只是扮好了，去敬酒便可。” 蓝芝抿了抿嘴，想这倒是不难，且三殿下吩咐，岂有不从之理，便没再推托。 “是，三殿下，奴婢定会把这差事办好的。”蓝芝欠身道。 卫胤宸看着书案上图纸，似有所想，莞尔。 蓝芝在一旁静静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一时之间竟觉那人只浅浅一笑，已是世间最美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