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皇天不负有心人
皇上话音刚落地,落后的姐妹急急忙忙抓起rou条和菜刀便开始没章没法儿的剁了起来。西主子瞧着曼儿那丫头肚皮也要笑破。 曼儿一看便是家中娇生过头了的,只抢了块猪背rou,然后放在案子上东砍几刀西砍几刀,那rou嚣张地耸了耸膘,便懒洋洋地不搭理他,曼儿急没法子,又把rou翻个面,再横竖砍上几刀,还是没结果,她也不好意思了,偷偷拉了拉月jiejie小声嘟囔几句:“月jiejie,这rou是石头投胎不成,太难砍了!” 月儿是快出阁的格格,厨艺女红略通,今个儿回头看了看曼儿,月儿“噗”地笑岔气,“这糊涂曼儿,你刀都拿反了,拿个刀背你剁到明儿早去那rou也不搭理你呐,再者,那猪背rou皮糙厚,本来就弄不好,谁拿那个作馅子快去挑块rou质嫩的,重新来。” “喔...喔...”曼格格经月jiejie一指点忙跑到小福子跟前,“福公公,快帮本格格挑块嫩的!” 小福子瞧曼格格趾高气扬的模样心里也笑她刚才的狼狈模样,“格格,这边没有好剁的rou条儿了,格格呆会子剁菜时只多使些力气儿,包些素的,估摸着也有好成绩。” 曼儿瞅了瞅小福子,“难不成独我那样好运气儿,选了那最难剁的?” 小福子呵呵地应着,“那奴才也不清楚,其他格格没问奴才,估摸着拿去的rou条够作馅儿了。” “你……”曼儿知道自己不得理,不好再辩什么,便自个儿回了头坐到案子旁边一脸地不快活。曼儿的额娘华明长公主(道光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清朝格格招婿后要与夫婿分居,由乳母单独照顾,思念夫君孩子还得通过乳母。若遇无良乳母从中作梗,可能导致夫妻分离,格格郁郁而终。)见了此况,便问曼儿怎么不乐意了,曼儿坐在席上自顾自地夹了一颗红红的虾仁儿吃,告诉额娘小福子不愿给她选剁好的rou条。 西主子在一旁听到便劝曼儿,“小福子不比了额娘,凡事可依了你的心意,你跟他撒小气儿有何用,又过了一年了,曼丫头也是大姑娘了,华明格格虽疼你,你也要上心儿学学女儿家的手艺,来日嫁人了,再哪里找人撑腰去?” 曼儿从小一句重话也未听过,西主子这话在曼儿听来无疑是斥她,一张小嘴瘪的愈是高了,大大的眼睛里立马噙了两条“亮晶晶”。华明格格尴尬极了,一头是高高在上的西主子,一头是先天不足的宝贝曼儿,在驸马府里衣食无忧长大的曼儿从小叫华明格格捧在手心儿里哄着长大的,一身的娇公主习气,虽格格专为她聘了老师教诗书礼仪,可府里的妈子丫头从来是顺了曼格格的意,仆役也不敢不顺从曼格格,华明格格额附对曼儿更是百依百顺,皆因曼儿先天不足,阳寿短于常人,从来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近年心疾好不容易才逐渐有好转现象,西主子召华明格格携眷进宫时,华明便心里打鼓。这种欢腾热闹的场合,曼儿如何受得住。哪知世事就是这样好的不灵坏的灵,娘娘本好意劝解几句倒令曼儿愈怕了。不知在西主子跟前做错了什么,娘娘会不会责怪于她。 载淳抬头一看,“曼儿meimei作什么哭了!多好的日子,受了什么委屈,告诉皇兄听听。” 曼儿没忍住眨巴了一下,泪儿便落了下来,“哪里敢说什么委屈,又不是道光爷在的时候,曼儿这样没规矩的丫头哪里都不叫人待见的,额娘自打生了我这么个累赘,谁的脸色也得看几分,什么好不好的,真心还是假意曼儿自然是会分!” 载淳想起了一直刻薄自己的鄂嬷嬷,竟有同病相怜之感,“曼儿meimei,有父母疼爱,何必在乎他人因何顺你?” 西主子脸色铁青,没忍住那火气儿,一把拍下桌子,“你还晓得这是宫里!皇上的近侍岂能有你这丫头呼来喝去!” “原来是小福子招了你,曼儿meimei,额娘没有责你之意,皇家格格额娘疼且来不及,说你两句怕你日后成家了,阿玛额娘都护不着你时吃了亏的。咱们家的格格都是金枝玉叶来的,平日连见面儿的机会都少,今日曼儿给皇兄个面子恕了小福子如何。” 华明格格连忙起身跪下磕头,声声见红,“谢皇上和娘娘开恩,曼儿先天不足,便是成日地叫人顺她的意,她亦阳寿有损,华明只有她一个,非有意娇纵了她教她冒犯娘娘呐……!”华明格格泣不成声地跪伏在地。 西主子摆一摆宽阔的彩镶袖子,“罢了罢了,哀家怎会与小丫头真计较了,华明你夫妇二人近年憔悴了许多,原为这般缘故,哀家瞧曼丫头素日活泼开朗,全也不像哪里不足,想来话虽重些儿,理儿到底是为了你们的,不曾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呐。” 额驸扶起华明,“华明夫妇多谢西主子体恤。” 月儿几句话说得西主子心里甜,“娘娘,华明格格的美人风貌如今在曼儿身上仍风采犹存,今日这伤怀复勾了出来,许是因瞧着西主子的皇儿已长成翩翩少年,心中羡得很么。为人父母,最无奈是对自己的孩子‘无能为力’和瞧别人的孩子‘美好快乐’,华明格格今日都碰上了,自然疼得厉害。” “都是为人父母,哀家自然是疼曼丫头的,不说别的,华明格格是道光爷最宠爱的格格,曼丫头是道光爷的嫡亲外孙女。这丫头身子弱哀家也略有耳闻,召格格进宫是因高丽进贡了高丽人参,哀家待筵席散了,便召太医为曼丫头好生断断,平日多调养,身子补起来指日可待,华明格格与额附要多些信心才是。” “华明多谢西主子恩典。”华明格格与额驸心中的大石头落了一半。 “曼儿你可快高兴些,西主子对你多好。”华明格格还是回头得好好哄哄曼儿,“大过年的,再哭了就没红包了” 月儿坐到了曼儿跟前儿,华明格格不敢走远,“曼儿令大家扫兴了,华明本不该带她出门的……” 月儿抚了抚曼儿,“多美的曼儿,与华明格格风华正茂时如出一辙,好曼儿,别哭了,哭肿了眼可就不漂亮了,等开春之后,月儿jiejie带你去逛集市好不好?”月儿用哄其他身体健康的小格格的办法想哄曼儿高兴,不料却戳了华明的心窝子。
“曼儿的心疾,要以静养调息为主,哪能跟其他孩子那样到处跑,此番带她进宫我与额附寸步不离尚提心吊胆,叫她独自作什么我夫妇二人魂也要跟在她身上了!”华明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月儿“太年轻太简单”的好意。 月儿亦不敢再多言,心里虽觉得华明格格不容易,却也没什么好法子帮她。华明格格也觉得对待尚未出阁的月儿这副脸孔确实太严厉了些,可曼儿的心疾一直以来是华明心中最沉痛的石头,它不曾真正落下过,也因华明的“骄傲”,她不愿以此去乞求谁的理解和帮衬。 华明朝西主子跟前迈了一步,行了个跪拜之礼,“华明请西主子恕罪了,原本这样的好的日子却令宗族亲眷不开心了。华明从不奢望世人都明白华明的疼,曼儿骄惯亦是华明的无可奈何,以心疾之险比论,我作为额娘亦只能权两害而取其轻,扰了各位的雅兴,华明对不住了,瞧着时辰也不早了,曼儿晚睡为忌,今儿个唯有先行告退了。”华明格格素小极受道光爷宠爱,故而脸皮薄些。这些年虽为了曼儿似乎一天到晚都在四处赔小心,可作为一个母亲,她的这种付出却从没上过心中那杆值得还是不值得的秤,曼儿每多高高兴兴的地活一天,就是老天爷对华明的一种恩赐,任何有可能伤害到曼儿的人和事物都会令华明格格爆发出母狮子一样的愤怒。曼儿知道额娘曾经多么高贵,如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全是为了她,放下尊贵的身段,曼儿会也会心疼华明怨华明,为何要以爱她的名义,背负这么多让她心疼的职责。 “华明,起来罢,哀家今日疏忽了,瞧曼儿方才挺欢泼以为她早已康复,还忖着给曼丫头留一盒上好的高丽参今日不晓得用不用得上,曼儿若还是不习惯这吵闹的场景,哀家今日也不强留你们一家了,过会儿去太医院传杜太医替曼儿好生断断,开几剂好方,也叫你夫妇二人放心呐。”西主子果巴巴儿地唤身旁伺候的丫头取了一颗精致长扁木盒出来,一股优等好参的草本气息扑鼻而来,“曼儿,哀家不知你仍抱恙,方才又说了你,可哀家心里自是疼你的,盼曼儿药到病除早日康复,今儿个这参送了你,可不许再哭鼻子了哪。”西主子抚了抚曼儿的脑袋,也抚平了华明与额附心中的伤。 “华明谢娘娘旨意。”谢过旨的华明格格抱着已进入梦乡的曼儿在额驸陪同下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内杜太医治心疾有独门密法,杜太医为曼格格仔细检查后说道,“格格大可放心呐,曼格格状况良好,平日注意多加调养,增加一些简单活动,按时服用密丸,增寿至五十,亦非难事呐。”为曼儿仔细检查后。 “五十?那也就是说曼儿心疾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期了么?只要好好保护她,她也可以再享四十年阳寿?” “是啊,华明格格不要气馁,皇天不负有心人,先皇也在天上保护着格格呐。”杜太医都说曼儿情况很好,华明今年进宫最大的收获便是杜太医说曼儿有可能“增寿至五十”为等这个“可能”,华明的辛酸,委屈,一切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