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荣老头的连环计
只到北五前片的御花园门口便撞上刚伺候完西主子散步的安德海,载淳一头钻进了御花园,“小安子!给朕截住米足,朕先走。” 米足追来却只瞧见安大总管,左顾右盼等了好一会儿,安德海主动走了上来问道,“你作什么跑这里来了,这离北五有几步路呐,快些回去,叫你荣姑姑晓得了,少不了你挨暴栗子。” 米足够着脑袋朝御花园四周瞧了瞧,偌大个活人怎说不见便不见了,“奴才谢过安大总管不罚之恩,奴才这便回去。”说着给安德海请了个小礼便碎步退了回去。 安德海回头瞧瞧,载淳人已溜没了影儿,西主子方才说回宫抽口水烟便去养心殿瞧瞧皇上,娘娘遣他来北五看看,怎荣晋进宫一天了连个脸也未露的。 安德海这下倒为难了,他晓得荣丫头与那荣晋一会子闹不明白,载淳调皮捣蛋若叫西主子逮个正着,受罚挨训的虽是皇上,那皇上定以为安德海故意不告诉他额娘要去养心殿,查他的岗。安德海虽年纪只长载淳十来岁,心思却比他复杂一万个。 安德海喊了米足一声,“米足丫头,过来会!” 米足未走远,听见安大总管喊她忙回了步子,“安大总管有何吩咐,奴才这便去办。” “哦,不是什么别的,你可晓得你荣姑姑近日不快活?”安德海好似在问什么机密情报似的压低了音量。 米足方才正好听小寿子说了两句,“安大总管,奴才听人传着还以为是什么诨话哩,您怎也问了。”米足抿着嘴偷笑了起来。 “你听说什么了,那疯丫头作什么了。”安德海听米足这口气儿事儿闹得连不谙世事的小丫头都看俩人笑话,心中别扭极了,“到底什么回事儿,我今儿个一天都在娘娘跟前陪娘娘挑料子看袍样,她怎么了?” “奴才只是听说而已,有人见着一个老大人撵着荣姑姑满宫躲,老大人说荣姑姑不肖,荣姑姑说...”米足低下头,抬了眼望了望安大总管。 “吊我胃口作什么,你倒是说哪。” “说‘非安大总管不嫁’之类的。”说着,米足自个儿也耐不住呵呵地偷笑了起。 安德海其实心里已经快活得可以赛神仙了,神情里掩不住的小得意与兴奋,但在米足跟前他还得镇一镇,“晓得了,你回去罢。” 安德海即便猜不中荣玉儿那话儿几分真几分假,只听着心尖儿上的宝说上这么一句,已乐得稳不住心神,只想找个四下无人之地快快活活吼上两嗓子,无顾无惮地释放心里的高兴。 “奴才也只听人说的,也许有人污蔑姑姑诌的呐,安大总管千万别恼姑姑,姑姑素日的品行,咱们都了解几分。”米足本还想多为姑姑美言几句。 “好了好了,不管是真是假,我也不会计较此事,米足丫头快些回去,只脑袋上这日头也不等睡呐。” 安德海只轻咳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御花园,御花园除了皇上与随侍,两宫太后与()些儿格格主子,一般宫人不经允许一律不许私闯,米足进宫快一年了,今日托小寿子的福,第一次见到御花园的门口。小寿子有养心殿的腰牌,哪里都能到处跑,这会子晓得躲哪里去了,米足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退回了北五的地儿,专心专意地练小寿子教她的‘永’字八划。 荣玉儿进宫三四年了,对宫里的地儿比那荣晋倒熟多了,小鹿似的敏捷叫荣老头子追得又气又急“你...你个不肖的东西,竟然想嫁个太监,那...那是要...守活寡...的你...是晓得...不晓得呐!” 荣玉儿一边跑一边躲一边叫嚣,“我额娘跟了你十几年,还不是守活寡!” 荣大人恼得什么脸面也顾不得了,脱下另一只官靴就朝荣玉儿砸去,“放你娘的屁,你额娘守活寡你哪里来的!” 荣玉儿躲得灵敏,老头子两只官靴都甩了,看他还能拿什么砸,“谁不肖了,我倒才是最’肖’的那个,阿玛您多老当益壮呐!四十多了还霸王硬上弓,六十的人了还有力气这么追着姑娘撵,我瞧着阿玛精力好得很,只不晓得被什么狐媚子勾掉了魂儿,一屋子大小老婆都放家里守活寡,我找个干净哥儿还免去了伤心的功夫呐!” 荣晋又死活撵不上那左躲右窜的荣玉儿,“这讨债鬼呐!教说不信呐!气死我也!气死我也!你!你个猪脑子给灌了什么迷魂汤呐,那货色干净?他如今儿个小小年纪就到处勾搭些不三不四的小娼妇,赶明儿年纪来了,看你这犯贱自以为是的丫头有几幅嫩皮囊比人家去!” 荣玉儿忙停了步子,“你说什么呢,什么小娼妇?” 荣老头子一瞧机会来了,绘声绘色地编排起安德海的风流逸事儿。“也就你这小圈圈儿里的丫头不晓得外头的世界,那些什么戏子,胡同里的小姐看那安大总管熟得很,传个旨几句话的工夫,两人你侬我侬眉来眼去地你老头子羞得看不过眼才下了楼去等着,又拉拉扯扯了半天,晓得搞什么名堂。” “你给我说清楚,他与哪些人熟的!”荣玉儿气得揪着荣晋的衣袖子。
荣晋甩了甩袖子,“你还真吃味儿了你,你这种心眼子趁早与他有多远离多远,那宫里的你晓得,阿玛也不说了,那外头什么爷们儿都招惹的女人他也不避讳几分,什么脏的sao的也往人家身上蹭,寻常爷们娶几个妻妾也挑那身家儿干净的,也只不入流的女子才看得起他那种,你这清清白白的小姐身家别毁了名声!老头子也横竖管不住你了!”荣晋甩开荣玉儿转头便走了。 只安德海原本一个人躲在御花园那无人之处乐不可支地得瑟,却远远地听见御花园外荣老头子扯着嗓子编排他和马赛花不干净。荣玉儿还真听过了心儿的,安德海一从御花园正门走出来便迎面撞上荣丫头,荣丫头拎住安德海的衣领又要打,像个受伤的小媳妇儿。 “你这骗子!骗子!借口说我与那戏子貌似双生多稀奇什么的,不过是借准备娘娘万寿之喜出宫风流快活,还招你的小情人们进宫与你相会,你可真能耐呐,安德海!我看错你了!啐!”荣玉儿又啐又恨地怎么打他也不解气儿。 “你这小蹄子哪根筋搭错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呐,你说你近日干了多少荒唐事,为了气你阿玛什么话都扯上我来,我去戏楼定曲目,那分明是公差你非乱扯,我,我拿什么风流快活,便就是对了你,除了巴结讨好当天仙儿似的为护着,可曾出格过半分!” “你若出得了格,早被些狐媚子妖精勾走了...”荣玉儿虽自个嘟囔着声音极小,这确当真伤了安德海这么些年一片真心,荣玉儿眼瞧着地上,瘪着小嘴一脸不乐意的模样,安德海只气红了双眼,强忍着悲愤握紧双拳,一言不发的走了,荣玉儿一抬眼瞧着安德海神情不对,觉得事情不妙,她往日说些类似的话,安德海都只当半真半假的玩笑给她堵了回去,今儿个倒像真气了,一大早碰上,他便神情怪怪的,分明是受了气没处诉的委屈模样,虽给她几句胡话逗得勉强挤出些笑意,一时荣玉儿还没弄明状况这么戳了他一下子,便真戳到点子上去了,荣玉儿冷静地想了想,“谁风流快活回来了,会是这个样子?那害人胡诌的荣老头,哎呦!真是搭错了筋,定是中了那老头子的连环计呐!”荣玉儿只一个劲儿怨着自个儿太易上当。夜幕弥了灰鱼肚白最后的亮气儿,荣玉儿的心也如天气般沉暗“真傻!真傻!老头子比狐儿还狡,我竟真上了他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