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人小鬼大小师父
荣玉儿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两个字表明自己没有开玩笑。 “扑——”安德海刚喝了一大口水给荣儿这一惊全喷了出来。 荣玉儿站在安德海对面给喷了一脸水,西主子赏小安子的一颗象牙制成的假牙不偏不倚砸在荣玉儿的圆髻上,荣玉儿刚准备去找镜子把牙还给安德海,安德海就抓紧了她的两肩,“嘘,别动,这个掉了可难配个一样的,我自己取。”所幸安德海本身材高大,拿着烛灯找了找,便瞧见了荣儿乌黑秀发中那颗苍白的假牙。 安德海不通医术,也不晓得这假牙如何复原,可他心中还是不放心,便问荣儿,“你怎想一出是一出,哥哥拿什么娶你?还有,你打的什么坏主意,说给我听听。” “谁真愿嫁你啦,只以此为由说荣丫头迷上安大总管了,死活非要嫁,这次若让那荣大人真风风光光回了江宁,他再上京上出瘾了,老跑来京城,一来就受款待,皇家有几个银子作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你这小东西,叫哥哥说你什么好,敢情你不愿见你阿玛,拿我作挡箭牌的,是叫那荣晋知道丫头看上了公公,臊得他再不好意思来京城是不是?”安德海也就面对荣玉儿,便是晓得她的小九九,也生不出来真气儿。 荣玉儿挽着安德海的胳膊,“哥哥最好了可不是嘛,这才是皆大欢喜啊,哥哥再不愿可真正的是抗旨喏。” 荣玉儿拿出东太后的懿旨在安德海面前晃荡,安德海左也接不住,右也接不住,“我跟你说,你把我绕晕了可没挡箭牌了啊。”安德海一屁股坐了下来,“没见过哪个丫头拿着懿旨逼本大总管娶她的!” 荣玉儿顿了步子,佝下身子凑到安德海身边,“想什么美事呢!说好了只是权宜之计,一来泄泄‘私愤’,再来娘娘那边你也好交待,主子欢喜才真儿的叫皆大欢喜!” “小东西,哥哥也敢作弄”,说着安德海便抢了荣玉儿手中懿旨。打开一看,“你敢骗我,哪里提到我,你不会真对哥哥动了真情,想借此机会以疯装邪罢。”安德海痞魅一笑。 “你说什么呢,没羞没臊的”荣玉儿被说中心事反不好意思起来,“这些年越来越下流了!”说着,荣玉儿使出吃奶的劲掐了一把安德海大腿上的rou。 安德海疼得直咧嘴,“哎呦呦,哎呦呦,快撒手,疼,疼,我可是你权宜夫君,你给我掐疼了弄跛了我让你背我回长春宫去!” “我背你个狗头猪脑的东西!”说着荣玉儿拖起安德海往北五门口一扔,“你可想明白了当中要紧厉害再和我商量罢。” 安德海撒歪半躺在地上,“你这没良心的小蹄子,什么好吃好喝的我都先紧你吃,养出一身野蛮力气,这一言不合就把你哥哥从屋子里扔出来。” 安德海坐在北五门口的地砖上,又好笑又好气,却不料想一抬头看见皇上和米足,载淳穿着小太监的宫服跟在米足后面,看见安德海坐在北五门口使劲地示意安德海不要说穿他的真实身份。 安德海腿刚受了伤,一时行不了礼,米足见安大总管颇有几分狼狈的模样,立马上前搀了安大总管一把,载淳竟有几分吃味儿,安德海瞧一眼载淳,心里明白了些,只怕说穿了皇上要恼,安德海央了米足扶他回长春宫假装没注意到那小太监。 “米足丫头,你荣姑姑可真是个纯爷们投作的,废了咱一条腿还给我扔了出来,你后面这小公公挺俊呐,你小对象儿罢?” “安公公,您这是在取笑奴才罢,奴才与这小寿子相识满打满算个把月,今儿个他来给奴才带来一个消息,说从明年开始,宫试加上笔试,奴才还着急呢,学了一日,现在连自个儿名字也不会写。” 安德海被米足扶稳之后,米足一个人架不住安德海这么高大的身架,便喊小寿子来帮忙,“小寿子,我们俩一人扶一边儿,安大总管,您没伤的那条腿使点儿力,咱们先搀您回长春宫,过会子便去太医院找个大夫给您瞧瞧。” 米足只想着怎么将安大总管弄回长春宫,一点儿没发现小寿子嘴噘得可以挂油壶了。从来都是安德海驮着他到处跑,如今他背着安德海,要是其他宫人见着,皇帝就威严扫地了。安德海生怕惹了载淳,强忍着疼,一跛一跛地在米足搀扶下回长春宫,还替那小寿子寻了个好由头。 “米足丫头,不是安公公要说你,主子跟前儿近侍哪能伺候我这奴才,便是他心肠软依你,叫谁瞧见了传到上头去了,那小寿子要受罚的。”米足这才明白,难怪小寿子不愿帮她。 “奴才知道了,奴才平日把他当小兄弟,不知会给他招麻烦!” “若他真受罚了,你哪会晓得?咱们当近差的小心惯了,有什么憋会子就好了,他有什么苦也不会叫你晓得,只是太监也是爹生娘养的,老天不眷顾咱们这样儿的,总指望宫中有个jiejiemeimei照应的,像你荣姑姑把我当怪物躲,我可苦闷了好一阵儿,当真是她一理我,心里拧的疙瘩便解开了。” “安大总管这样在意姑姑,为何老避着她?小寿子只是个孩子,哪里懂那些,奴才只愿他一直不懂才好,那多快活,作姊妹也好,朋伴也好,总是快活时候多。奴才跟在姑姑身边,觉得姑姑有好多心事,只奴才这辈分哪里好打听那些。”米足扶着安德海一跛一跳回了长春宫,安德海自个儿进了宫门。 米足拜别安大总管便回了杂役所。 ...... 一大早小寿子来找米足说宫试有改动,米足一大早便跟着携了笔墨来的小寿子,到北五后头那边儿荷塘去学写字。 “小寿子,我也不知为何,平时作什么还使得上力,一拿笔,我这手就不停地抖。”从未拿过笔的米足握着毛笔,整个胳膊不停地抖。 小寿子在一旁瞧着除了想笑还是想笑,他在宫试中加笔试是为了让米足胜出机会更大,哪晓得米足不会握笔,更不谈认字作画儿了。“jiejie拿刀时多英勇,笔比刀还难拿?” “你嘲笑我,我更紧张了,女儿家‘无才便是德’,宫女更不许学习识字,上头难不成与我有仇,一下不许学一下又说要考,我这从哪里学起呐!”米足少有的任性了一回,甩了手中的笔,“这笔尖子软软的,一笔画去还粗的粗,细的细,考我写字,还不如打我十板子痛快呐!”
“jiejie耍无赖的样子当真有趣儿,怎么可能考‘挨板子’呐,从盘古至扁古也未曾有过啊,jiejie呐,要小寿子说你这也是机会呐。jiejie想,宫中姑姑和待考派的大小丫头少说有几百余人,其中不少能人巧匠,只考手上活jiejie未必全占优势,便是没日没夜的勤学苦练也能难赶上人家多少年练出来的手艺,这回有了笔试,jiejie反而占便宜,小寿子还认得几个字,趁这些日子全教了jiejie,咱们先学握笔姿势,只握得稳笔了,再简单认几个字,其他的便一通百通了。”小寿子认真地拾起米足耍小性子甩掉的笔,将笔递给米足,“jiejie太为难的话,咱们先使树枝找找感觉,树枝能握稳了,再用有韧性的豆角儿,最后再用毛笔,只练好一个字儿,好多字都能写了呢。” 米足捡了一根树枝,小寿子握着毛笔,小寿子用中指与无名指夹住笔杆,食指和大拇指一前一后地扶稳笔杆中端,运笔熟练自如,米足学着小寿子的方法拿笔,却怎么也拿不好,小寿子却一脸认真地拿笔作文章,看着小寿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挺拔的脊梁,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运笔如行云流水自如,他写得带劲,米足却一个字儿也不认得,只看到小寿子英挺的侧面,全不同了平时嘻嘻哈哈的痞模样。 “小寿子,你写的什么啊?”米足轻声问了一句。 小寿子这才想起来这米足jiejie不识字,他今儿个是来当老师的,“我觉得jiejie日后至少是个贵人,给你想个封号先。” “你这小寿子又皮痒痒了不是,皇上今年也才十三,你再这么乱点鸳鸯谱,哪个厉害的主子晓得了不把你腚子打开花!”米足手中的树枝本准备当笔杆用的,一下子打得小寿子哇哇乱叫。 “哎呦喂,你还真打呀,我这宝贝屁股长这么大可第一次挨打,jiejie呐jiejie,我可是好心教你写字呐,这若不是冬袄隔着,可给打跛了呐。”小寿子知道米足没使劲儿,故意逗逗她,看她心疼不心疼。 “真打疼了?小寿子,对不起了,jiejie总干粗活,手上力气拿握不准,我只觉得没用力啊,要不咱俩快回北五去,我给你上药,再晚了,荣姑姑便回北五了,定要撵你走的。” “用不着她撵,我可怕她,我只送jiejie到北五门口,我还得带这文房四宝回养心殿呢。”小寿子晓得,荣姑姑定认得出他,何况米足说给他上药,他不赶快找个理由溜了,还等着穿帮不成。 二人走到北五门口,却碰着安大总管被荣姑姑扔了出来,安德海这么大个身板儿都被扔了出来,自个儿若叫荣姑姑遇见,骨头只怕都给拎散架了,小寿子寒了寒抱着文房四宝连忙跑回了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