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皇上书房戏太傅
夜空的星乘着静谧的微风悠出了紫禁城,停顿在了巴颜饭馆的上方,时光老人也乘着岁月梭车一晃已过小半年。索佳大珍正在教独生女儿巴颜米足厨房技艺,乖巧的女儿还在懵懵懂懂的年纪,索佳大珍不知如何启齿她的难言之隐,“米足,用二号缸的水把你阿玛进的菜洗干净……”索佳氏吃力地捂着小腹,豆大的汗珠密密地从额头沁了出来。 米足见额娘如此吃力地扶在几案旁,顿时慌了手脚,“额娘,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我……我……”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突然腹痛,回去歇歇就不碍事儿了。”索佳摆了摆胳膊,“扶额娘回去便好了……” 索佳氏在米足的搀扶下吃力地往回走,家中的巴颜得鲁同样心急如焚,已是亥时末了,母女二人一个未回,莫非大珍犯病了?那小小的米足独自一人是如何能处理?巴颜得鲁急忙朝饭馆儿跑去,正巧碰见母女二人吃力地往回走,巴颜得鲁忙让米足走一旁,背起了大珍去最近的医馆,“米足,你去找大猫哥,让他来一趟,阿玛有事交代他”。 “哦,我这就去。” “咱俩都不在跟前儿,你让米足自个儿去找大猫,这黑灯瞎火的?” “大猫是咱看着长大的,你胡思乱想啥呐!”巴颜得鲁不耐烦地驳了索佳大珍,索佳大珍小腹的疼痛好容易消停了会儿,不知是不是因为担心的缘故,又要命的疼了起来。 “我说路上不安全,你想成什么了?……哎呦呦……谁有心情顾那个呐,你快给我送大夫那去瞧,又疼起来了,这疼法儿,跟生孩子似的。” “快了快了,前几步就是了,我是叫你别瞎担心,安心养好身子最要紧。”巴颜得鲁不甘的叹了口气,“你作小月子教你别逞能去你妹那,你偏去,这下你落病根了,你妹子与阿玛额娘谁顾得着你!” “你念叨个什么呐!我小妹的情况你还不知,在员外府里,不生个儿子以后过得了人日子么?儿子出息了外公外婆才能享天伦呐!” “老人有着落咱俩也好过呐。”索佳大珍说道。 巴颜得鲁心不甘情不愿的回道,“我懒得跟你争,你家事儿我管不了,你要不要我等?要我就等,不要我接米足去。” “接孩子去,接孩子去!”索佳氏一脸不耐烦地轰走了巴颜得鲁。 米足看见阿玛又一个人回来了忙问阿玛:“为何你一个人回来了?额娘呢?” “我送她去医馆儿,结果她还给我轰了回来!” “师娘又犯病了?去医馆大夫说要紧不?”大猫这人一向快人快语的,一下子就出卖了他与师父都早已知晓师娘病情的事实。 巴颜得鲁眉头都拧在一块儿,手在怀里不停地对大猫摆着,意思莫过于叫大猫别在米足跟前提她额娘的病情,米足见大猫这反应,心下明白一些,“怎么回事?你们合计就只骗我一个人不成?” “没事,没事,你娘不是半年前作了个小月子么,结果赶巧,她小月子没好完你小姨又生了一儿子,那邱员外老来得子别提多高兴了,大摆宴席,小姨非要接你额娘一齐去喜庆喜庆,结果你额娘又受累还吃了发物,大夫说落下病根,俗语说‘月里病只有月里治’,我就说你小姨这样害了你额娘下半辈子呐,瞧她疼的那劲儿,可怜儿喏。” “原来就是这么回事,难怪这些日子额娘总急着教我厨艺,今日本还要学一道‘满蒙烤rou’,额娘突然腹痛……。” “都子时了还惦记什么学‘满蒙烤rou’。大猫,今儿个害你白跑一趟,月底加工钱师父照样结算给你,白天儿时,你教米足多费些心了,她才十来岁,学起手艺肯定比大人慢些,多担待些。”一向为人有几分滑稽的巴颜得鲁对徒弟说起了好话。 “师父,您跟我客气什么,米足是大猫的小师妹哟,今儿个是太晚了,我是无所谓,人家摆夜酒的咱早熬出来了。可米足得早睡明儿才有精神呐,大猫哥儿明天教你啊,你只要愿学,大猫哥就教!” “谢大猫哥!”米足心满意足地应承了下来,“阿玛,咱们先一起接额娘去罢!” 父女二人到了医馆,米足的额娘已躺在医馆内,大夫从医馆黑矮的门脸弓下腰走了出来。 “我夫人病情如何?”巴颜得鲁急忙问道。 大夫看了看米足与这一家三口的满人打扮,“你妻室乃月里未调理好落下的病根,此疾非乃危证,却需静心休养,悉心调理,虽病程也许比月里下猛药攻症拖得长,但至少性命无忧,否则这作死作活的疼,实在太损人元气。老夫问个题外话,你夫妇二人仅此一女?” “是啊,之前夫人冒高龄之险怀孕也因望女儿日后多个伴儿帮衬,咱家开酒楼的,这丫头柔柔弱弱的,哪里受得了她额娘受的那份儿苦。”巴颜得鲁长叹一口气,“唉—可惜我家与那孩子有缘无份呐。” “莫忧莫忧,医者医身疾更医心疾,你二人尚年轻,小丫头过两年进宫当差役满出宫,嫁户好人家,就一切顺当了,这会让夫人放宽心,即便是时间长一些,总有会好的那一日。?” “对哦,说实话,咱丫头身板弱,咱做父母的总担心她进宫无人照应经不起折腾,大夫你给他开几剂补药罢,我给媳妇取药里一块儿付钱给您可好?” “好说好说,医者父母心,我丫头若在,也在这般大了……”大夫不禁勾起了伤感的回忆,已不在年轻的容颜渐渐消失在夜幕中,米足拽了拽阿玛,“回家罢,你戳了人大夫的心窝子了。” 巴颜得鲁别了别袖子,“别拽,我哪成想,那大夫瞧着比我年岁大这么多,丫头竟与你一般大,还……不说了,走走走,回去!” 父女二人忙到医馆里扶起了索佳,“媳妇儿,我背你吧,米足,帮忙把你额娘的屁股兜起来点儿。” “你这瘦猴似的身架子背得动么你?我觉得丫头都比你力气大!”索佳在巴颜得鲁的脖子上挂的累死了,“算了算了,巴颜大老爷!您别背我了,我索佳大珍没那福气!我跟自个儿背自个儿似的累呐!” “你等着,我去找找有没有板车什么的,米足,陪好你额娘!” 不一会儿,巴颜得鲁找来一拖车,“媳妇儿,你就将就一次,这近处只有这样的车儿了,就你娘俩,我哪敢跑远哪!” “没事,有个拖车总比没有好。” “媳妇,你坐上来,我拖你回去,丫头,到阿玛旁边来走。” 幸而家离医馆也不远,大猫和运足都住在顺道儿处,巴颜得鲁受不住了,两个孩子都出来帮忙,日子虽比往日苦,米足阿玛却依然乐呵呵的,巴颜得鲁见大珍坐板车上那样儿便拿她打趣儿,“大珍,虽然你生病了,可你那气势就是与一般人不同,若咱们坐上面,肯定是那种犯了啥错等着领罚的模样儿。你在这上头,正襟危坐,多像垂帘听政的两宫太后!” “去你的,乱比啥呀你!就会拿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改不掉这臭毛病了还。” “咚”地一声板车停了下来,“师娘到家了。”大猫与运足早已乐得受不了了,米足更是笑得前俯后仰。“阿玛,你这玩笑开的,宫里人听见,咱们可惨了。” “这日子过的,说两句而已嘛,大珍,别‘较真儿’嘛!”巴颜得鲁痞里痞气地用手指勾了一下索佳的脸蛋儿,“夫妻一场,做什么老哭丧着脸。”
“怎么不叫‘珍儿’?你告诉我?老娘打从娘胎里出来就叫索佳大珍!” “瞧你个泼妇样儿的,吓死人了!我才不跟你计较!”巴颜得鲁溜溜地准备跑进屋子。 “唉,你丫的把我弄回去呀!让我跟这当门神呐。”索佳大珍揪住巴颜得鲁袍裙。 “唉!唉!唉!孩子们都在呐!你这样儿可不好啊!”索佳大珍撒了手,望了望巴颜得鲁,“你臊不臊!” 大猫和运足真怕笑坏了肚子,明儿没力气儿干活,忙趁机溜了,唯有米足,幸好从小到大见惯了阿玛这样,“阿玛,大猫哥他们都让你逗跑了,你快别说了!” “怎赖上我了?阿玛讲笑话嘛,来来来,快给阿玛搭把手,把你额娘抬床上去。” 米足使劲儿憋着笑,索佳大珍见了米足这样儿拍了拍她,“想笑就笑,憋着做甚,你外公留给咱们这房子,咱们一家人不知还能住几日了。” “恩,怎么?阿玛额娘准备卖房子?”巴颜得鲁坐了下来,“米足,阿玛没用,经营饭馆帮不了你额娘什么大忙,还害你额娘生了这场病,但方才大夫说了,你额娘静心修养可以完全康复,但她一个女人又照顾饭馆儿又照顾这么大的家业哪里顾得了养病,你虽才十来岁,但也懂事了,阿玛只想留两间房咱们自住,剩下的房间租出去;咱们每月可收些租金,有户姓白的人家想租两间房,每月出一两六钱银子,还有户是富察家族一族戚,一家四口,夫妇一对携儿女一双,租三间房,给二两银子,要占一间茅房、一块灶台,那户白姓人家则说不讲究。再多了,我也觉得不适合,毕竟咱们也住里头,又是咱自个儿家,租出去也只是希望你额娘少cao持,钱多钱少都无所谓,而且阿玛从明日起便要去饭馆掌勺了,你要多照顾额娘和家里。” “大珍,你若疼得厉害就别cao心家里家外,我从明儿起去饭馆儿若有什么事情,我会立马与你商量的,你安心休养,别瞎想啊。”巴颜得鲁安顿好了妻子去了后厨房,他虽是大男将,可已享了十年的清福,他早已忘记那身儿手艺,再拿起这刀,怕比大珍差远了,也不知客人待不待见。 他战战兢兢地拿起菜刀,取了一块猪里脊,放在几案,逆纹片了下去,米足跟在阿玛身后。“阿玛,我已跟着额娘学了小半年,手艺小有长进呢。您还是负责买办食材罢,货多的日子带我一齐去集市上见识见识!” “你学?厨艺可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阿玛这些年手艺生疏了。都不熟悉了,你一时半会儿能学成么。” “我知道不简单,平日额娘与大猫哥忙的时候我总瞧着在,额娘有时还在小灶上教我,我再多用点心学,争取早日学会的!” “丫头,你这么点儿小就得承担这些......阿玛真是愧极了....”巴颜得鲁忍不住两行清泪垂了下来。 米足忙递个绢儿给巴颜得鲁,“阿玛别伤心,咱们努力会越来越好的,租屋的银子足够每月生活开支了。咱们又不愁住的地儿,饭馆咱俩先经营,实在不行就抵给别人经营罢,我得先把手艺练好呐。”米足一番安慰令巴颜得鲁安心不少,父女收拾了一下,便退出了后厨。 天下的父母为了儿女的前途,总有cao不完的心,唯一的动力是认为只要这件事儿成了,孩子就前程无忧了。同样之事若是别人的孩子,也许会理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