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启程
送亲的众人在风雪中颤抖着,今日听闻襄王对南胡厉王所说的那番话,都觉得他有些不正常,就算冻得直打颤,望着他的背影却不敢出声提醒他该启程了。 这情形一直到司礼司手执鼓槌之人,手冻得颤动几乎握不住鼓槌,鼓槌掉落在鼓面之上,发出沉闷一声响。才使得那尊银白雕像微微动了动,恍若那鼓声将他从悲伤中惊醒,慢慢回身,肩上恍若压着千斤之重,眼睛不敢向那空空的花轿看去,沉闷上马,一挥手,众人跟在他身后,落寞的身影在风雪之中犹如一展银旗,旗杆虽然向南归去,旗身却始终朝向北方。 鸾车内,昔小玲端坐一侧,一只手按住座上软锦,另一只手垂放在膝前。她看不见黎墨武,但听着他气息的声音,知道她就在的跟前,近到能嗅到他身上隐隐的香。 鸾车内宽敞,黎墨武是和她对立而坐,眸色内难辨喜怒情绪,漠然开口道:“不管你是不是想嫁过来,你都来了,自此以后要认清你是厉王妃的身份。” “我会做好厉王妃,也希望厉王殿下不要忘了昔日所言。”昔小玲并没有因为他言语的淡漠而有所情绪波动,神情倦倦的说。 黎墨武凤眸微扬,他对她的复仇之心没有料错半分,他虽料定她会考虑他的联手提议,但当她真的出现在交界之时,他仍有些惊讶,对于她的狠绝他暗暗佩服,她真是一个残忍的女人,能割舍了爱情嫁来他国,不对,她还不是一个女人。 “既然你要做好厉王妃,便要学会服侍好本王,洞房花烛夜……”他未等说完,便被她冷声打断:“我还没有及笄。”声音虽清冷,黎墨武仍能分辨的出,她声音里面的恼羞成怒的成分,谈论起男女之事,就算她心智多么早熟,她仍旧还是一个小女孩。 黎墨武听到她恼羞成怒的情绪,心情一下由阴霾变成晴空万里,她这样的一面,紫圆缺应该从未看到,他忍不住生了逗一逗她的心思,“可是你和本王即将拜堂成亲,成了亲便要履行王妃的义务。” 昔小玲捏扯着座上的锦布,似乎要将那锦布撕开一般:“我本不是普通的嫁娶,你娶我可不是要我履行王妃义务的。”她几乎咬牙切齿的说。 “本王可从未说过要你不履行王妃义务。”他竟和她咬文嚼字起来。他那日在落雁宫确实未说过这话,昔小玲顿觉得后悔,当初为何没挑破说清呢,他这样一个传闻放荡的人渣,真的有可能什么都干的出来。 紫圆缺看不清盖头下面她是不是又气又羞双颊绯红,从她手上揪扯锦布的动作便可猜测个八九不离十。心情越发的好:“王妃放心,本王不是粗鲁之人,绝不会弄疼你的。”言语挑逗。 昔小玲未经男女之事,听到这暗示的语言,觉得污秽难忍,又羞又气,“黎墨武!” 听到她娇吼他的名字,他心情更佳,向前挪了挪身子,膝盖几乎碰上了她的膝盖,道:“王妃叫本王作何?” 被他不要脸的言行险些气昏了头,她知道自己越慌乱,他便会越变本加厉,昔小玲心里暗示自己要冷静下来,嘴里溢出冷笑:“厉王若是有需求,厉王府内不是还有一个侧王妃呢嘛。” 这话听得紫圆缺一愣:“你怎么知道?” 黎弥赐婚他与穆追云不足半个月,宜都城的消息要传到苍耀城怎么十余天,也就是说,几乎是黎弥一赐婚,她便的了消息。 “我自有我知道的途径。”昔小玲嘴角浮笑:“我与厉王殿下既然是联手的关系,实力上自然是相匹敌的,否则,厉王不是亏了吗。”朱唇缓缓道出这番话,冷静的如同老者,和前面羞怒的时候判若两人。“所以,我劝厉王还是不要让本宫尽什么王妃义务,不然,本宫心情不好,暗地里动了什么手脚,也未可知啊。” 她竟然威胁他,黎墨武嘴角浮现一丝笑,一种棋逢对手的笑,好玩,好玩,心中连呼两声好玩,若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想为她这番言论拍手。一见面便给他这样的惊喜,难怪这些天他心中隐隐期盼着相逢,果真没让他白等。 “王妃还是存着些实力用以自保吧,本王怕你还没等对本王动什么手脚,便被别人断了‘手脚’。”他这是变相的告诉她当下时局。 “厉王也多多保重,别让本宫刚嫁过去就成了新寡。” 两个刺猬碰到一起,平常的对话都弥漫着nongnong的火药味,这火药味中还隐着对彼此的关心和警示,毕竟,现在已经在一条船上了,船若漏了,谁也别想一个人划到对岸。 对话到此便止,黎墨武没有再言语,昔小玲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一路沉默。 迎亲队列自郡县经过,郡县百姓狭路欢呼,似乎是从心中发出的喜悦,尤其是见到那面随行的昔字旗后,呼声变得更响,在南胡百姓心中,昔尚王从未被战胜,今日厉王迎娶了昔小玲,便是另一种形式的征服,故而欢喜异常。 终于要进宜都城,侍从打破鸾车内的寂静,在鸾车外禀报道:“王爷,礼官说按礼数,王爷应当下鸾车,换乘骏马。” 闻言,紫圆缺拂了拂喜袍,立起身来,昔小玲以为他要下车,自从他提起洞房之事,她心中一直有压迫感,心中刚松一口气,却感觉到他的身形一下移至眼前,心陡然提起,差一点没惊呼出声问‘你要做什么。’ 憋着一口气,不知道他下一步的动作,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眼前的盖头上,她知道他靠的很近。似乎过了很久,他道:“应该告诉你,今日见到花轿里面是你,我很高兴。”说完,他跨步出了鸾车,掀起车帘带进来的冷风将一室温热吹尽。 昔小玲吁了一口气,真是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男人,情绪难以捉摸,言行更难以捉摸。 宜都城中心奢华的太子府邸,太子正牵着大红绸花的另一端拜堂成亲,只听礼官宣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喜婆簇着新嫁娘送入奢华洞房,将新娘子安坐在喜榻上,仅留一名陪嫁丫鬟后,便悉数退出了洞房。红盖头下的新娘子低垂着头,双手交错的缠在一起,放在腿上,腿不可遏制的抖着,带动着全身都在抖。 立在一旁,方才还恭敬的陪嫁丫头,在南胡的喜婆们退出去后忽然变了脸色,翻着白眼对床榻上的人道:“郡主,你这个样子,还真是难成大器,给我们天紫丢脸。”
喜榻上的人还是难以遏制的颤抖着,弱声开口:“香月,我怕……” 香月是那个陪嫁丫头的名字,是敏郡主身边的大宫女,“还真是难扶上墙,就算是穿上了我们郡主的衣服,顶了我们郡主的头衔,也终究是个庶出的样子,就注定是个庶郡主的命。”香月懒懒开口,言语间甚是不屑,也不管礼仪尊卑,径自坐到了近手旁的椅子上,拿了个喜果放在嘴里,边吃边说:“我可是奉了皇后的命令来协助你的,你可要记住,你现在身上系着多少人的性命呢,若被人发现了你是假冒的,别说我们这些人受牵连,引起两国交战也未可知,况且,你可仔细想好了,芙妃娘娘可还在天紫宫中呢,她是死是活,可全看你是怎么表现的了。” 听香月提起娘亲的名字,紫未晗心中顿缩,腿颤的更厉害了,声音都跟着颤了:“香月,我也不想被发现是顶替敏jiejie的,可是我腿就控制不住的颤抖,这个怎么办呢。”说着,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香月跟在敏郡主身边久了,见惯了敏郡主的飞扬跋扈、颐指气昂的样子,再见到晗郡主这种柔弱软懦的样子,甚是瞧不上眼,起身一巴掌打在她的腿上,道:“你在心里想着,若是它在太子进来时候还抖,恐怕它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抖了。” “为什么再也没有机会抖了?”紫未晗稚气的问着,完全没明白香月的意思。 便听香月声音冰冷的道:“因为它被躲掉了。” “啊!”心中一惊,惊呼出声。 “这不是吓唬你,若是被太子发现你是假冒的,何止腿被剁掉,身首异处都是最轻的惩罚。”香月冷冷的说着。 紫未晗在盖头下冷汗扑朔而下,腿依旧在抖,为了遏住颤抖,她狠劲的拧了一下大腿内侧的嫩rou,痛的她眼泪在眼圈中打转,却不敢哭出来,腿终于是不抖了。 前院内,宽敞的院内摆满了酒席,坐满了宾客。所收的贺礼摆满了礼厅,珠光宝耀。太子喜服王冠手执酒杯应对着各路大臣前来祝贺,跟在太子身侧的是太子幕下酒量甚好的谋士林廊,林廊为人张狂,生性喜酒善谋略,因为人狠绝的品行和太子甚是投缘,得太子重视。 在太子大喜之日随行在太子之侧的殊荣可不是每人都有的,心中这么想着,林廊面露红光,朝中官吏看在太子的颜面,时不时的和他交谈几句,让他越发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也越来越觉得,只有得太子的欢心,才能持续这样的荣耀。 故而,想尽办法讨太子的欢心,“殿下,府内席上坐满了人,属下真是为厉王府那面的情况担忧啊。”林廊怪声怪语的说。 太子一笑,这话正对他的胃口,笑着扬起酒樽:“不碍事的,那些大臣们的女眷不是没来咱们这嘛,可以去厉王府贺喜呀。” 林廊忙接话下一句:“那厉王府的喜宴,岂不是要变成妇人们的赏花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