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返绝身伤心亦伤
来者正是薛飞,那日薛飞与关羽在当阳休整一天,便有不少荆州士卒归建,人数就近两万。次日,担心荆州和关凤的关羽,欲命廖化、薛飞先行回荆州助防,自己再等荆州兵卒两日,便就杀回。 马良、赵累、伊籍等众人皆不放心关羽伤病,这关羽身边不能无有大将。便劝言留得廖化随同关羽,由伊籍、薛飞领了四千余人先行。 廖化忠义,不愿关羽涉险,又见薛飞勇武,也是如此说,关羽只得应允。 领命而行的薛飞知道前路多阻,便和伊籍领了兵马往夷陵方向小路急行。孙观所守夷陵一带,却没有在小路设伏。薛飞、伊籍星夜赶路,一路无阻,却也比陆逊晚了一天到荆州城下。 陆逊虽先到荆州,却要安排甘宁水军北上,布置妥当,才次日约战。陆逊本以为关羽会急回荆州,已派蒋钦大军急返,扼守回荆州大道葫芦谷口。希望东吴葫芦谷守军,再不济也能将关羽残军阻止个三、五天,却没料到薛飞从孙观鼻子下面绕行连夜赶回。 薛飞、伊籍回得城中,就闻听城外有战事。便马不停蹄,不顾疲惫,上城观看。见得关凤身陷险境,心中大急。便和伊籍相商,领了所带四千,再抽调城防二千,城下待命,伊籍则领一千弓箭手,城上布防,一切准备妥当,便击鼓出城,薛飞领众便喊杀出去。 荆州士兵闻得有军来援,心中也是振奋。也知道薛飞是迎接关羽而去的,皆以为关羽大军回转,便齐声喊:“关君侯回来了……,杀吴狗啊……”人的名,树的影,闻听关羽回转,东吴兵卒便稍有惊慌。 东吴军队这一慌乱,薛飞一队兵成两翼,便冲杀过来。关凤闻言亦是心喜,但只是高喊:“援军回转,杀啊!”自己却也不动,因为关凤实在是无力拼杀了。 这薛飞一阵冲杀,便和关凤一队稳住阵势,慌忙过来低声告诉关凤:“三小姐速退,大军未回,不可久战!” 关凤一愣,便也知晓,拨马退去。 此时城头伊籍慌忙鸣金,众军士一听,皆急忙收阵退却。 陆逊正在恼怒,心中亦不信关羽回转,但看自己阵势一乱,荆州却鸣金收兵。关凤一队迅速退去,心知有诈,忙言:“关羽必不可回,众军与我冲杀!” 东吴兵卒均一愣神,陆逊令旗急挥,战鼓顿响,东吴兵有千般不愿,闻鼓也必上前。只见城头伊籍高喊:“陆逊小儿!好不知死,如然不信我大军回转,尽可一试!” 陆逊自是认得伊籍,心中踌躇,也未急催,关凤一队已半数入城,薛飞、于禁、王平怒视断后。 这时陆逊忽有醒悟:这关羽很可能没回来,首先旗帜未树城上,女儿如此险境,人却未见,不像关羽个性;其次就算关羽星夜赶回,但时日仓促,兵亦不多,人也疲惫。 陆逊想到此,大喊:“儿郎们,破城就在今日,关羽定未回转,城中无有大军,杀啊!” 可就是这愣神不多之时,战场瞬息万变,急退的荆州兵与东吴军拉开了距离。东吴军士对陆逊之言半信半疑,再等其试探上前,逼到护城河边时,城上箭矢如雨而至。剩下荆州兵士乘机过了吊桥,等陆逊长盾手布阵,于禁等大将已催马回城,吊桥缓缓收起。 关凤自然是早早进城之人,不顾疲惫和满身被绒绒细雨润透的衣衫,慌忙上城头观看。刚到城头时,就听伊籍命令张弓射箭。见得自己的残军回了城,关凤双手支住墙垛,大松一口气。 陆逊见此,气急败坏,叫嚣道:“尔等装神弄鬼,讹传援兵,如是关羽来此,可敢出城一战?哼,如不出战,我便要让他犬子,尸受鞭刑三百!” 关凤一听,气得不行,你陆逊这恶毒小人为取荆州真是不择手段,不是说用关平遗骸换回潘璋吗?现在居然要鞭尸,如此行事,对这潘璋的死活何曾顾及。 关凤憋一肚子火,既然你不换,我也就不放人,反正平哥哥已死,便大喊:“好!你打死的,我打活的,绝不少打一下!希望你家潘大将军和我平哥一样,受得三百鞭子不出一声。” 这潘璋也空欢喜一场,先听说东吴换自己自由,甚是高兴。但刚到城门,却被押到一旁,出不得城,因为此时关凤正在砍马忠,两军正在交战。现在换人无望,众狱卒便要把潘璋押回,一行尚未走远,此时忽一听关凤之言,潘璋吓得浑身一哆嗦。 陆逊城下大笑:“哈哈!关凤啊关凤,妄自逞女中英豪,却不顾兄妹情谊!你这无情无义之人,怎可领军。可怜荆州荒唐,只剩薄情寡义之女子为首。可笑啊!哈哈!” 城上一众怒不可竭,关凤更是气得发抖,可十多年的书没白读,马上驳骂:“陆逊啊陆逊,简直卑鄙无耻。我是不会出城的,因我不忍荆州兵卒和百姓受苦。舍我兄长遗骸何足挂惜,若保得荆州安宁,就是要我关灵玥人头也无不可。哼……可你这个姓陆的吴狗,为求一胜,却以自己袍泽弟兄为饵,不顾你东吴大将生死,毒害我荆州兵卒性命,妄想夺取城池。可耻啊!可耻!可怜东吴堂堂一方诸侯,却任你这等恶毒小人领军……,哈哈!……我呸!” 城上所有人除了感动,就是一片激愤:“关小姐说的好!……” “誓死保我荆州,威武……” ……声声不绝。 陆逊则脸上色变,也知多说无益,便挥旗退兵。 见得东吴大军退去,关凤终于力气一泄,瘫坐于地,任由渐密的雨丝携着凉风侵扰娇体。 此时混着城上的欢呼,城内则夹杂一片抽泣哭喊。此役死伤三千多荆州士卒,“翱凤营”损失过半,都是些才和家中妻小团聚几天的人,忽然生离死别,焉能不伤心欲绝。 见关凤瘫坐,众人只得遮其风雨,忙找婷儿来搀扶。关凤懵懵懂懂,也不知婷儿何时赶来给自己披上雨披搀扶下城的。只知道自已无力上马,只得蹒跚而行。 就在到不远“军铺”的一路上,耳边不时有呼爹喊儿叫夫之声,好不凄惨。 伊籍、薛飞、王平、于禁一路随行,不时说:“三小姐伤势可有大碍?” “关小姐保重……” “关小姐当心身体……” “关小姐节哀……,陆逊小儿绝对不敢亵渎少将军遗骸……” “当下如何应对……” 关凤也不知都是何人在言,听一声,便轻轻摇下头,再听得一声,又再轻轻摇头,亦不言语。
不时进得“军铺”,眼看桌上关平遗物,关凤身体又是一阵摇晃,却硬生生咬住牙齿,轻推婷儿,缓步走到桌前跪下,小心拿起关平之剑,抱在怀里。 军医早已在此等候,走来问道:“关小姐,可由在下查看伤势?” 关凤又是摇摇头,低低轻言:“不用,去照看那些军士,我没什么!” 军医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伊籍则挥手让其领命出去。 见关凤如此伤心颓废,众人均急,却又不知如何劝说。伊籍上前一礼,朗声言:“关小姐力保荆州,浴血沙场,也力诛少将军一大仇人,可谓不世巾帼。现荆州未定,还望三小姐节哀,主持军政,已待君侯回转,收复失地,为我主汉中王共图大业!” 关凤仍摇头,嘴角挂了一丝不屑的凄凄浅笑,幽幽说:“我不是什么巾帼,也不会主持军政,至于什么大业,……也不过是多些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已。唉!……城防就只能让于将军和王将军费心了,伊大人把这些政要文书拿去吧……” 大家都不好多言,好在关凤还在安排工作,便领命下去,伊籍找来军士,搬走了大摞文函。留的薛飞未曾受命,呆在门口,忙问:“关小姐,薛飞可有何差遣?” 关凤望了望薛飞,反说:“我父亲没什么吧?” “君侯一切安好!” “你也累了,安顿军士休整吧!”关凤懒懒回答。 “军士兵马之事,关小姐已遣于、王二位将军。”薛飞提醒关凤,这样安排,等于自己没事情做。 关凤此时那有心思派遣什么事,心中只想起一路上的哭喊,想起关平这个哥哥对自己默默的关爱,想起沙场“翱凤营”舍死的壮烈。 关凤想及此,很愧疚地说:“‘翱凤营’死伤太多,别让他们再伤了心。薛飞啊,你和婷儿去我府中取来钱财,好生安顿他们,以后就你带着吧,希望他们以后都活得好好的……” “遵三小姐令,薛飞荣幸之至,定不辱命!” 望着薛飞兴奋的样子,关凤不知道他高兴什么,也懒得过问。心想:“反正以后我也不会管了,今后你爱咋整就咋整吧。” 婷儿在一旁,看见关凤浑身润湿,一身血污,左臂、肩背上隐见有伤口,很是心疼,闻言忙说:“小姐,待婷儿与小姐换洗包扎后再去吧!” “不用!你和薛飞先去,我想静一会。你回来就到屋里替我换洗包扎吧……,去吧!” 婷儿见关凤如此,只是着急,但也没办法,生气地看了看薛飞,心想:“都是你这小子找的事……”于是上前嗔吼:“愣着干啥?还不快走!”便拽着薛飞衣角,拖了出去。 关凤心情低落,就觉得浑身发冷,头重发昏;自觉力脱,口干舌燥。便想回屋歇息一会。抱得关平的剑,蹒跚挪动虚步,往后院房间行去。 进得屋内,欲转身掩上房门,刚一抬手,就觉得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