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座山庄[三:惊变04]
这时柳夫人拥着婴儿车来至厅堂正中,便就屈身跪坐在柳太先身边一处早已备好的坐垫上,柳太先伸手一指,那名一同前来的丫鬟领意将婴儿车推到宴席前首一处空地上,以便众豪能看到车中的婴儿。却见木车内一男一女二个肥嘟嘟的婴孩,生得小乳猪般可爱,两个婴孩刚到百岁,尚不能学舌,也不能随意爬动,只仰卧在木车摇篮内打着滚“咿咿呀呀”不知叫唤着甚么语言,见大厅里有许多陌生人,只觉好奇,于是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小嘴里不时咯咯地笑着,可爱之极。 众豪撒眼看去,只见这对双胞婴儿模样并无相同,却都胖乎乎地惹人喜爱,俱都注目旁观,不时被这二只小乳猪可爱模样逗地呵呵作笑。 柳太先见子立时喜不自禁,不再对竹笠客发狠,望着木车内的双婴兴奋道:“柳某酷爱孩子,七年来日夜烧香拜佛,终于感动天公,赐我龙凤贵子,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了。想想这些年来求子路上历尽艰辛万苦,晚年始得子,实是悲喜交加感慨万千呀!”说着说着,竟而留下几行热泪。 众豪见他长声吁叹,想他七年来求子心切,却迟迟不得,那段岁月自是身心备受煎熬,而今年近半百才终得贵子,难免喜极而涕,感慨万千。再看他年岁已是不小,呜呜涕哭之态,倒是有几分感动人,不由都为之动容。 这时有人出口慰藉道:“柳庄主虽是晚年得子,受尽磨难,老天爷还是眷顾有心人的,你看,这不一下子就给了你一对龙凤胎么,这等好事,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愿呀,黄某膝下才仅一子,极想有一女娃,却终不可得,柳庄主这对龙凤胎让吾好生羡慕呀,此乃福运天降,柳庄主当皆大欢喜才是!” 柳太先扭头一看,说话之人是湖北蛇形拳名家黄冠川,此人自创一手游蛇幻踪拳,威震中南,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于是哈哈一笑,客气道:“黄老兄先柳某三月喜得贵子,柳某得子与黄兄同喜!” 黄冠川随即一笑,道:“喜事有一就有二,一二连三,三月前柳庄主降尊不远千里大驾敝门,实在荣幸之至,今日该当向柳庄主贺喜了,哈哈,同喜,同喜!” 这当儿又有一人惊喜道:“大家看,这对可爱婴儿可像极那水帘洞里的童男童女人参果子?” 此人一声大喝,立时激起众豪联想翩翩,众豪俱都见过洞中人参奇果,此时回想起来,都甚感巧合,几乎都异口同声道:“像极!” 却听那人继续乐呵呵道:“洞里的童男童女人参果和这双胞婴儿相似之极,实在奇妙得很。如此机缘巧合,依我看呐,其中必有名堂,这必是老天爷设下的先天玄机,先期藏人参童果于洞中,再天降龙凤双胎于世间,上天早就想好了要赏赐柳庄主龙凤贵子哩,所以说柳庄主多年求子不得,并非老天有意责难,而是时机未到罢了。良辰吉日一到,好运随之而来,这龙凤双胎是天公所赐仙童,仙根慧性,将来茁长成长必定前途无量呀,在下在此祝贺柳庄主喜事临门了!” 这人巧言令辩,一边说着一边向柳太先哈腰贺喜,柳太先耳中只听得他一个字吐出嘴巴就已猜到这人是谁,抿嘴一笑道:“好你个能言善辩的贾补天,好话都被你说尽了,柳某只有竖起耳朵听的份了,但愿如你话中所言,我儿长大成人能成材成器,吾心足慰!” 武林中有个能言善辩的刁嘴‘一嘴补天’贾补天,此人口舌能耐通天,死人也能被其说活复生,大嘴巴更有女娲补天之能,无人能及。今日这贾补天亦是受邀前来赴宴,只见贾补天神态恭敬,依旧笑脸奉承道:“在下善观面相,看这龙凤童子额头红润,微微发光,大有富贵鸿运之相,将来长大成人双子必将成大气候,龙子势必如柳庄主功德云天,令万人所敬仰,凤女生来就是美人胎,将来必将和柳夫人一样出落地美貌标致,令万人着迷呐!” 柳太先知他一派刁嘴滑舌之言,不过听在耳中万般受用,心下开心之极,仰首哈哈大笑。笑罢,单手一挥,持车丫鬟便推着婴儿车在客席间缓步走动,为众豪展示车中那一对小可爱。 两列客席之间距离甚远,丫鬟便推车先沿一列客席游走,车到桌几前众豪都探头观视车内双婴,大喜大吉之日,口里自然尽是赞美捧夸之词,其中有特别喜爱孩儿者,禁不住就起身离席上前抚弄逗乐,喜爱不尽便就将木篮内婴儿抱在怀中玩耍。这一对小可爱倒是乖巧,竟也不害怕生人,若是有人将其抱在怀里便咯咯笑个没完,惹得众豪爱不释手。 其时又有宾客与柳太先攀谈说笑,柳太先便即开口客套应答,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木车内婴孩走向,双眼不时斜睨后方客席上的那位遮面竹笠客。丫鬟推车缓步走着,所过之处俱是欢颜笑语,大堂人多热闹,群情欢跃,其乐融融。 柱香时间,丫鬟推车已走到后方客席,走完右列宾席即转向环绕左列宾席,木车方来到竹笠客与西门仇的桌几前,柳太先双眼目光也随之而来,只见一直静坐不动的竹笠客突然立起身来,头也不抬就一步跨至婴儿车前,双手一伸就向那儿车内抓去。这一着实在大出柳太先意料之外,柳太先虽已从万新天口中得知此竹笠客十足就是自己师兄铁风堂,不过他料想铁风堂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轻举妄动,再加自持自己武功比他高出一截,大是轻视对方,因而并未过早预以防范,此时陡见竹笠客出此一举,脑海立刻闪过一丝可怕预兆,心下大骇,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眼看竹笠客出手非善,自己与之距离甚远,已是来不及上前阻挡,不过他毕竟功力高深,反应神速,当此危急时刻,抓起桌上酒杯就运力横掷过来,那只银酒杯满盛酒水被贯注内力其中如利箭一般直射而来,二十多丈距离来势毫无弱减,杯中酒水更不溅出半滴,任谁一看这手功夫当是异常了得。 酒杯掷出,柳太先当即大喝一声:“这位仁兄,柳某请你喝杯酒!” 这一声大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冷不丁震得众豪心头发颤,登时厅堂鸦雀无声,众豪都讶异地扭头看向柳太先,见他紧锁眉头,脸色聚然变得肃杀,面孔却透出掩饰不住的紧张神情。众豪大惊,不知发生了甚么令柳庄主不快之事,见他目光冷峻直视前方,都纷纷向他所视方向望去,却见大堂后方处那辆婴儿车旁一位头戴竹笠的陌生客口里叼着一只银酒杯,两只手掌里已是托了两个婴儿,独自怪怪地站在那儿,这竹笠客大竹笠遮面,除了看见他嘴巴里叼了一只酒杯,就也看不清他的面孔,也不知是何方贵客。
柳太先横掷酒杯一手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但柳太先开口敬酒之声大家都听了个明白,再见这竹笠客嘴中叼有酒杯,众豪俱都猜到了刚才的一幕场景,竹笠客竟是用嘴巴接住了柳庄主横掷而来的酒杯,确是功底不俗,不由都是暗自吃惊。大宴之上,竹笠客以笠遮面,岂不是对主人不敬?众豪逾觉此客怪异难解,于是一齐放眼打量这位竹笠客。 就在此时,竹笠客口中一喷,那只叼在嘴里的银酒杯应声坠地,杯中酒水洒了一地。酒杯落地便就恨恨道:“这杯酒祭我死去的三个孩子!” 竹笠客嗓音沙哑,声音却是极高亢响亮,话语里饱含激愤仇恨之情,让在场的每个人听入耳中俱感阵阵寒意袭人,这一声也让所有人预料到即将发生可怕的事情。 果不其然,竹笠客随即反掌为爪将手里的两个婴儿紧紧抓起,举过头顶,那时又怒喝一声:“血债血还!”言罢,毫不犹豫地摔向地下。 竹笠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话一脱口,手中婴儿就已摔落,令柳太先和在场众豪目瞪口呆,猝不及防,柳太先忽地立起身来,双手十指暴张,狂叫一声:“莫害我孩……”一句话没吐出来,竹笠客手中婴儿已经落地,只见那二个可爱婴儿被竹笠客举过头顶时还“咯咯”作笑,坠地瞬间“啪啪”二声闷响,已是血溅当场,没了声息。 这一幕惨象实在来得太过突然,谁也不曾料到竹笠客会如此灭绝人性。柳太先目光呆滞,万没料到铁风堂会当着武林群豪的面使出如此歹毒的手段,在他心里师兄铁风堂一贯行仁讲义,心地慈悲宽容,虽与自己有仇,可想他绝不会惨无人道报复自己的孩子,此时血案陡生,简直难以置信眼前这竹笠客就是众口皆碑的豪侠仁客铁风堂,但当竹笠客口中字字所言血祭三个死去的孩子,让他脑海迅速闪出当年山庄大火灭门一幕,心下就再无疑虑,确信就是铁风堂现身。 婴儿惨被摔死,让在场众豪见了无不触目惊心。柳夫人见双子转眼间被活生生摔死,其状惨不忍睹,她本心肠柔软妇人,承受不住沉重打击,登时尖叫一声,两眼一黑,仰面栽倒地上昏死过去。柳太先见身边夫人惊吓致昏,霎那间只觉至亲妻儿都离己而去,仿若浩大天地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苟存世间,顿感脑海空空,天地昏眩,身子把持不住连连摇晃,几欲一头栽地。但他生性强悍,调整情绪极快,回过神时当即稳住身子,随即目龇尽裂,面孔变得穷凶恶极,五指钢叉般暴张直伸,张口就向铁风堂狂喝历啸,由于心内过度激愤,嘴巴竟尔一时吐不出话来,深吸一口气,牙缝里方才恶狠狠挤出几个字:“你……铁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