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眉欢眼笑

    自从接了母亲的电话以后，汪云海便显得心事重重，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变得少言寡语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四人在火锅店门口分手道别，刘思嘉挽着他往地铁车站走。

    一路上，汪云海好几次想开口提这件事，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个消息来得实在太突然，就连他都感到猝不及防，更别提刘思嘉了，她听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虽然在外人眼里两人早已同居，可实际上就是合租关系，汪云海连她划定的识别区都还没有突破，怎么去瞬间突破她的心理防线，直捣黄龙？要是处理不好，自己苦心积虑才有的这个大好局面，很可能功亏一篑，而自己落得一个尴尬收场。

    他的这些顾虑，刘思嘉并不知情，一个劲地聊着晚饭时还没聊够的话题。尽管汪云海不停地点头附和，只是他心有所想，一句也没听进去。

    回到家里，换了鞋，刘思嘉急着往卧室走。

    汪云海见状，紧紧跟了上去，“你去哪儿？”

    “拿衣服洗澡啊！你说还能干嘛，明天一早就要起来，还不快点准备睡觉？”刘思嘉不假思索地答道。走了两步，见他跟在后面，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汪云海一眼，大声提醒道，“别跟我抢卫生间啊！我累了，想先洗澡。”

    “你说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呐！”汪云海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终于把压在喉咙口的话说了出来，“我妈明天要过来。”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刘思嘉却听得清清楚楚，转过身惊讶地看着汪云海，“你妈要过来？到这里？”

    “是啊！明天下午就到上海了。”汪云海点了点头，留意着她的表情。

    刘思嘉愣了愣，然后平静地回了一句，“来就来吧，反正跟我没关系！”说完，去卧室拿换洗衣服。

    没想到她的回答那么干脆，汪云海的心顿时往下一沉，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卧室。

    刘思嘉正打开衣橱的门拿换洗衣服，见他走进来，于是大声提醒道，“这里是禁区，你怎么随便闯入呢？快退回去！”

    “好，好！我退，我退！”汪云海乖乖地后退了两步，站在门口，笑嘻嘻地说，“明天你能不能请半天假陪我去火车站接我妈？”

    “为什么要我去？”刘思嘉没看他一眼，继续拿换洗衣服。

    汪云海傻笑了一声，“你是我女朋友嘛，我妈过来，所以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接。”

    “谁说的？谁是你女朋友了？”刘思嘉拿好衣服，自顾自朝卫生间走，“我们有这么亲密吗？最多也就室友关系。”

    汪云海依旧一副笑呵呵的样子，跟在她身后，“好了，你就去吧！我已经跟我妈说了，明天你也去火车站的。”

    刘思嘉没有答话，走进卫生间，然后关上了门，舒舒服服地洗澡。

    虽然她刚才说话的语气显得很平静，可心里却很忐忑。

    汪云海这个人很憨厚，划定的识别区他从未越界，这足以说明他不是那种见色起心的人，不过自从两人住在一起，刘思嘉也发现了他不少毛病，譬如：回家不自觉洗手，吃好晚饭经常把饭碗一放便走人，最可气的是喜欢乱丢乱放东西。总之，不像两人花前月下时那么完美。赵紫悦觉得婚姻不是儿戏，关系到一辈子的幸福，应该进一步观察。可刚才汪云海的那番话，彻底打乱了她的节奏。

    他母亲这次突然过来，是巧合，还是他有意为之？

    刘思嘉一边洗澡，一边七想八想。不知不觉，洗澡的时间比平时多了一半。这段时间，汪云海一直站在门口不停说着好话，可她却不作声，脑子有点乱！

    她寻思着这件事肯定是汪云海策划好了的，是想试探自己，想到这里，她心里不免激动了起来。

    卫生间里没了声响，可汪云海还在滔滔不绝地讲个没完。刘思嘉穿好衣服推开了门，把他吓了一跳。

    “别说了，你不觉得嘴干吗？就这点小事，用得着你说个没完吗？婆婆mama的。”赵紫悦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然后朝客厅走。

    汪云海听她这么一说，总算松了一口气，乐了起来，“你答应啦！”

    “我又没说不让你妈过来看你。”刘思嘉走到客厅，坐到三人沙发上，从玻璃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按钮，打开电视。

    汪云海往前走了两步，坐到她身旁，看着她，笑呵呵地说：“你是我老婆嘛，我们一起去接，也显得隆重。”

    “老婆是随便叫的吗？”刘思嘉冷笑了一声，“有证书吗？”

    “不是在民政局吗？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拿回来不就行了！”汪云海笑了笑，拍了拍胸脯。

    刘思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是你让你妈过来的？”

    汪云海赶紧摇了摇头，“我怎么会呢？是我妈一听说……她自己过来的。”

    “说漏嘴了吧！我说呐！你妈怎么会突然过来，原来是你告的密！”刘思嘉叫了起来。

    汪云海满脸委屈地看着她，“我真的冤枉啊！我就随便一说，没想到我妈真当一回事了。”

    “随便一说？“赵紫悦皱了皱眉，“你刚才还叫我老婆，现在又说出这话，你真的很随便啊！”说完，她腾地站了起来，把手里的遥控器往汪云海怀里一扔，自顾自朝卧室走去。

    “算我口误行不行啊！对不起了，老婆！明天你就请半天假跟我一起去吧。”汪云海站了起来，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明天我请不出假。”说完，赵紫悦关上了房门。

    第二天下午，虹桥火车站出口处，拎着大包小包的旅客蜂拥而出，汪云海睁大了眼睛在人群中搜索，仔细辨认着出现在视线中一张张疲惫的脸。

    就快见到母亲了，他的心情很激动。尽管家中还有一个meimei，可从小到大母亲最疼爱的就是他。要不是嫌母亲催他结婚，不停地帮着介绍对象，汪云海不会好几年都不回去。过年的时候，看着同事们都开开心心地回家过年，五人合租的屋子里孤零零地只留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特别想家。母亲从不出远门，这次怎么就下了那么大的决心一个人来上海呢？从老家到火车站还要先坐两个多小时的长途汽车，这么长的路程她一个人怎么过来的呢？

    汪云海心里在想，眼睛始终盯着从里面走出的人群。没过多久，喧哗的出口处显得安静下来。眼看人都快走光了，可他母亲却没有出现。会不会是自己搞错了？汪云海着急了起来，从裤子口袋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阿海！阿海！”

    他刚按了几下键，就听有人在叫自己的小名，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汪云海猛地抬起头，就见一个花白头发，一手拎着一只灰色旅行包，一手拎着一只红色的装得鼓鼓囊囊的尼龙袋子，肩上还背着一只双肩包的老人朝他慢慢走来，边走边兴奋地大喊。

    “妈，妈！我在这儿！”汪云海高举手机，朝母亲晃了晃，然后飞快地跑了过去，“妈，你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搞错时间了呐！”他来到母亲身边，从她手里拿过旅行包，“呦，怎么这么沉啊！”

    “都是你爱吃的，我还嫌包太小装不下。”母亲见儿子要来拿手里的红袋子，赶紧用手挡开，“这个我来，你拿两只包太重了！”

    “妈，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来了？还带了那么多东西，妹呢？她怎么不陪你一起过来？爸呢？”汪云海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他们都好！”母亲笑了笑，端详着儿子的脸，“你瘦了很多！是不是很辛苦啊？”

    “不辛苦！”汪云海朝她一笑，“妈，我们先回家，你好好歇一会儿，一定很累了。”

    “看到你，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累呢？”母亲笑眯眯地跟着儿子往前走。

    母子俩上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在高架上行驶，汪云海母亲看着车窗外显得很兴奋，“到底是大城市，这么多高楼，数都数不过来！”

    汪云海笑了起来，“妈，这里是上海，到处都是高楼，别说数，看都看不过来呐！”

    “那你住哪幢？”母亲看了儿子一眼问。

    “不远，下了高架再拐几个弯就到了。”汪云海一边回答，一边想着心事，母亲这次特地过来看未来儿媳，可自己却没看到刘思嘉的脸上有半点的兴奋或紧张，还莫名其妙地生气，这令他很不安，晚上两人见了面会怎样？

    “阿海！”母亲看着儿子，用焦急的语气问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谁？”汪云海装起糊涂来。

    “你女朋友啊！还有谁？”母亲瞥了儿子一眼，“你以为我大老远过来就看你啊！”

    “妈，是这样的！你听我慢慢解释……”汪云海担心晚上刘思嘉不配合，想先给母亲“打预防针”。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赶紧摸了摸裤子口袋，拿出手机一瞧，原来是刘思嘉打来的，他按了一下接听键，赶紧听电话……

    “我妈已经到上海了，我们正在回家路上。”汪云海的脸上忽然露出兴奋的神情，“好啊，好啊！你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

    “是不是她打来的？”见儿子满脸的兴奋，汪云海母亲急着问。

    汪云海开心地朝母亲点了点头，“是啊！妈，我们先回家，晚上去外面吃饭，嘉嘉已经预定好饭店了！”

    “好，好！”母亲连声答应。

    虹桥火车站距离汪云海租住的屋子有一段路程，出租车开了好一会儿才开进小区，停在楼下。

    下车后，汪云海把母亲的双肩包背在自己肩上，两手拎着行李在前面引路。

    乘电梯来到五楼，汪云海快走了几步来到501室门口，放下行李，他从裤子口袋摸出钥匙开门。

    “没想到你住这里，还不错啊！”母亲走到他身后，说道。

    进门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放到一旁，汪云海赶紧回到门口弯腰把早已准备好的拖鞋放到母亲跟前，“妈，你洗个澡，先歇一会儿。”

    换了鞋，母亲跟着儿子走进客厅，她环顾四周，笑了笑说：“我本想帮你好好打扫打扫的，还特地带了好几块抹布，没想到屋子收拾得这么干净！”

    “妈，你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在上海不是好好的吗？”汪云海挽着母亲走到客厅，在三人沙发前坐下，然后转身朝厨房走，“我给你倒杯水。”

    “怪不得你老是不肯回来，原来早就有相好的了。”母亲看着儿子的背影，笑着说道，“还故意瞒着我。”

    “什么呀！我不是第一时间告诉你了吗？”汪云海一边倒水，一边回答，“你过来一趟多麻烦，放长假我带嘉嘉回家看你不就行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跟你小时候一起玩的那些小孩，现在都当爹了！你说我这个当妈的能不急吗？”趁儿子去厨房给自己倒水，汪云海母亲站了起来，在屋子里东瞧瞧，西转转，“你不是说上海的房租很贵吗？怎么你一个人要住这么大的房间？”

    汪云海捧着一杯热开水走出厨房，“还行吧！其实……”

    客厅里空无一人，他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刚要去找母亲，就听朝南卧室传来母亲的大声，“阿海，阿海！你过来，你过来！”

    汪云海暗叫不好，赶紧快步朝刘思嘉卧室走，“妈，怎么了？”

    “这是谁？”汪云海母亲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小相框，转身看了一眼急匆匆走进卧室的儿子，神情严肃地问。

    “嘉嘉，他是我女朋友！”汪云海从母亲手里拿过相框，看了一眼，然后笑了笑。

    “就是她？”母亲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儿子。

    “你们认识？”汪云海见母亲满脸严肃，于是故意问道。

    母亲没有回答儿子，而是紧接着问，“你们住一起了？”

    “是啊！哦……不……不是……”汪云海知道母亲是一个很传统的人，于是赶紧解释道，“妈，你不是自己刚才还说上海的房价贵吗？我是跟嘉嘉合租这套房子，她住这间，我住朝北那间屋子。”

    “这样啊！”母亲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紧接着又担心地问，“只是……”

    还没等她往下说，汪云海立即解释起来，“妈，合租也要看什么人嘛！你说我要是跟一个不熟悉的人住一起，要是他偷了我东西怎么办？好歹他是我女朋友。”

    “你们住在一起，你们有没有……”母亲对儿子的回答似乎不太满意，又问道。

    “妈，你想哪里去了，就算我有这个想法那也要人家愿意嘛！再说了，嘉嘉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汪云海放下相框，向母亲如实汇报。

    母亲将信将疑地瞧了一眼儿子，“真的？”

    “我们去客厅吧！”汪云海赶紧扯开话题，拉着母亲朝客厅走，“妈，要不你先去洗个澡，然后睡一会儿，晚上我们出去吃，嘉嘉已经订好饭店了。”

    “出去吃饭？”母亲坐到三人沙发上，皱了皱眉，轻叹了一声，看着坐在一旁的儿子，“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