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归墟启阵

    此番仙门聚首，分明是借的仙剑榜排名首位的仙长怀羲的寿宴，难不成，难不成他……

    尹中仙哈哈笑着摸了摸后脑：“还没正式自我介绍过。我道号怀羲，家母湄仙子，尹中仙嘛，是我行走江湖用的名字，这名字可比什么板正的‘怀羲’好听得多，是吧？”

    尹中仙，饮中仙，确实很和衬他。

    来总仙盟聚首前，扶萧为我好生准备了一番，将这位“怀羲真人”的底揭得一清二楚。他一面翻书一面如是说：“这位怀羲真人乃是半神之身，里子却不太是个好东西。年方二百的老头子，仗着一张妖孽的脸，以各种方式追猎女色、聚众赌钱。不过他却是个怕徒弟的主，他那个女徒儿年方九岁，脾性暴躁，最见不得师父行为不端。遇见此人，你可要躲远些。”

    彼时我甚好奇：“那为何先前我在仙剑榜那看的都是夸耀之词？”

    扶萧轻咳嗽两声：“这个么，仙剑榜首位，总要给他留些面子的。”

    我将扶萧的忠言记得一清二楚，万万没想到，这位行为相当不检点的怀羲，竟就是尹中仙！

    如此一番回忆，我猜想我的脸色现下定然很好看。

    尹中仙以一种超不爽的面色唏嘘道：“啧啧，明明是我的生辰，还非要借此机会来商讨那什么裂隙的事，真是败我酒兴。”

    小清曦踮着脚扯他的袖。他低下头，她正仰脸巴巴地看着他：“师父，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饺子。”

    仿佛万事不入心的眼里装了一丝温柔：“后面寿宴上那么多饺子，你随便吃就好，来找我干嘛？”

    她瘪着嘴摇了摇他的手：“不嘛，我只吃你做的，你做的比他们的都好吃。”见自家师父一脸不情愿，她登时原形毕露，甩了他的手恨恨道：“不做就算了，反正饿死的是你的徒弟！我要去告诉师祖和师奶奶他们，你都不让我吃饱饭，你是个破师父，大坏蛋！”

    小兔崽子甩了手就要跑，可哪里快得过她家师父，尹中仙一把便拎回来，满脸无奈：“好好好！我去做，我去做饺子给你吃行了吧！”回头来打个招呼，“我去给她做饺子，你们进去后随便坐，随便坐啊。”

    小清曦面上立刻化开笑容，拉着他往前走去。

    “我要吃rou馅的饺子。要麻辣的，比火锅还辣的饺子……”

    “还辣？你上次的嘴泡好了没？”

    “怎么，你不想给我做？那我去给师奶奶说，你这个坏师父，只顾找别的师姐赌酒，连饺子都不肯给徒弟做！哼！……”

    一对身影渐行渐远，没在漫天漫地的飞花里。

    我与帝君在原地风中凌乱。

    似乎我还没说几句，他就被他那位脾性暴躁的小徒弟拖走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物降一物。

    于是我终于可以开始处理身边之事，低头看着帝君依旧环着我腰的双手：“帝君，手拿开好么。”

    他触雷似的缩手，负起手臂，右上斜眼，嘴里吹曲，作出一副“我什么都没做你什么都没看见”的形容。

    因众仙已来得差不多，要寻到个座位委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便与帝君分开行动，谁寻到了一桌，谁便传心给另一个人，招呼过来。

    分开没多久，空中便传来了帝君他老人家怪兴奋的声音：“红红，过来。”

    循着他的指示，我七拐八弯，总算找到了他落座的地方。

    粉色的花朵将面前的路熏染出几丝清香，华丽而厚重，仿佛珍贵的锦缎。路的尽头，在一棵花开正盛的桃树下，墨蓝衣衫的仙人温柔而孤独地坐在那里，空出了身侧一个位置，独自啜酒。

    不像是他坐在满地粉瓣之上，却像是那些精灵似的桃花拥着他，贪婪地吻上他的容。

    他就坐在那头，等我。

    此时此刻，他在等我。

    万载太虚，芳华如梦。

    我总道我不是他要寻的阑珊，可我到底还是和阑珊还是有一丝相同的命魂。分明是寻常之景，可心头荡起的这丝触动回在心里，竟还有些疼痛。

    他在暗无天日的混沌中等了瑶光帝君一万年，醒来时，见到的却是我。我总站在自己的角度想着，要摆脱他、要去追寻此生自己的幸福，可我的存在，何尝不是本身就毁却了他所有的幸福？

    我正深沉地思考人生，却见他顿住手中酒盏，缓缓抬目，嘴边仍然是一贯信任而温柔的笑：“红红，你坐过来。”

    我刚顺言落座在他身畔，周围单独一座的各路仙神如火的眼神便扫过来。世上又少了两条单身狗，我甚至觉着他们手中瞬间多了火把和油。

    也不晓得是谁将我认出：“这位莫非是……虚女仙君？！”

    得，在座宾客一排排起身，一个个过来向我客气作揖祝福，一抬一落折煞了本仙君的手臂。那位第一个认出我的仁兄请站出来，本仙君保证踹不死你。

    不多时，开宴，商讨裂隙之事。

    大致情形是说，人界多处出现了连接他界的裂隙，光是一个捐毒城就折腾成这样，长此以往必然六界大乱，我仙门以回护苍生为己任，面对此事义不容辞应当balabala……总之说得要多严重有多严重，最后，总仙盟资本集团抛出自家主张，明日众仙前往东海修补通往归墟的最大裂隙，加强封印。

    用正确一点的说法，就是，他们是要公然压榨全世界无产阶级。而且，无产阶级还不能反抗。

    主张被一致通过，约定明日在东海归墟之上设一百零八人东皇阵，再由我、县圃派无名小卒、某神秘高人、尹中仙等八位上仙主阵，修复归墟裂隙。

    次日，众仙门齐聚东海归墟施东皇阵。

    归墟乃历代仙门惩处罪妖罪仙的万劫不复之地，中有三皇神器设下的法术禁制，任何人在归墟中都无力施法。现下虽有金色封印，却明显动荡了许多，封印后头，有缕缕黑气试图撞破。资本家们有句话说得不错，若这些罪妖罪仙冲破封印，人界必然大乱，仙剑榜数量必然飞涨，资本家们的雇佣成本必然飞升。

    人界大乱关他们毛事，成本上升才是要命的好吧！

    一百余人分层悬于半空，我与帝君等八人悬于中央，无数光束从四面八方投下，在归墟上空结为圆形太极剑阵，金光明灭，持续了近半日。

    “东皇阵少了一个人！”忽然有人惊呼。

    我心头一动。一百零八人，很难察觉少了谁，而这阵法哪怕缺少一人，都会出现破绽！

    有弟子慌了神，试图放手。

    “继续！尽快完成封印！”

    那弟子赶紧吸气，继续施法聚灵。

    我尽力摒除杂念，正要专心接受资本家的压榨，可这次持续了不久，忽然有弟子自海岸御剑冲来，惊慌失色:“有魔界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