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作死之果
本仙君脑中一声炸雷,下意识低头一看。 衣衫凌乱,酥胸半露,再摸摸脑袋,头发披散,惨不忍睹。 同榻共被不说,且衣襟口子这头,还勾着帝君他老人家的手指。 如此姿势竟让山鸡见了,本仙君一世清明晚节不保。 “我明明记得睡在我旁边的是”帝君无法反应,仍一脸懵逼地、眼神澄澈地、动也不动地望着我。 本仙君脸颊微热,注视了他许久,才道:“你你还不把手拿开!?” “哦,啊?”帝君一个醒神,飞快把放在我衣襟里的手缩回去,“抱歉,抱歉。”在床上翻找一番,“那只白兔呢?怎不见它?”没翻到兔子,方才突然恍过来,“红红,那只白兔是你变的?” 我只得诚恳地点头。 本仙君此时身上已无半分妖气,甚至因为先前刻意压制,此时爆发,腾腾仙气直冲霄汉。细细回想,似是我一个天闪劈美人儿时不留神,也把携身妖气劈开了个口子。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大眼瞪小眼,小眼对大眼,一片死寂。 如果我没有猜错,一般这种事情的简易说法就是……冷场了。 我顺顺头发,将衣襟理好:“既然没事那帝君,我走了。” 再不走,等那山鸡将事情传开,没事都要变成有事。我急急掀被子下床起身。 只是,还未踏出一步。 在背后,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像是挽留,却只用了极轻的力道。 “你别走。”那语气近乎乞求。 我一个愣怔,一个心软,还是下意识一个回头。 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徒劳的动作、这么苍白的脸色,也没有见过他这么水气莹莹的眼睛。 我忙将眼神移开:“你、你莫误会!我变兔子陪你并非因为喜欢你,只是因你整日郁郁寡欢,让人看着难受。”然仍觉他把灼灼火热的目光对着我,我又补充道,“我欠你一万年的情,我想还清我的债。” 即便,可能永远也还不完。 我分明说的是揭露悲惨现实的话,他却仍握着不放手,悄然隐去眸中润意,笑如清泉波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你。” 本仙君一个踉跄,险些跌回床上去。 他下榻起身,一手托住我后脑,缓缓将脸凑上来:“我们只是今生缺少时间磨合,是以才正需要好生培养感情,不是么,红红?” 昨日青楼一游,那斟酒的姑娘给他说的一番话竟是这个意思,我心中十万只草泥马都要在马勒戈壁滩上飞起来了。 我把脑袋往后仰些躲他:“那个,帝君,可我今生也只是红笺,不会是瑶光帝君” “我不会强迫,更不会让你变成阑阑。”帝君他老人家看我的目光极其热烈,“你便是独一无二你,我过去的阑阑,我现在的红红。” 我几欲老泪纵横。不作死就不会死,所以我为何之前要来管他寂寞不寂寞? 帝君放开我,兴奋地去寻外衣。或许正因为兴奋,浑身蓝光变得异常耀眼,他的人影正如灯丝,而他整个人宛如一个硕大的灯泡。 我瞅见他去拿那又金又玉的外袍便觉扎眼:“帝君,你不觉得穿金戴银的太重了些么?似乎不太方便。” 他停下,摸下巴想了想,一个响指,身上已穿戴好了衣物,与之前那身款式相同,只是无金无玉,总算顺眼了许多。 他雀跃着过来:“昨日说好了,今日再去入云楼坐坐。我觉得那里不错,走么?” 此事我很支持。只要他看上了入云楼里哪位姑娘,本仙君就能解脱,是以我堆上笑脸干干脆脆道:“好。” 一个好字刚落地,我忽地想起了某事,急急径直往外走。 帝君被我的热情所惊,忙跟上来:“怎了?” 我抽着面皮道:“再不快些,全县圃派得都晓得我在你这了。” 万幸,本仙君寻到山鸡的时候并不算晚,这件破事还没能传到县圃派。 也仅仅是,在清风涧里炸开了而已。 小生命们本围作一团,见着我汹汹而来,迅速立正站好,目光中饱含着对我以及我身后人的领悟和敬意。 本仙君拎起山鸡,横眉冷对,山鸡战栗不止。背后人却伸出一只手安抚它:“红红,你我拜过堂也入过洞房,同床共枕,这种铁板上钉钉的事实,还怕他人流言蜚语么?放了它罢。” 小生命们再度炸开,什么“原来帝君不是不举”、“先前不过是小夫妻闹别扭”、“那是帝君太强以致仙君承受不得,只得多避避,嘴里说不要不要,其实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云云。 连山鸡也趁我不注意扑腾扑腾翅膀,挣脱而去。 我懵逼地望着眼前万分活跃的小生命们,内心隐隐滴血。 然我又解释不得。一则帝君必定得寸进尺,二则小生命们万一相信必定又闪个没影,我这连日对帝君的思想工作全部水漂。 帝君携起我的手,笑得甚温馨:“红红,天色不早,咱们要好好磨合,快些走罢。”天色不早,太阳不是刚刚才出来么? 我堆起笑脸:“好。” 会携着妻子去青楼磨合感情的,他是头一个。 本仙君化作了位男子,换了一身男装,男装仍是我常用的白袍。而后被帝君拽着,一头扎进温柔乡。 雅间还是那雅间,姑娘虽换了些别的,但那斟酒的姑娘还是斟酒的姑娘。
我一身素,显然帝君看上去更贵气些,姑娘们多围着他打转。我在一旁独自饮酒,鹰似的眼睛仔细观察姑娘们的动态,最终确认,那斟酒的姑娘最得帝君欢心。 斟酒的姑娘名唤小宛,一袭红衣,喜欢牡丹。姿色虽不如昨个那个被我劈了一道的美人,却是胜在才气,且性情温和耐心,于帝君他老人家再合适不过。 小宛出去拿别的酒,她前脚刚走,本仙君赶紧寻了个如厕的理由,颇没义气地甩下帝君,提起后脚跟上去,在某拐角将其叫住:“小宛姑娘!” 小宛闻音回身,手中还端着刚取的一壶酒:“红公子?” 我振振衣袍,自认形象倜傥方才迎上去,作揖:“在下有一急事相求姑娘,望姑娘答应。”而后趁其未应连追一击,手往腰间摸出沉甸甸一袋子东西递上:“黄金百两,足以赎身,以表诚意。” 小宛受宠若惊:“奴家一介烟花女子,如何帮得上公子?这奴家实在受不起。莫非是因奴家怠慢了公子?” 我道:“不是不是,你们伺候好司兄就好。且我请姑娘帮的忙,也是有关司兄。”合揖弯腰,礼节更深些,“待会我会调走其余姑娘,仅留小宛姑娘陪伴司兄。” 见她仍不明所以,我故作哀伤叹息:“司兄爱妻刚逝,心境低落,我是见姑娘和他聊得来,便想请小宛姑娘好好陪伴于他,聊以为慰。至少,至少司兄能好受些。唉司兄已为嫂嫂难受了许久,委实可怜哪。”叹得那叫一个春花秋月何时了,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宛了然,施施行礼:“这本就是奴家该做的,无须加赏。奴家真的受不起,红公子也不必介怀。” 这小宛姑娘身处烟花之地,思想却如此超然朴实,本仙君不由仰天长叹。想那整个百帘仙门,竟都不如这样一个风尘女子。 她不受,我还是暗地将百两黄金变入她房中。 果不其然,待到小宛回去,帝君他老人家满眼中真的只有小宛,其余鸳鸳燕燕全成空气,拉着小宛道这道那,小宛亦笑颜相迎。如此看来,本仙君距解脱不远矣。 我悄悄调走了其余姑娘,为帝君开出二人空间,再另寻一无人雅间吃喝睡。 未几,刚刚吃下第二块桂花糕,忽听窗外有吱呀吱呀的动静。本仙君屏息敛气,细细观察,只见窗沿冒出一只小手扒着,窗外嘿呦嘿呦几声,竟翻进来一个桃子,满头大汗趴在地上喘气。 我弯下腰看,小桃子生得水灵,一看就是个招人喜欢的男孩子,只是上为红衣,下为绿裳,这狗带的配色不是桃子是什么? 他趴够了,爬起来,一眼瞅到我,险些惊得跳出窗去:“你、你、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