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四章 鏖战

    几大金刚之力轰然击在白骨之上，如摧枯拉配般的将这骨山打得七零八落。可不过眨眼功夫，从符印之处便又涌出更多的骨卒来。鬼王双手闪电般合在一处，手指眼花缭乱的结下一个法诀，随即便猛然喷出一大口黑血，随即便在金刚之力击中他前再次消失不见。

    道音愠怒之下，俱卢舍金刚连发三声狂吼，已经冲到他近前的大群骨卒被这刚猛无伦的音浪挫骨扬灰。舍利舍金刚的三头手臂挥舞着巨大的拳掌，杀生金刚的杀手大杵，都在疾速挥舞，鬼卒在数息间便如劲风吹草般被收割了三四成。

    可转眼间四僧便清楚的看到，一点灰色正在从符印处向外蔓延，如墨泼雪般越染越黑，范围越来越大。这才看清，从符印中仍在涌出的骨卒，已经与先前完全不同。这些骨卒不仅骨身上遍布着杂乱的黑纹，而且眼眶中更有点点鬼火跳跃。

    俱卢舍所发的音浪到处，最后一群白色鬼卒被消灭得一干二净，就连黑纹骨卒都有数个被音浪碾在地上，眼中的鬼火随即湮灭。这是很明显的生机被泯灭的情景，俱卢舍禁法自施展以来尚是首次真正奏效，可道音心下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脸上现出了些许恐慌。

    因为他看见，就在音浪来临之际，黑纹骨卒以近乎元婴大成修士的速度纷纷避开了音浪，被他击中的这几个，只是因为数量太多而被同伴挤得没能及时逃掉而已。

    而且这具有黑纹的骨身在被音浪击中之后，也并未如先前的骨卒那般化为灰烬，只是手足与肋骨有些许折断，大部分连骨架都未散，可以说是坚硬之极。

    相比于俱卢舍，舍利舍的拳掌对黑纹鬼卒的攻击才更为有效一些。但黑纹骨卒在速度与坚实度上都陡然增强，这样一来舍利舍金刚力量的消耗也是猛增，取得的战果却并不如意。此刻唯有杀生杵，才是灭杀黑纹骨卒的主力，金光大杵所到之处，尽皆一扫而灭。

    每一击打出，都至少有过百黑纹骨卒被其击碎，化为一缕缕阴气。短短二三十息，便有上万骨卒在杀生杵下破灭。可即使如此，如潮水一般的黑纹鬼卒仍是前仆后继的涌将上来。

    如一口喷井般的符印之处，仍旧不断的冲出密密麻麻的鬼卒。此时鬼卒已经全部是黑纹附体，而且数量恐怕也得数以十万计了。

    铺天盖地的黑纹鬼卒发着诡异的嘶叫，如蚁噬象般向四大金刚冲杀。莫说是与之对战的四僧，其实就连此刻躲在鬼云界内观战的诸人，也都是头皮发麻。既恐惧又不由自主的想象着，若此时鬼王的对手换成自己，那将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俱卢舍等三大金刚都陷入苦战，金刚之身上附满了骨卒，杀之不尽灭之不穷，巨大的身躯都几乎被淹没在骨卒的汪洋里。但唯有道信的不渡金刚仍是丝毫不曾动过，厮杀到了这个地步，道信反而闭起了双目，口中只是念动咒诀。

    “……斩缘得遇，取果舍因，僧不渡鬼，佛不渡神……念不宜行，物不宜分，能不渡己，方不渡人……”

    随着他咒诀念动，念到每句第一个字，不渡金刚身上便传出一道波动，将刚刚攀附于上的鬼卒尽数震开。念第二字时，则是杀生金刚发出一样的波动。第三字舍利舍金刚，第四字俱卢舍金刚依次施为。

    所以鬼卒虽然不计其数，但却迟迟无法将四尊金刚彻底淹没，甚至将其相互分离都办不到，更不可能捍动阵法壁障。

    战局一时间陷入了僵持，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所消耗的灵元以及魂力都极其惊人。除不渡之外的三僧面上都已见汗，三尊金刚施法或挥舞兵器的速度亦有所见缓，而鬼王的符咒也已经消失。黑纹骨卒不再增加，就意味着开始减少。

    三僧因此精神大振，三大金刚再一次发威。黑纹骨卒虽然非同寻常，但在三大金刚的并力攻击之下，仍在迅速折损。胜利的天秤似乎正在慢慢向他们倾斜，但却没有人敢掉以轻心，似乎都在准备着应付鬼王接下来要施展的奇术。

    可鬼王先后数次负伤，又接连施展如此强大的法术，其实已经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此刻面色极其苍白，看似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但双眼目光却是如熊熊火焰般闪烁着光芒，坚决而冷酷，让人不敢置疑他的强大。

    北溟道人看着鬼王长须上仍残留的黑色血迹，顿了一顿道：“古兄，还撑的住吗？”

    古九阴顺着他的目光拈了拈黑血，长出一口气道：“本打算在明王渡神之际便破去此阵，杀他个措手不及，现在看来是失算了。道信这秃驴沉稳老辣之极，他身为阵眼，却具有最强的守御之力，看来是早打定主意要与我们耗上了。”

    北溟道人也叹道：“是啊，道信向来声名不显，可这不渡禁法竟然如斯强横，在十万鬼卒的冲击下居然纹丝不动。我等真是孤陋寡闻，成了坐井观天之辈了。”

    古九阴勉强笑道：“北溟道兄何必妄自菲薄。世间万物尚各有所长，何况我辈修行之人。既然这四个贼秃如此冥顽，那老夫又何妨成全他们。不过待会机会到来时，还请不要再手下留情了，三位的本命元剑今日再不出鞘，可就要生锈了。”

    北海三剑闻言齐齐色变。身为剑修，本命元剑是他们最强大的剑器，这是极为隐秘之事，非精通此道之人难以知晓。既然叫本命元剑，自然是性命忧关。要持续不断的以魂血祭炼，真元温养，短则数百年，长须千万年方能有成的绝世剑器。

    任何一个剑修在天姿上都属上乘，否则根本难以于此道立足。而如北海三剑与云北雁，更是此中翘楚之辈。云北雁年齿尚轻，又才晋元婴不久，虽然际遇惊人，却还未曾修到这一步。可北海三剑却全部修成了本命元剑，只是不到万不利己时，绝不会露出自己这终极的杀器。

    原因只有四个字，剑毁人亡。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每种事物都有其特性，不可更改逆转，因称天道。兵器越是锋利，同时也就越是单薄脆弱。而那些追求坚实的法宝，大多都不具备什么攻击力。就算以再珍稀的材料炼制，也不可能悖离这个道理。

    要北海三剑用本命元剑去攻击不渡金刚，若能击破还则罢了，如若不能，那么折剑的可能性是极大的。所以北海三剑听得鬼王说到本命元剑之时，对于他知悉自己的老底还只是惊讶，依鬼王的身份这分见识倒也说得过去，可说到要他们出剑之时，那便几乎是要他们的命了。

    这……

    古九阴见了三人犹豫的神色，不禁微笑道：“三位不必迟疑，古某人虽然不算聪明，却也不是傻子，让你们去撞壁这种事是不可能的。不过待会需要诸位出手之时，诸位却一定要按照古某的办法来做，不能有丝毫的偏差。”

    云北雁失笑道：“若是加上晚辈，合共四柄利器，想来道信大师的不渡禁法纵然神妙，也难尽数将他的师兄弟护得周全。鬼王前辈可是要我们攻其必救，消空他的法力？”

    古九阴哈哈笑道：“这几个贼秃存心不良，几乎要将老夫累死，我岂能不有所报。不过这秃驴毕竟难缠，光累是怕是累不死他的。不过……”

    话未说完，沈素心身躯突然一颤，娇哼一声道：“行了！”古九阴闻言，面上登时露出罕见的惊喜之色。

    道信口中咒诀不断，四十九篇不渡心诀已经念了将近一半。面对这般数量的骨卒，若说没有一点惧怕是不可能的。

    但这些黑纹骨卒大概是为了追求躯体的坚实，而并没有多少攻击力，无法对四大金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凭借不渡禁法和无边禁力与诸师弟的奋力厮杀，他们始终牢牢占据着主动。

    对方施展出如此骇人之术，也定然付出了不匪的代价。道信有理由相信，单凭鬼王是不可能再发动另一次这样的法术了。那个身具浩然剑气的云北雁已经重伤，生死不明，而拥有非天圣矛的沈素心则是应对明王的最大底牌，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若对方接下来要做困兽一斗，十有八九会是一直隐没的北海三剑。

    就算是明知对方拥有本命元剑，再将鬼王的符术加持也计算进去，也定必不能对阵法造成威胁。若是仅仅如此，倒是无须担心了。在战斗的同时，他也在感应着阵外的动静。

    明王没有诳言，渡神的过程已经接近尾声，从其身上散发出浓郁的神蕴，以及越来越强盛的元神威压。一旦完成，挟元神之威降临的明王便会彻底结束此战。

    想到这里，道信心中大定。可与此同时，大阵之内发出了一声诡异的爆响。道信心中涌起一阵不祥之感，连忙睁眼看时，才发现在不渡禁法波动的空隙之时，一个黑纹鬼卒扑在了俱卢舍胸膛之上，然后骨躯自行炸裂开来，虽然威力小的可怜，却在俱卢舍胸膛之上留下了一点黑色的痕迹。

    道信凛然大惊，随即却发现杀生金刚的腰肋处接连有十数个骨卒自行爆裂，同样在杀生身上留下了一排黑点。道信耳中突然响起一阵极其刺耳的尖啸，数十万鬼卒突然如炸了锅一般，发疯样的再次凶猛的冲向另外三尊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