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崇高的代价

    辛亥革鼎，辜鸿铭在北大来了句“我头上的辫子是有形的，你们心中的辫子却是无形的。”

    他说的就是清虽亡，但有些人的奴性依然。

    这种奴性在封建王朝，对国家是有利的，并不是说奴性是个不好的东西，人人如狼似虎，对大一统的王朝还了得，非打成战国搞的民不聊生不可，要一体两面的看。

    但辛亥后，建新元了，搞的是资本主义那套了，这种奴性就不适合新的体制了。

    就跟当初的士之精神一样，到了大一统就不合时宜了，到了民国就又该鼓励英雄出世了。

    因为外部世界虎狼当道，自家不出虎狼是不行的，咬不过，大争之世，自家出虎狼之士对全民族都是好事。

    新中国成立后，上了社会主义制度，这就到了鼓励集体主义精神了，讲奉献，讲觉悟，这是非常契合社会主义制度的必备精神。利润端是国家，然后国家再实行全社会分配，流不出去的。

    讲这个对国家全民族都好，讲这个也会得到精神满足，集体主义氛围在那里。

    改革开放后，思想就又遇到新的契合度问题了，思想界混乱的根子就在这。你是要讲究集体主义奉献，弘扬奉献精神，施恩不图报，还是要契合资本主义的竞争链条？

    餐厅侍应生态度让你满意是要多付小费的，付出是要求回报的，没有天经地义的付出，利润端是分散到个体，国家再从个体征收的。

    这时候不是集体主义氛围了，遵循的是竞争法则，功利性被凸显了，妒忌心态被放大了。

    中国纠结的就是公有制为主体，私有制为补充，公有制是契合鼓励集体主义的，不讲这个闲下来就会琢磨IPO。

    但私有制又是遵循资本主义竞争法则才能生存，不敢讲无私与奉献的，加上还有外资，外资是希望讲无私奉献的，越高尚越好，反正你讲它也不用听，私营反而要死要跑。

    私营对成本高度敏感，国税地税浮动一下，劳动保障浮动一下，管理松紧动一动，对它都是生死问题，陶华碧摆小摊的时候城管严一点，以后就别想老干妈的事了，宗庆后蹬三轮卖冰棍的时候你把人三轮收了，就别想娃哈哈了。

    私营就是这么敏感的，不是大义凌然就是正义，你敢拿崇高逼它，它就敢死给你看，劳动法多崇高，人不干制造业炒房行了吧，一有风吹草动改个行跑个路快极了。

    国企是圈养的禽畜，喂啥吃啥，还能催肥，就是长得快。但因为养殖的方式决定了，它是密集圈养，关在栏里动弹不得，一撤栏站都站不稳。

    私营是散养的禽畜，不能天天视察与关心，家猪回归野外自然会长出獠牙，野马自会踢狼，不用你投食，它自己会找食，你别管它就行了，它惊了就不长rou不交配了。

    可以跨国经营的外企都是狼，会吃散养的私企，也会吃栏没关紧的国企。

    圈养的禽畜看见狼会叫，会试图引起饲养员的关注，会产生警惕心。

    散养的禽畜会跑，会锻炼出来求生的技巧，会进化。

    狼照样能被散养的野马踢死，被野猪顶死，被饲养员来个关门打狗。

    国企私企外企，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各有各的优势与劣势，换个语境就会变，国内的企业到别国也是外企，也是狼。

    个体在国内摆摊是兔子，时刻要竖起耳朵，一有风吹草动蹦蹦跳跳就跑，跑的慢尾巴给你撅了，到国外经商摇身一变就成黄鼠狼，偷鸡咬兔子见天敌放毒气就开溜，环境一变，法则一变，玩法就要变。

    有市面整洁的利，就有练摊种子被扼杀的弊，尊法守法不好么，摆摊的违法经营几十年了，谁也没证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违法。

    但很多大企业与知名企业家，偏偏就是摆摊蹬三轮推个摇车混起来的，街头卖过东西的亿万富翁多了。

    保障劳工权益不好么，作坊式小制造业就得一片片死，反而倒逼用工荒，因为制造业它开不起高价，转移成本非常难，连服务餐饮与建筑业都争不过，物价房价涨点容易，工业品维持不降价都难。

    劳动待遇越高，制造业越萎靡，服务业越膨胀，物价越高，物价越高越要涨工资，越是加速这个循环，小点的制造业就得大批死，沃尔玛现象就会在制造业重演，最后只剩下一帮大象，小动物全没了，阶级固化加快。

    屠宰场杀猪还知道杀肥猪，不要动小猪，小猪全宰了，天下无猪，猪圈再干净有毛用，猪rou怎么能不贵？猪算好的了，引起了人民广泛重视，属于中间利润环节与成本最少的了，上游有补贴下游有渠道，中间运生猪都有专车待遇。

    但猪多了也降不了猪rou价格的，更不会降低物价与生活成本，那是一整套流通环节与商业环境，作物烂地里的太多了，菜篮子里的品种与衣食住行，怎么可能头痛医头，见哪个引起关注了就补贴哪个？

    城市市民，市面市井，市区市场，市容市貌，没有市讲什么容貌，没有脸画什么妆，市究竟是什么意思？

    武汉汉正街破破烂烂一条街，麻木都进不去，货得用棒子扁担挑。广州高第街低低矮矮一条街，照样货通南北。香港女人街乱糟糟一条街，不妨碍小娘老娘们逛它。

    中关村从字面就知道是个村儿，开公司钱不够还得从四季青乡里借，骗子多有，别人炒兰花，村里连内存条都炒。

    沙头角中英街更乱了，倒腾黄金走私力士香皂的，什么鸟人都有，澳门街早期乱成什么样？

    泉州、天津、宁波、石狮、温州、大连、南通、青岛，深圳，最有活力的时期，用一个字形容，只有“乱”最恰当。

    这还是街市与市面的乱，没有涉及流动摊贩的脏乱差，即使这样，小摊贩也会被从高第街一类破破烂烂的地方赶走，赶进白马一类的商品城，变成了一个个郑州小商品城，深圳赛格一类的柜台，再后来就开始给大超市交堆头费店庆费，求人帮忙卖货了。

    从国美苏宁到各大超市，再后来压不起款子交不起超市各项费用了，人超市直接从厂家拿货了，小商贩就被逼到网上卖了。

    市容越好，管理的越严，小摊贩经营成本越高，越活不下去，一个个流动摊贩，一个个走街串巷卖点针头线脑，磨刀锵剪子的货郎与卖豆汁羊肝打牛奶的阿姨，一个个炸油条卖包子的食摊，就是商业的毛细血管。

    他们的竞争力很差，本钱很弱，一受压就会把成本转移出去，面粉与rou的价格不用动，包子照样翻跟头的朝上成倍的涨，物价就升，受不了压力就死，要么来个搭桥手术，把摊贩再圈进个集中的地方经营，市面继续卫生文明，物价继续涨，再把更多的小摊贩赶绝，继续循环。

    几分钱一斤的西瓜烂到地里，荔枝熟了不摘，不够手工费，你不允许人家拉个车进城卖，那人家就真的卖不起，想吃西瓜荔枝可以，一两块十几块钱一斤，到农贸市场与超市买去吧。

    讲市容也是有代价的，把三轮跟摩托一停，出行与快递费自然上升，想讲文明干净，拿生活成本换呗，所有的事都是一体两面，制造业也是这样。

    制造业不是开始就有竞争力的，高科技不是一开始就是高科技的，比如硅谷第一家风险投资公司HP。于1939年由休利特与帕卡德创立，在爱迪生大街367号租下一栋2层的房子，一个车位的车库，一个工作台，一套老虎钳，一台钻床加螺丝刀扳手等工具，用元器件手工组装仪器，总资产538美元。

    它别说小微企业了，作坊都不是，就一个车库。

    后来HP的工程师沃兹尼阿克发明了一种适合个人使用的电脑，并创建了一个沙龙性质的电脑俱乐部，乔布斯从印度回来后加入了这个电脑俱乐部，未被HP重视的这种个人电脑，就成了以后苹果的个人机，苹果公司诞生……

    没有HP哪来的硅谷？

    硅谷的诞生不是因为高科技云集，不是招商引资搞孵化园，仅仅是因为这里允许一间车库加老虎钳的小作坊活下来，没人查你的消防文化计生税务安全与各种证件，也没领导重视与各项优惠政策，就求你别理它就行。

    美国对高科技公司的政策与优惠是联邦与州各自制定的，硅谷并没有独享的优惠。

    硅谷能享受到的东西，在西雅图的微软亚马逊也能享受。硅谷之所以活力更高，就是不想被打扰。

    因为一出硅谷破事就太多了，推特在旧金山的办公室，谷歌在海湾大桥的办公室，天天有人抗议，政府sao扰。

    为了不想被打扰，硅谷甚至组建游说团，一方面对内企图将加州分成六个独立的州，单独成立硅谷州，另一方面对外确保联邦与州的政策，不会危害到高科技公司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