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曾经一起偷铁的日子
“别啊,那铁怎么办呢,都攒了好几书包了。” 陈子坚显然内心十分焦急,抓住杨伟的校服就乱晃,语气急促,“再不卖了王凯他家非找学校来不可,好几天没带书包回家了啊!” “好好好,我想想,最后一次啊,完了金盆洗手,咱就不再干这个了,行么?”杨伟被阿童木晃的晕晕乎乎,无奈只能答应。 “为什么呢,我觉得找点铁卖了玩游戏,挺好的。”陈子坚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真理就在手中。 “从哪找啊,那是你们炼出来的铁么,以为公海沉船呢,得了,听我的,人家打铁还能尊称个铁匠,你一偷铁的得意个什么劲,你说你也不学好,才回来多长时间啊,好的不学坏的学。”杨伟本性良善,最看不得小孩学坏。 “跟你学的啊!”陈子坚是改不了理所当然的样子了。 “我!”杨伟正义高大的表情,闻声立马一滞,不耐烦的推了阿童木一把道:“不要乱找理由,想重cao旧业回头过几年上你们泰国偷金菩萨去,就别惦记俺们社会主义祖国这点铁了,行不?” “嗯,行…倒是行,不过那可老沉了……”陈子坚想了半晌,突然重重的一点头,对杨伟的想法赞叹不已,又愁眉苦脸的不知道思索什么事。 “呃,没事!”杨伟小脸上一副抓狂的表情,实在是服了,小手一挥,“回头给你报个挖机班,再沉的菩萨也给丫起走,您看行么亲?” “什么是挖鸡班,我上哪学去?”陈子坚求知欲很强的问,似乎对掌握起菩萨的技术十分向往的样子。 “嗨,这好办,要问挖掘机技术哪家强…去去…滚…滚滚蛋,我都被你气糊涂了,老实回去上课,中午放学老地方等。”杨伟一脸崩溃的样子,疾步甩开身边老把人往沟里带的阿童木,失神落魄的回教室了。 陈子坚无辜极了,没打听到学起菩萨技术的地方,一幅萧瑟的表情黯然回班去了。 中午放学,一队队熊孩子有纪律极了,组好队才一个个离开副本,校门外有老师值日,除了三三两两几个大孩子,也没人敢买小摊上的零食,咽着吐沫整齐的离食物越来越远。 胡同里一处老房过道转角,一个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先后到来。 房后阴影处,杨伟双手插兜,脸上云淡风清,神态从容,一点没有地下团伙接头的紧张感,让身边几个面带猥琐的小孩十分佩服,被团伙头目感染,也一个个平静下来,只不过还是时不时四处打望,像是在等人。 又过了一会,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房角转过来一个苦力造型的壮硕娃娃。 平常连碗饭都不会亲自动手盛的一个方脸小孩,大秋天的额头冒汗,小身子骨被背上鼓鼓的一书包铁压的气喘吁吁,驼着背哼哧哼哧的最后一个到达。 “王凯,就等你了。”阿童木身旁的一个圆脸小孩,绰号猪大肠的朱昌一脸兴奋,十分热情的帮王凯把背上的书包卸了下来,拎着书包带放在地上。 地上已经有四个书包了,这不算什么,让杨伟惊奇的是,这帮小子不知道从哪搞来条化肥袋子,鼓鼓囊囊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扛过来的,编织袋的一角已经被里面尖锐的凸起磨破了,露着几条锈迹斑斑的螺纹管子。 “杨伟,验货吧。”王凯一口气刚喘过来,就来了一句正经的。 杨伟闻声一阵恶寒,卖个铁至于验货么,几分钱一斤的破铁,搞的跟卖白面似的。 无奈,有鉴于这帮萌的让人崩溃的华侨帮,实在不了解国情,总是搞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又怕真拿什么电缆紫铜被抓现行,只能他亲自把关,任命的弯下腰,打开书包一个个瞧。 “锈铁管,行。” “嚯,这秤砣还能用呢,这么大的从哪顺来的,拎着都坠手。” “嗯,…三角铁。” “唉,这叫痰盂,不是铁,没人收…咦…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杨伟从编织袋里掏出来一个白红色的搪瓷痰盂,盯着上面的游鱼图案来回端详,越看越是狐疑。 “房里好几个呢,我就拿一个。”阿童木理所当然的回道。 “哪…哪个房?”杨伟不抱希望,弱弱的问。 “老师办公室呗,还能哪?” 陈子坚一副你不要大惊小怪的样子,“前天老师罚站到打铃都没通知我放学,你又不在学校,我哪知道这是什么玩意,怪好看的还以为挺值钱呢,早知道不拿了,藏了两天了。” “那…那什么,没事,我就是问问。”杨伟一脸便秘的表情,顺手把痰盂扔一边了,暗道反正最后一次,再不参与你们这帮傻缺的销赃了。 “自行车链子扔了吧,那几个车铃也别卖了,我都不敢问哪来的。” “铜锁?哪来的铜锁…算了,我不问了。” “这什么东西,有点像…煤气罐?” 杨伟翻检半天,十分愕然的从书包里发现一个小煤气罐,不解的朝身边的王凯问道,“凯子,从哪搞来的这玩意?” “不知道,大肠,这哪来的?”王凯也很奇怪书包里会出现个煤气罐,马上把问题转移。 朱昌歪头看了眼小煤气罐,绿豆小眼睛一眯,无所谓的回道:“我临出校见看门老头不在,进传达室拎出来了,是铁的吧,能卖么?” “大侠,你问住我了。”杨伟闻声竟无言以对,狠狠挠了把西瓜头,呼了口气道,“我就知道老头饿了是没法再煮挂面了。” 说着,还拎起小煤气罐子摇了摇,惊奇不已,“这还有气儿呢,别人废品收购站收咱点东西还给人铺子炸了。” “会炸?”几个蹲着的小身子同时朝后一仰,其中一个猴脸的小孩惊悚发问。 “会被同行笑死。”杨伟拍拍小手站了起来,踢了踢袋子,“收了吧,费这么大劲卖块八毛的,还不够洗书包钱呢,缺钱不找家要,连痰盂都不放过,也真是有贼瘾,过几天我有病,哥几个再干这些破事就甭拉我入伙了……”
场上几个孩子根本不管杨伟怎么想,把不能卖的统统随地一扔,高高兴兴的收拾起来。 不一会,杨伟大摇大摆的在前开路,后面跟着五个兴奋的背包客,六个全不缺钱,就是缺德的家伙,顶着艳阳,大步走在发财的路上,朝着他们永远不会承认去过的地方走去。 中央音乐学院。 西城,复兴门外南大街。 八十年代末,这片还没有那么多临街琴行与地下练琴室,只有为数不多几个卖大众钢琴的小店与书店,饭店反而多些,临街拐角会有些勤工俭学的学生把自己的资料贴在附近,与琴行相熟的学生也会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下。 毕竟是艺术类院校,学这个的大多家境差不到哪去,倒是不会像一般类院校寻求勤工俭学的学生那样,亲自打牌子到街边拉活,与进城做零工的泥瓦匠一样,在路边竖起一块块家教资料的板子,蹲在路边守株待兔。 不过也有例外,临街天韵琴行的门前,就徘徊着一个缩着脖子的女孩,穿着高领毛衣,下身一条浆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进人店里打扰。 谭小雅没辅导过孩子,也不知道家教该怎么做,只是道听途说的一些同学传授的经验。 小姑娘毕竟脸皮薄,出来勤工俭学并没有告诉舍友,本来想到了琴行留下联系方式就走,临到地方了,却怎么也迈不开步。 “小姑娘,进来!”一个儒雅的斯文中年,推开琴行半掩着的门,面容上带着笑,冲着谭小雅一挥手招呼。 “诶。”谭小雅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答应一声,低着头冲琴行正门走去。 “院里学生吧,看你在门口溜半天了,大冷天的进来坐坐,喝杯热水。”儒雅中年笑呵呵的招呼谭小雅,把小姑娘让进店里。 “谢谢叔叔!”谭小雅进了店里反而放松了,落落大方的致谢。 “呦,您都看见我脸上褶子了?”儒雅中年哈哈大笑,“这辈分涨的,岁月不饶人哪。” “老板,您年轻着呢。”谭小雅被玩笑一开,身心也放松了,来回打量着不大的琴行。 满共三台钢琴,一张茶几,一排半沙发椅子,墙边倚墙放着一个大提琴,旁边还有三小不同颜色的小提琴,墙上木格还固定着一把把各式各样的吉他,她不懂这个,也看不出好坏。 “我就一给人看店的闲人,宋万,与梁山好汉云里金刚重名,按好汉的规矩,叫宋哥吧。”宋万笑呵呵的回了一句,拿暖瓶倒了点水涮了涮茶杯,走到门口把水一泼,又重新回来倒了半杯,递给谭小雅。 谭小雅接过茶杯,厚瓷隔离了热度,也不显烫,干脆像暖手炉那样抱在手里,冲宋万甜甜一笑:“谢谢宋哥,我叫谭小雅。” “小雅你好,初次见面,水酒一杯也没有,为表示歉意,宋哥能帮你做点什么?”宋万缓缓出声,声音平和,一点不给小姑娘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