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莫过心死
独孤情看了火天求一眼，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仿佛对他这种报复方式很是不屑，又冲沐青嘿嘿一笑，道：“如今，沐宗主可以安然上路了？”说罢手掌上凝聚一团黑气，一个手刀就向沐青胸口刺去！ 沐青双眼一闭，心道：都说修仙之路多艰辛，我努力了这么久，如今终算是解脱了，那些目标，那些抱负，到头来也是一场空！可笑啊可笑！ 耳中只听“噗——”的一声，胸口却不疼，心道：原来死也不怎么可怕，比刚才大战中受伤要好受多了。 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躯体压在了自己身上！ 沐青睁眼一看，绿莹一双含泪的大眼睛正看着自己，口中淌出一缕鲜血，那对小酒窝还挂着浅浅的笑容…… 只听绿莹轻声道：“沐大哥，那日在古灯的时候，我问你为何修仙，你说：修仙，就可保护你关心的人，为他们挡去一些灾祸，还有，你会遇到很多的朋友，经历很多难忘的事情，这些，都值得去记住、去怀念……” 沐青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只听绿莹又断断续续的道：“我说：其实，我……我只想陪着爹娘，安……安安稳稳的过一生，找个心仪之人，再……生几个孩子……也就……” 说到此处，绿莹双目精光已经暗淡，再也说不下去了。沐青钢牙咬碎，泪水伴着雨水就那么疯狂的流淌……终于接着绿莹的话道：“也就……也就满意了……” “啊——” 沐青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将绿莹渐渐冰冷的身躯紧紧抱在怀中，仰天狂吼…… 仿佛只有如此的狂叫，如此的嘶吼，才能发泄心中的不甘，心中的愤懑…… 恍惚中…… 绿莹端着水盆开门进来，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道：“你是新来的杨前辈吧，宗主刚刚知会过的。我叫绿莹，拜见前辈。”说着便放下水盆，盈盈一拜。 恍惚中…… 绿莹“啊——”的一声惊呼，双手一把抱住自己的手臂，又害羞的放了开去，一根手指就开始卷着自己的刘海，卷啊，缠啊…… 恍惚中…… 自己和澹台明珠拜堂成亲，绿莹静静的坐在一角，露着浅浅的笑，却簇着眉…… 恍惚中…… 绿莹为慕容雪擦洗干净，又盖好被子，自己躲进一间小屋开始打坐修炼，口中自语道：“我要抓紧修炼，才能帮上沐大哥的忙……” 恍惚中…… 绿莹又开始用手指卷着鬓边的刘海儿，喃喃的道：“这次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去，我也已经结丹了，所以我想……去看看能否帮上忙……” …… 沐青又是一口血喷出，一股狂暴无匹的神识充斥了脑海，顿时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沐青感觉到一股冷冰冰的感觉从身上袭来。我死了吗？死了就是这般冷吗？突然又感觉热了起来，尤其是脸上，热乎乎，潮乎乎的，是到了地狱吗？人死之后，真的有地狱吗？ 接着，又没有了任何感觉……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忽冷忽热的感觉又出现了，并且更加清晰了！ 沐青想把眼睛睁开，试了好几次，终于睁开了一条缝，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视线中，这人影仿佛是个束着两根辫子的女孩，正拿着一条方巾在给自己擦脸，女孩把脸凑到沐青脸上看了看，把方巾一扔，大叫着跑了出去…… 沐青的眼睛终于可以看清了，他发现自己在一个狭窄的木屋里，这屋子还不停的左右摇摆。不对！是在一辆马车中。 不一会儿，这摇摆停了下来。 一个满脸皱纹，须发斑白的老者和一个大眼睛，小鼻子，束着两根麻花辫，脸颊有两个小酒窝的女孩的脸凑了过来…… 绿莹！ 真的是绿莹吗？ 看来我还是死了，所以才见到绿莹…… 一个月后，沐青终于完全清醒了，他没有死！自己为什么没死呢？他想不懂，想不明白，自己应该死的，自己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他现在知道，那个满脸皱纹的老者名叫徐生成，别人都称呼他为“徐老爹”，而那个小姑娘是他的女儿，叫做徐一枝。 这叫做徐生成的老人经营着一个杂耍班，在各个凡人城市中来回穿行，靠卖艺为生。班子里有二十多人，除了那小女儿徐一枝，都是男人。他们是在一条山间小路上发现沐青的，当时沐青虽然浑身是血，但还有一口气，便突发善心的救了起来。 沐青虽然醒了，但是却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认定自己应该死，自己也真真该死，要不是自己，绿莹就不会死，也许会找个好男人嫁了，生上几个孩子，其乐融融……还有大哥、珠儿也都不会死，所也他怕，怕一但开口说话，又要和这个世界牵扯上什么联系。 徐一枝很是活泼，每天都来逗沐青，但看沐青虽然长的白嫩俊俏，却目光呆滞，问了多次名字也不开口，似乎不会说话，于是就给沐青起名叫——“傻蛋”。 于是傻蛋便跟着这个杂耍班上路、停下、又上路、又停下，走过一个个村寨、市镇…… 三个月后，沐青筋骨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折断的右手也接好了，行动也利索了，就开始做一些搬运、搭台的活儿，等杂耍开始了，他就躲到马车里发呆……外面虽然喧闹，但马车里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那徐老爹每天让徐一枝给沐青送饭，有时也会陪沐青坐上一会，抽上一袋烟，兀自说说今天演出的事儿，拍拍沐青的肩膀，满脸的皱纹舒展一下，露出一个笑容，就又去忙了…… 这一天，杂耍班停在一个小村里歇脚，车队停在一片林中，杂耍班子的人们都去了村子里，只留沐青一人呆呆坐在马车边，徐一枝却神神秘秘的跑来，伸手递给沐青一个青紫色的布袋，还有一个信封，开口道：“喂！傻蛋，这次你可要感谢我！这是你的东西不是？是我和我爹救起你的时候放在你怀里的。我早就说要还给你，可爹偏不让，说还给你不利于你的病情，我看你就是有点傻，哪有什么病，嘻嘻……”见沐青并不伸手去接，上前一步拉起沐青手来，把东西硬塞到沐青手中，又道：“你生的这么白净，又这么俊俏，定是富人家的公子吧，可惜你是个傻子，哎——”说完一溜烟的跑走了。 那是沐青的储物袋。为何储物袋没有被搜走呢？ 沐青打开信封，一张纸上写着短短的一行字：剑、翅、金丹、人，我带走了，好好活着。落款是——火。 是火天求！ 珠儿、大哥没有死！被抓走了！这无非是个好消息！ 他让我好好活着，还取走了我的大千剑、银灵翅，还有金丹，还抓走了珠儿和玉坤大哥！！ 沐青看到这里，三个多月以来第一次下意识的调动灵力！ 可是，哪里有什么灵力！ 那次大战中，自己的经脉已经破的七七八八，火天求又用秘法封住了自己的数条主要经脉，还取走了自己的金丹，怎么会还有灵力？ 可笑！沐青不禁摇了摇头！ 那为何不杀我呢？为何不杀大哥和珠儿呢？为何把储物袋留下呢？ 沐青想着那天火天求的表情和言语，猜测着…… 明白了！你要我受比你更多的，十倍的，百倍的折磨！带走珠儿和玉坤，我就会想去救他们，而你又拿走我的金丹，就是不让我修炼，让我做个凡人，这样我就只能干着急！而把储物袋留下，我明知道里面有灵丹、有法宝，却打不开，甚至不能去求别的修士帮我打开，因为里面的东西太贵重了，任哪一个修士见了都会杀人夺宝！哈哈，火天求啊火天求，你就是要让我受如此的煎熬！！ 沐青手指一松，那张纸就随着落叶被秋风卷起，翻滚着远去…… 双鬓的一缕青丝扫过耳边…… 沐青就那样呆呆的坐着…… 那满头青丝竟在几个呼吸间变得花白…… 人未死，心已死，人未老，头已白…… 哀——莫大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