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玲玲双姝
第七百五十三章姑苏佳人 西窗听雨,东厢房,西门伏在盘膝运气,窗台横木上那只大鹦鹉仍然在一声声机械地叫着:“十倍奉还!十倍奉还!十倍奉还……” “嗖!” 忽一条人影穿窗而入,手掩心口,是‘西门蛰’,鲜血渗着,身子在一下一下摇晃。 西门伏一惊:“师父?你……” ‘西门蛰’松开手,心口赫然露出五个指窿,几乎直穿心脏。 “太阴血爪!”西门伏大惊失色。 “快……快找一个人来!”‘西门蛰’低喝一声。 西门伏马上至门边,微微打开一线,恰见一丫鬟走过,是徐娘的小婢,捧着一盆水,准备送去给徐娘梳洗。 西门伏道:“你进来一下!” 丫鬟连忙答应,刚走入房间,“砰!”房门随即紧闭。丫鬟心一突,便见眼前立着一个黑衣蒙面人,眼珠暗灰,心口赫然五个窟窿,血淋林。 “当啷!” 丫鬟手中铜盆跌落在地,但未等她惊呼出声,‘西门蛰’手爪已经插穿她心口…… …… 楚枫回到紫韵兰舟,公主和兰亭正在房间吃早点,楚枫二话不说便“横扫”了十个馒头外加一笼饺子。 公主睁大秀目:“楚大哥,你怎么了?”。 楚枫边嚼边道:“昨儿被‘恶人’追杀了一晚,差点没命!” “啊?谁追杀楚大哥?” 楚枫摆手道:“说不得,那恶人凶得很,说出来连你也杀了!” “谁这么凶?” “你真想知道?” “嗯。” 楚枫乃凑近公主耳根:“秘密!” 公主嗔道:“你又糊弄人家!” 楚枫转问兰亭:“医子姑娘,有个事想问你。” “何事?” “你可知道太阴易脉?” 兰亭点头道:“太阴易脉乃太阴真经之法。” 楚枫又问:“太阴易脉能不能解盗汗之症?” “确实可解,但非根治之法。” “哦?” 兰亭道:“盗汗者多为先天阴虚,阴虚则阳盛,虚火内生,迫津外泄故而盗汗。太阴易脉是以易换经脉强使津汗不出。然而肾主五液,入心为汗。津汗不出必致邪热内郁,反入其心。” “邪热内郁,反入其心?” “就是心气郁结,久之会性情大变,喜怒无常!” “啊?” 楚枫正要再问,有人推门而入,是慕容。 “楚兄回来了?” “大哥来得正好,正有个事想问你。” “哦?” “大哥可知道公孙世家如何传承?” 慕容奇道:“你怎问起这个?” 楚枫道:“我是奇怪,公孙世家女继家业,要是公孙大娘生个男孩或生了几个女儿,谁来继承?” 慕容道:“历任公孙大娘只生一胎,且必是女孩。” “只生一胎,必是女孩,这么神奇?” “家族隐秘,外人不得而知。” “大哥也不知?” 慕容笑道:“我是慕容家主,又不是公孙家主,如何知之?” 这时,柳叶走了进来,道:“原来公子在这。” 慕容问:“有事?” 柳叶道:“公子不去嫣微之舟察看一下她们筹备如何。” 慕容想了想,道:“你代我去一趟吧。” 柳叶撇嘴道:“就知道公子这样说。” 楚枫笑问:“未知姑苏准备派多少佳人争夺花魁?” 柳叶竖起一根手指。 “一个?” “一个足矣!你未听闻“一艳压群芳”?” “哦?如此说来,这位佳人殊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她是我们姑苏最出名的清倌,才貌佳绝,诗词曲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尤其精于对弈,我敢说,就算当朝国手也没人比得上她!” “这么厉害?” “岂止!多少王孙公子掷费千金想见她真容也不可得,连我都未曾见过呢!” 楚枫奇道:“既然你亦未曾见过,如何知她才貌佳绝?” 柳叶一下语塞,嘟嘴道:“说了白搭,你见着就知道!” 忽有人急步走入,是纹儿,道:“少主,濯青姑娘呕吐不止,花夫人请少主急去嫣微之舟!” 慕容一惊。 楚枫奇问:“濯青姑娘是谁?” 柳叶跺脚道:“就是刚才说的那位清倌!” …… 很快,慕容、楚枫等一行人来到嫣微之舟,径至青纱阁。阁内一方绣床,垂着青纱帐,一女子斜倚床头,虽隔着纱帐,仍难掩其窈窕身姿,头戴一顶纱冠,垂着一圈青纱。两名婢女一左一右立在床沿侍候。 花夫人守在床边,见慕容步入,连忙迎上:“少主终于来了!” “花夫人,怎么回事?” “昨晚还好好的,今儿一早濯青便觉腹闷,继而呕吐不止,真是急死我了!” 慕容转向兰亭:“还请医子诊视。” 兰亭至床边,花夫人忙向帐内道:“濯青姑娘快让大夫诊脉。” 两名婢女稍稍拉开纱帐,濯青微微探出素手,但见指若削葱,纤若柔荑。兰亭正要诊脉,濯青忽咽喉作动,一名侍婢连忙取起漱盅,奉至床前。,濯青探出头来,微微掀起嘴边一角青纱,吐出一口。 楚枫挽着药箱正立在兰亭身后,一下愕住:他认得濯青头上的青纱冠,她竟然是当日在古荡山偶遇、又在钱塘江畔遭千叶千雪追杀被自己所救、临别时送给自己一枚冷暖玉棋子的那名青袍女子。再看立在床沿的两名侍婢,分明就是当日护卫青袍女子的婢女。 濯青吐出一口,微喘了口气,正要倚回床,忽有所觉,抬眼看去,与楚枫四目一对,怔了一下,仍复倚回床,两名婢女仍旧拉回纱帐。 楚枫望向慕容,慕容同样惊异,显然他也认出濯青就是古荡山那名青袍女子。 兰亭开始为濯青诊脉,诊毕,再察看漱盅吐出之物,又以银针探之,已然心中有数,乃问:“濯青姑娘昨日吃过些什么?” 花夫人急问:“莫非中毒所致?” 兰亭点点头。 花夫人道:“嫣微之舟一切食用均是自备,怎会有毒?” 兰亭转向纱帐,问:“除了舟中食物,濯青姑娘还吃过些什么?” 濯青道:“吃了些青果梨。”声音清婉悦耳,只是有点恹恹无力。 兰亭点头道:“毒在青果梨之中。” 花夫人气得发颤,向两名婢女喝道:“我早已说过,花会期间绝不能吃用外面之物,究竟是谁给姑娘买的青果梨!” 柳叶道:“是我!” “啊?” “我知道濯青姑娘爱吃青果梨,昨日便偷偷买了几个,想不到……” 花夫人直跺脚,又不敢责怪柳叶,唯有暗恨自己没有照管好。 慕容问柳叶:“你买青果梨之时,可曾遇着什么事?” 柳叶摇头道:“也没什么……啊,我遇到南宫二公子。” “哦?” 柳叶道:“他问起少主,我对那家伙没有好感,随口回了几句,他便走了。” 慕容一听,心中了然。分明是南宫寻英在搞鬼,以他武功,柳叶根本不可能察觉他暗中下毒。 乃问兰亭:“医子,濯青姑娘要不要紧?” 兰亭道:“毒性并不重,休养两天即可。” “两天?”花夫人惊道,“但花魁大会就在今晚举行,濯青姑娘如此,如何参选花魁?” 慕容道:“人没事就好。我们到外间去,让濯青姑娘静心休养。” 众人走出青纱阁,来到外间,花夫人急道:“少主,嫣微居其她清倌均在姑苏,霎时之间去哪再找一个人参选花魁?” 慕容没有作声。 “少主……” “花夫人,我会想办法的。”慕容转身离开了嫣微之舟。 …… 西窗听雨,东厢房,“咯咯咯”几下轻微敲门声,西门伏打开一线房门。徐娘站在门外,连忙躬身:“公子。” “什么事?” “彩儿每天端水与我梳洗,今早不见她来,听说进了公子房间,我怕她伺候不周……” “她没有进来。” “不过有人看到……” “徐娘,有些事不要知道得太清楚!” 徐娘一惊,透过门隙隐约见床上盘坐着一人,但纱帐放着不甚清晰,跟着听得窗台那鹦鹉“十倍奉还!十倍奉还”之声,又是一惊。这鹦鹉本来是她至爱之物,极有灵性,只要听得她脚步声就会“徐娘早安!徐娘早安!”叫起来,现在不但全无反应,而且那声音没有半点生气,甚至带着死亡般的气息。
徐娘后背“嗖”的生出一丝冷汗,不敢逗留,躬身正欲退去。 “等等!” 徐娘连忙停住。 “那丫头怎样?” 徐娘答道:“那丫头还是吵嚷着要见‘瘸哥哥’,我会哄着她。” 西门伏点点头,徐娘乃躬身退去。西门伏随即掩回房门。 ‘西门蛰’睁开眼,西门伏忙问:“师父好些没有?” ‘西门蛰’点点头。 “师父怎会身中太阴血爪?” “别提了,想不到碰着那个老妖怪!” 西门伏没有再问,忽想起什么,问:“师父,落英飘雪剑是不是只有我们西门世家一脉?” “落英飘雪乃西门世家独创,当然只有我们一脉,你为何这样问?” “我碰着一个人,她只见我使一次剑法便能依样使出,甚是奇怪。” ‘西门蛰’并不在意,道:“那不过是‘以彼击彼’之法,不足为异。”转问:“今晚就要举行花魁大会,你准备如何对付慕容?” 西门伏阴阴一笑,道:“已经有人出手了,我们只需等着看好戏!” …… “吱——吱——” 慕容孤身立在兰舟之端,对着江面吹着叶子,声音细长绵绵,似有几许幽伤。很难形容慕容此刻的心情,就好比一个人遭了暗箭,却发现放这一支暗箭的竟是自己的朋友!如果那个背后暗算之人是西门伏或公孙媚儿,慕容心里还好受些,但偏偏却是南宫寻英,偏偏南宫世家与慕容又是结盟关系。 慕容可以怎样?去找南宫寻英报复么?如此一来等于宣告慕容世家与南宫世家破裂,慕容世家马上陷入南宫、西门、公孙三大家族的围剿,这是西门伏最想看到了,也是南宫寻英目的所在。 那么咽下这口气,隐忍不发么?慕容很清楚,他退一步,对方就会进一步;他退第二步,对方就会吞掉整个姑苏!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孤单,如此的乏力。从他接任家主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有多艰巨,但他只能一个人扛着,没人能为他分担。 “大哥……”楚枫出现在慕容身后。 “楚兄,为什么?” “大哥……” “有些事我已经尽量不去招惹,但有人还是会千方百计地去算计,你想避也避不开。” 楚枫默然。 “楚兄,我想静一静。”慕容继续吹着叶子。 楚枫转身,静静离开,他明白慕容此刻的心境,也明白有些事不是用言语可以平复的。 慕容立在兰舟之端,从清早一直至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他修长的身影带落江面,竟有几分孤寂和落寞,而伴随他的只有那“吱——吱——”的响声。 慕容终于停止了吹奏,花夫人一直在等着,忙急步上前,道:“少主,濯青无法参选花魁,这如何是好?” 慕容没有答话。 花夫人又道:“要不我发信回姑苏……” “不必了。我决定,退出花会!” “啊!”花夫人大惊失色,“少主,退出花会我们损失惨重!” “我知道!” “少主就算不在乎,但我们嫣微居以后还如何立足,如何有颜面示人?况且这关乎姑苏声誉,也关系慕容世家的声誉……” “花夫人,我心意已决!” 花夫人呆了一刻,乃躬身,默然退去。 柳叶上前,红着眼睛,道:“公子,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 慕容温文笑道:“与你无关,有人要算计我们,无论怎样躲避,始终都要来。” “公子!”柳叶突然跪下,道,“不如由我代濯青姑娘参选花魁!” 慕容一怔,然后扶起柳叶,柔声笑道:“别胡闹!我决定退出花会就不会改变主意!况且看你一行眼泪一行鼻涕的,去了要丢我们姑苏的面子!” 柳叶破涕而笑,嗔道:“公子取笑人家呢!”乃转身离开。 慕容仍然立在兰舟之端,紫衣披风在晚风中微微飘扬着。 在船檐下还立着一个人,是苏清微,她静静望着慕容的背影,好一会,然后转身离开,步去嫣微之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