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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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 窗沿边,呆滞得可爱的小青鸟儿晃了晃脑袋上的两根小绒毛,蹭了蹭爪子,轻拍翅膀便缓缓飞落至床头。月光倾洒,由敞开的木门细细漏入厢房,伴着烛光映照着四道细长的人影。 蟋蟀声鸣。 一梦醒来,忽如千年已逝。 故人不知道生死几时… 梦中虚幻似泡影飘渺,但夏寻知道那不是梦,梦里的他确实也已经度过了千年之久的岁月。而漫长的时光没能使他迷失方向,反而让他更清楚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继续往下走。棋盘规矩方圆,伏局纵横交错,每一枚棋子都拥有自己的使命,夏寻也不例外。他会顺着设定好的轨迹,走到他爷爷伏局数十载至关重要的那一步,因为这是他为人子孙的义务,不存在所谓对错。而在那一步之后他便不会再甘愿做一枚棋子… 因为他的义务已经尽了。 “所以,我劝你还是暂避锋芒为上。” “……” 夏寻醒来,守候在厢房内的几人皆暗暗松了一口气。夏寻没把梦里的事情相告,只是让人打来盆水洗一把脸,平去心中思绪。随后黄崎把天坛之事前前后后都给夏寻讲述了一遍。夏寻仔细听来却始终生不起多少惊诧,安安静静地也不插话,唯听得天试择址方寸时候稍有嘀咕两句。出于对夏寻等人的性命担忧,话到最后黄崎还是把自己的担忧与退路全盘道出,本想以此劝告夏寻莫要逞能,规避凶险,怎料夏寻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 “崎哥,我心意已决,你无需再劝。皇帝既择址方寸行天试,其意在告诫天下诸侯群雄莫忘仙人誓约,誓约之中也涵括了大唐皇帝。此行凶险必然会万分,但我也有不得不去的理由,纵刀山火海我也是得走一遭的。”夏寻淡淡地拒绝道。 黄崎久劝多时仍没能动摇夏寻的决心,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他问道:“我就想不明白了,究竟是何等理由值得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呀?” 夏寻想了想,最终还是觉得有些话不能说,至少不能现在说。他隐晦道:“不是我有意隐瞒,待时机成熟你们自然会知道,但现在我真不能告诉你们。” “……” 黄崎稍稍皱起眉头,夏寻说得玄乎其玄,但他也没继续逼迫夏寻继续深说。纸扇轻轻拂微风,明月洒洒照清堂,拿起圆桌上的红茶泯去小口再酝酿许久,黄崎扫眼墨闲、夏侯最后又看回到夏寻的脸上,担忧问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黄崎这个问题,忽然让夏寻想起先前梦里那个自己说的一句话。 夏寻轻轻玩味笑起:“潜龙勿用,亢龙有悔,飞龙在天,群龙无首,吉。” “额…” 夏寻忽然冒出这么句话,黄崎、夏侯顿时就听懵了,唯有墨闲听来剑冷眉轻挑,似找到了一丝深意。夏侯伸出一手探去夏寻额头:“阿寻,你该不会被李白敲傻了吧?说话怎么连味儿都变呐。神神叨叨的。” “呵呵。” 玩笑转无奈,夏寻拨开夏侯的手掌,没再卖关子,解释道:“上兵伐谋,谋尔后动,不动则以,动则雷霆。这你该懂了吧?” 夏侯没好气地撅起半边嘴角,不耐嘀咕道:“不就是耍谋子么,干嘛说得那么玄乎。” 夏寻笑着摆摆手,道:“得了,不跟你玄乎。你帮我把兄弟们叫到院子来吧。既然大唐皇帝摆局,我们怎也得准备一番。好好耍耍谋子,免得临时抱佛脚出现差漏,到时候你又得埋怨我不事先打招呼了。” “哦。” 夏侯没多话,应一声高举酒缸大喝几口便转身走出厢房。 待夏侯走后,夏寻转转眼再看去黄崎,饶有深意道:“我想你应该已经备好方寸山的战略地图了吧?” 黄崎会心掀起一抹笑色:“虽想将你劝退,但也料到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走这一趟不可。得吧,我给你去哪来。” 说罢,黄崎跟着夏侯的后脚也走出了厢房。 待夏侯、黄崎都远去以后,夏寻的笑色才渐渐收起转而严肃。看眼墨闲手里三尺绣花剑,夏寻缓缓翻开覆在下身的锦缎蚕丝毯,同时淡淡问道:“你看到了么?” 问题很含糊,完全不存在铺垫,只是墨闲似乎知道夏寻问得是什么。冷冷地答道:“看到了。” “看得清楚么?” “可以肯定。” “墨言能看到吗?” “应该也能,但必然没我真切。”墨闲道。 “恩。” 夏寻确认地点点头,接着他一手把床头的小青鸟儿拿到肩膀上,一手拿过床榻下的青布长靴套上两脚,边说道:“刚刚我做了个梦,梦见他了。” “哦。”墨闲一点都不惊讶。 夏寻再道:“他说他是我的前世,我是他的今生,这玄玄乎乎的事情把我都给整迷糊了,真挺难接受的。但我最终还是被迫接受了。而且他前世未走完的路,我觉得还是得帮他继续走完,这路很艰难呀。” 夏寻的话,旁人听得必然会觉得奇怪非常。 但墨闲始终都不曾流露一丝异色,仿佛他真知道夏寻曾经历过什么一般。 “我也是我前世的今生,我也在走着他没走完的路。”墨闲冷道。 夏寻一手拿过丝带逐个串上靴环,忽然转而问道:“如果你前世说要把记忆全部加载在你的意识里,你会怎办?” “挺好。” “额…” 墨闲答得毫不犹豫,夏寻僵硬地掀起一抹尴尬之色,他这才想起自己的情况和墨闲好像不太一样。他有割舍不下的万水千山,但墨闲却没有这么多羁绊,若能得到前世的记忆他貌似还真就是挺好的。 “好吧,你赢了。” “……” 夏寻缓过神,继续俯着身子认认真真地把长靴丝带系至脚踝:“但不管怎样,以后我们的路真不好走哟。年前我初至岳阳,见得余悠然谋动时,便以为爷爷落子七星布局二十载,你就是重中之重。我这百无一用的小书生跟在你身旁小心帮衬着,多多少少都能应付些坑洼,也许哪天还能机缘巧合练就一身盖世神功纵横天地呢。怎料想,老天爷今日却给我开这般玩笑,我真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哭好。”
“你本来就是重点,谁都知道。”墨闲冷漠道。 “所以,我上当了呀。” “上什么当。” “上我爷爷的当。” 丝带系好,夏寻苦苦一笑缓缓站起身来,整理去褶皱的衣摆,续说道:“我爷爷行谋,向来讲究莫测二字。使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顺其自然而然而自以为然。他教了我那么多年诡计人心,我又怎么会料到他在我身上却是只布了一手自然而然呢?好叫我寻寻觅觅多年,博览古今群书,登问天经楼。最后蓦然回首,才发现原来我就是那重子。额…” 话道中途,夏寻突然一愣神,像想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好像又有些不对呀…” 墨闲疑问:“哪不对?” 思想片刻,夏寻缓缓提眸,颇为惊愕地定眼看着墨闲,沉声正色道:“局中重子至少得有两枚,才能将整个大局支撑起来呀。一枚先发开局一枚后置定局。我和你都属于重启杀局的重子,但不能定局所用。不能为定局所用,那整个局面最终都会崩溃。也就是说,我爷爷至少还有一枚定局的重子隐藏在暗处才成。还有一枚重只隐藏着…” “……” “阿寻,人齐呐。” 话未全数说完,敞开的木门外传来了夏侯的呼唤声,紧接着厢房外的庭院也因数百北人的到来而逐渐闹腾了起来。 思绪被打断,愕然惊醒。 夏寻并不打算继续深思,他朝着门外呼道:“诶!来了。” 话罢,夏寻把肩膀上的小青鸟儿轻握在股掌中,与墨闲相继走出厢房… “……” 月光柔和,微风拂过,烛火微微晃动。 映照于门墙的四道人影逐一离去,也将一隅小小的厢房变得安静。唯圆桌上印着红花纸的小酒缸,仍挥发着浓烈的酒香。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夏寻已经非常接近他所寻思的答案了,虽然仍有所遗漏,但这并不妨碍一个真相的大致呈现。可惜,夏寻却与它无意识地擦肩而过,以至于这个本该揭晓的答案被生生延迟到了最后… 最后的最后,才能蓦然回首。 不知是可悲还是别样的可笑。 夏寻与墨闲走出厢房至庭院,黄崎也拿来了一卷比他人还高的羊皮地图,挂着院墙壁上。三百北人皆逐渐围拢,夏寻絮絮言道起。 而与此同时,小镇八里外的官道上… “驾!” “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