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看你就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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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碳煮铜锅,人参鹿茸掺牛骨碎rou,煎熬。 浓汤沸白烟,直上九天与明月繁星,叨叨。 “那狗娃和他娘亲,现在怎么样了?” “很好…不用你cao心。再cao心我也不会告诉你…省省吧。” “那村子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很聪明么?自己猜去…” “那两位老人家不是早就隐世了么?” “不知道…” “会是在京都么?” “不晓得…” “他们还有没有…” “闭嘴!说了不会告诉你的,还叨叨!烦不烦?” “哎……” 无可奈何,叹一息。 这不知,那不说,不知道他是真不知,还是不想说。总而言之,夏寻是真没辙了。 摇摇头,执起竹筷,夹rou扒菜,扒菜夹rou…此时此刻,除了用沉默去藐视这位让人揪心的厨子外,夏寻便再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他很清楚,以这厨子的烂脾气,他若真不想说的话,即使用刀子逼他,也不见得能撬开他的嘴巴。 这样的事情,早在几日前,夏寻就已经验证过了… “哗哗~” 芊芊小手带着余留的羞涩,拿过茶壶,为两只瓷杯倒上花茶。茶落杯中,激起黄花回旋,散出些淡淡的野花香,似欲驱散些此间气闷。 茶好,芍药温柔地执起一杯放至夏寻桌前。微微一笑,幽幽说道: “刀师傅的性格就是这样子的,你别生他气咯,好不好?” “谢谢…” “咄咄~” 夏寻礼貌地曲起两根手指,轻轻敲两下桌子,以视回谢。 “我没生气,我是快被他给气死了,而已。” “刀师傅是好人,你放心吧。” “他哪里好了?” “恩…菜做得挺好的。” “……” 平平淡淡,来回几句,吃几口菜肴充饥,喝几口花茶降火。 此间,再少有争执… 其实吧…有些事,有些人,就是那样。总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弄的神神秘秘,带着一圈子人,围着它转悠转悠,没完没了。也不知道,它想把人转悠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而,当你能看到头的时候,或许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这叫忽悠,也叫谋略手段。 …… 夜渐深… 风儿瑟瑟,舞动身姿。 夜露悠悠,凝成一滴,顺瓦沿滑落… 明月上夜色正中,拂着湿润的青泥,催长着幼笋儿,露出尖尖小角。 哇哇小蛙,蹦咋蹦咋,鼓起大大的腮帮子,携着急促的春意,召唤着附近的小情蛙。 山顶,小竹屋。 几缕昏暗的烛光,挤出缝隙… 青竹相织的门儿,悄悄地打开了,又静静关上,无声无息。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中沉沉走出,沿着登山小道,一路往下… 没有喜怒哀乐,他的脸上几乎少有情绪。漆黑中,两道精光生硬直视,找不到他的焦距,却能感受到他由内而外的戾气。那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正沉沉压在他的心中。似乎,有数不尽的金戈铁马,正在他脑海里奔踏着。 总而言之,他的心情很不好… 不好到,连拦路的小蛙,远远见着了,都害怕得慌忙跳开几步,躲入草丛,停止了呱呱。天上的月亮稍微好点,只是有些惊讶。诧异地看着,那道人影手中的那抹深沉墨绿,映出丝丝紫芒。 在寂夜里,极显诡异。 “哒…” “哒…” 沉沉的脚步声,宛如一道道战败的钟鸣,回响在空宁的大山之间,让人唏嘘。 心情的沉重,使得月下独行的人影,走得很慢、很慢。慢慢地,他走过了漫天翠竹遮掩着的,登山小道,山腰广场。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经楼。 行至楼里的露天食堂。 不对劲。 当这道人影迈入经楼的一刻,食堂里正在埋头苦吃的三人,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是来人气息的凌乱… 静静地。 怪怪的。 “师兄?”看着这道从黑暗中,沉沉走出的人影,芍药心里莫名地多了一丝焦虑。 “……” 人影,没有回话,更没有理会那三道带着奇怪投来的目光。只是缓下了那一成不变的脚步。伸手入怀,掏出一张洁白的信封纸,随手便丢到了夏寻的饭桌前。 夏寻看看信封纸,在看看这位很不对劲的阁主。 “这是给我的?” “……” 仍不说话,甚至连看都没看夏寻一眼。 放下信纸后,曹阁主便直径走到放置碗筷的竹柜前。取出两个竹篮子,几个大腕,一双筷子。接着,又走回了饭桌边上,执起竹筷,精挑细选些嫩rou,小心地夹到大碗中… “他是怎么了?” 夏寻不着痕迹地,戳了戳,身旁的纤纤玉手,低声问道。 芍药摇摇脑袋:“不晓得呀。” “他刚不还好好的么,咋一个来回就换了个人似的哩?” “师兄的心情好像很不好呀。” “看他的裤腿。” “我看到了。” “……” 在两小人儿,悄悄咬着耳朵的同时,刀师傅朝着曹阁主的下装,深邃地扫去几眼。 只见,在他那麻衣长袍的膝盖间,两个拳头般大小的黑窟窿,异常醒目。从破口处,还沾着的碎木渣子可以看出,这洞洞,破的时间不会太长。 “你被先生训啦?” 刀师傅不愧是师兄,随便看上两眼,几个呼吸时间,便有了七八分定论。 “哈哈,难得呀。咱们曹大阁主多少年没有挨先生训啦?没想着,这一训就是个大训。哈哈,难得啊。” 一边哈哈笑语,刀师傅一边拿起酒坛子,满满倒上一碗米酒,递到曹阁主身前:“这小子就是个灾星,谁遇着谁倒霉。来,喝一碗,解解这憋屈劲。” “……” 没反应… 竹筷夹菜rou落碗,来来回回,曹阁主就是不搭理刀师傅递来的大碗。 “哎呦…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见曹阁主不搭理自己,刀师傅掀一道玩笑,粗糙的大手拧着大碗,再往前一递,直递到曹阁主的厚唇外两寸处。 “师兄敬的酒,你不喝就太不给面子咯?” “刷…” “乓当当…” “……” 这个时候,似乎不太适宜开玩笑。 但见曹阁主手臂一挥,毫不留情地,甩开了刀师傅递来的敬酒。 碗落地,酒水和瓷瓦渐一地… 惊,诧异。 两小人止了耳语,刀师傅掰下笑脸。三道奇怪的目光,刹那转成惊诧,投到曹阁主的脸上。 太反常了… 虽说这位阁主在外人眼里向来严肃,不苟言笑。但,再怎么也不至于,像此刻这般冷漠,不近人情呀? 三道目光愣愣看着… 看着那冷漠脸庞,僵硬夹菜的大手,还有那下装上的两个窟窿。 一时间,四人儿分两边,同是身在一处,却是毫无交集。给人感觉,这一站三坐间,那是两个没有交错且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陌生感觉。 “唰唰~” “……” 许久一会儿… 几只大腕,被竹筷夹来的菜rou,逐渐填满。稍作包裹,放入竹篮。 提着篮子,他就走了… 自始自终,曹阁主没正眼看过任何人一瞬。此刻也一样,只是留下了一道冷漠的话语,回荡在漆黑的经楼内…
“先生说,客房没扫,不嫌脏就去睡吧。” 话说完,高大的背影,便隐入黑暗中去。 “……” 客房没扫,不嫌脏就去睡。这句话往白里说,就是山上那位老人,默许了夏寻可以在山上留宿一宿了。 这话,本应值得一阵庆幸。可是本应庆幸的两小人儿,此刻怎也笑不起来。只因,这话说得太冷漠了。 “这是怎么了?” 待到那经楼内的回声,完全消散。夏寻才把目光转移到刀师傅的身上,淡淡问道。 “还能怎么样,看到你心烦憋…” “……”夏寻无语。 刀师傅收回了目光,端过一坛米酒,大大灌下几口,叨叨两句:“谁见了你不心烦?我更心烦,真欠揍…” “刀师傅,别再闹了好不好?” 见刀师傅突然话风急变,把矛头指向夏寻。芍药顿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斥说道。 只不过, 事实,似乎并非如此。因为,这次刀师傅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嘲讽或鄙夷的神色。放下酒坛,他两眼凝视着夏寻。 “我没闹,我是说真的。看到你,我真的很烦。” “我知道。” 话音刚落,夏寻立马应到。 “那你可知道缘由?” 扫视一眼桌上所剩无几的全牛宴,夏寻淡淡回道:“你是前朝御膳司的后人…” 对于这个回答,刀师傅并没有感到惊讶,凝视依旧:“所以,你真的让我很心烦。” “……”再无话。 无奈, 手指刮了刮鼻梁骨。 刀师傅这话是一语三关,说的是他自己,同时也是在说离去的那位曹阁主。还有二十年前的那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情仇… 拈瓷杯,一口泯尽花茶。 “那,阁主又是哪位的后人?” “哎…” 油腻腻的大手抹了把油腻腻的脸庞,刀师傅长长地伸了个拦腰。装出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我困了…” 说罢,甩甩衣袖,起身便离去… 很显然,刀师傅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同时可以看出,他的心里,似乎真的很烦。因为,按他一贯的脾性,即便是不想说,也总会对着夏寻,指桑骂槐地叨叨半天,才肯罢休。而非如此干脆地,编出个理由来,直接选择离开避谈… 月光光,照地堂。 呱呱小蛙,找到了和它一样呱呱不停的伴侣,从而呱呱的蛙声在大山竹林间,一波接这一波,连成一大片。 让本来就心烦的人儿,听得更烦心。 呱噪的蛙声送走了刀师傅。 此间只剩两小人… “哗~” 纤纤玉手,执起茶壶,满上花茶。 “你真想知道么?” 看着闷闷不乐的夏寻,芍药不忍地幽幽说道。 “会让你为难的。”夏寻淡淡说道。 “不会呀。” 芍药微微一笑,好似想要保持脸上的平静。 “算了,你别说。” 芍药的伪装,夏寻哪能看不出来。即便看不出来,想也能想出来。连刀师傅都不想说的事情,让芍药去说,这不让人为难才怪呢… “你不想知道?” “知道又有何用?我爷爷欠下的债太多了…” “理不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