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少年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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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百花争艳。 冰霜融化,又过半月。 岳阳南,千里外, 那座有凉亭的高山上。 那棵有鸟巢的小树前… 这里的景色已经变了个样。 冰霜化为潮湿的露水,黏在枝杈上,逐渐凝聚成水珠,之后滑落。湿润的泥土冒出点点绿芽,几条蚯蚓轻松地翻开润土,呼吸着外头的新鲜空气。 “啪啪…” 一只鸟儿,一个俯冲,一张钩嘴。 一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便把刚冒头的蚯蚓叼到了半空… 鸟,是月前那只倔强的母鸟。 和月前一样,母鸟叼着蚯蚓,拍着翅膀,滑过树杈,飞回了那棵小树的鸟巢旁。 “吱…” 鸟巢中的鸟蛋,已经裂开了。 一只拇指大,还没长出毛羽的粉嫩雏鸟,正蹲在蛋壳内。抬着头,张开几乎和它的脑袋一般大小的嘴巴,等着母鸟的喂食… “吱…” 蚯蚓被叼到雏鸟的嘴里。看着雏鸟一口吞尽蚯蚓后,母鸟这才安心地跳回附近树杈上。 注视着,戒备着… 戒备着, 小树旁,亭子里,那道人影。 人影是位老道,黑边银道袍,正远眺。 老道的脸庞布满了犹豫不定的正色,食指没有规律地敲击着拇指。嘴唇微张微合,像在自语着什么,站着一动不动… 树影莎莎,鸟儿喳喳。 一人一亭,一鸟一树,一座山。 就这么静静地立在那儿… 树对亭,鸟观人,人西眺。 眺望处,问天山顶,小竹屋处。 霞光围绕,流云漂浮。参天翠竹长得比往年更富生机,横生的竹枝青叶,几乎遮盖了整条登顶山道。春天的阳光艰难地穿过叶缝照进屋子,稀稀散散的却显得十分温和。 氤氲暖气在温和的朝阳下袅袅升起,映着金黄的光晕,给屋子里添上了一丝朦胧。窗台竹沿边,凝成了那一颗颗圆润小巧的露珠,在清爽的晨风中随意摆动。 “嘀嗒…” “嘀嗒…” “……” 一些储足水分的露珠,随着风儿的节拍,有序滴落。在形成一道美妙绕梁余音的同时,溅起一环环淡淡的彩虹。 映照在贪睡少年的脸上… “……”静静地无声。 少年仍是**着上身。白皙的肌肤散透着一层淡淡的白雾,在阳光折射下,似如仙雾缭绕。他身上那道由锁骨至肚脐的恐怖裂伤,已经愈合多时了。只留下一条让人心惊的金红rou疤,随着呼吸起起伏伏,但不显突兀。一吐一纳间彷如青叶摇晃,融入自然… 可能是露珠溅起的彩虹,有些刺眼。可能露水滴落声,有些喧嚣。 贪睡少年被扰得有了些动静。 眉头,在他安逸的脸颊上,逐渐皱起。静止一月有余的睫毛,也紧跟着眉头的尾巴,微微颤抖了起来。 “滴答…” “嘀嗒…” 太阳慢慢升高,在方正的窗台前,露出半张圆脸。温暖融化了更多隔夜的余霜… 一颗颗被凝聚得圆润饱满的露珠,不止地加快了些许滴落的节奏,像是吹人早起的啼鸣。 而屋子内的淡淡白雾,也正在被投射进来的阳光快速蒸发,越来越淡。 少年的眉头皱得有点深了,睫毛颤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胸前那条rou疤,隐隐盛起金红光芒… “嘀嘀嗒嗒…” 温暖变成温热,阳光逐渐加温,把屋内变得湿漉漉的,也把露珠变成了水线,急促流落… 少年的表情现苦色,睫毛颤动的频率愈烈。 “卡…”“察…”“叮…” “……” 忽然间,书房书桌上的瓶罐笔墨无风自动,急剧摇晃。 摇晃的频率迅猛激增,很快便带动了屋子里的其他物件,一并晃动,微微颤响。 “哗…” 阳光融化了所有夜霜后,也蒸发了屋子里的左右白雾。屋外头的水线变成了小水柱,再也没有了“嘀嗒”落地地节奏,成一线迸溅。 “咯吱咯吱…” 沉睡的少年,颤动越来越剧烈,颤动的部位也逐渐从睫毛延伸至眼皮,脸颊,四肢,直到全身每一块肌rou筋骨。 最后整个人都颤动了,颤得整张竹床“咯吱”作响。 “腾…” “升…” 没过多久… 随着少年身躯,颤抖得越发癫狂。书房内的,笔墨纸砚,丹药瓶罐等较轻的物件,开始不安现状了。陆续离地,缓缓凌空升起,在半空中跟着少年身躯,一并颤抖。 紧接着,稍重些的书桌、书柜也随之颤颤升起,悬浮空中。 …… “抖…” 直到最后,除了沉睡的少年和他睡着的竹床外,书房内的所有东西,无论大小轻重,通通凌空悬浮,不止狂颤。 一时间,整个书房颤成一片,也乱成一片。 无数升腾的药渣丹丸,清水油墨,被激颤成了更无数的细小水珠,飘散在书房各处。大大小小百十件物品凌空暴颤着,互相交错着,碰撞着。原本已经被清洗干净的桌椅瓶罐,又一次被染成了脏兮兮一团,或撞碎成瓦砾残片… 颤抖声、碰撞声、碎裂声混成一块,直让人听得捂耳疯癫。 整洁的书房,在短短数息间,变成了一个群魔乱舞的邋遢世界。 少年的眉头已经扭曲成一块疙瘩,晶莹的汗珠顺着全身毛孔疯狂冒出。双手不知何时被他紧绷成了拳头,道道青筋透过他的白皙肌肤,凸显分明。两臂中的动脉血管隐隐泛着金红两色,如巨蟒蠕动… 少年此刻很痛苦,任谁都看得出来… 门外少女更清楚… 从书房内发出颤动声响那一刻起,少女就已经站在了书房门外头。只是不知何故,她没有推开房门,踏出一步。 自始至终,她都只是捧着一袭崭新青衫,在那皱着秀眉,揪心地看着,呆呆地站着… “龙凤精血居然被逐出心脉…” “他是故意的么…” 太阳慢慢升出窗台,温度,从温暖变成有些炎热。 “嘀嗒…” 窗台竹沿上的积水流干了,重新变成了一颗颗水珠,滴落… 书房里头,仍在颤动着… 疯狂地颤动着… 颤动,一直延续到山腰经楼的食堂,徐徐升起炊烟。书房内的最后一缕直射阳光,被它的主人,从窗外收走… “嗙当当当…” “当当…” 就在阳光消散的一刹那! 书房内的邋遢世界,就如瞬间被人抽空了所有力气,全数崩塌落地! 凌空的墨汁、污水、丹药残渣溅落一地。桌椅瓢盆、瓦罐瓷盘,碎的碎,崩的崩,在地板上蹦跳… “恩…” 同样在这一刹那,沉睡已久的眼睛,随着一声轻嗯,缓缓睁开了… 刺眼。 由于沉睡太久,第一时间入眼的柔光,刺得少年眼睛生疼。不由逼得他举起手掌,挡住眼帘。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 泛红刺痛的眼睛有了几分色彩,他才渐渐适应了光线的强度。缓缓放下手掌,带着几分好奇和懵懂,扫视着四周的狼狈情景…
“咄咄…” 只是还没等少年寻思片刻,书房的门,便被门外的少女敲响了… 房门是虚掩着的,站门外的少女完全可以看清楚里面情形。所以,她的这声敲门声,更多是提醒之意,而非询问。 少年犹疑地顺着声音转过头去。 “额!” 两人四目相对,少年的脸庞霎时充血,眼皮直跳,一时梗塞。 “额…” “额…额…” “你…你好啊…” 少年此刻很尴尬。 因为,他还**着上身,下装也只是被一条类似遮羞布的麻衣裹着而已。而,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位和他年龄相仿的花季少女。 尽管,他和少女有过一面之缘,相谈也算甚欢。但,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熟络,更何况**相对… 所以,此刻他除了说出一句生硬的问候语外,便再也组织不到更好的言词了。 尴尬相当。 “恩…你好。” 少女的脸蛋同样泛着殷红。尴尬得情绪,比少年更甚。 眼前这位赤身少年,在过去个把月时间里,她已经不知道看过几回了。 只不过,那时他是昏迷的。而现在他睡醒了,再加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少女心中那股油然而生的尴尬,便免不得了… “先生说,今日你便能醒来,所以特意让我准备些清水和饭食候着。” 少女尴尬地推开房门,垫着小脚走到竹床边。轻轻地把手中青衫放到少年床边… “温水已经烧开了,你收拾好便可到后堂洗漱了……” “饭食我怕料理得不合你口味…又怕你醒来晚了…所以…” “所以稍候我便安排阁里的大厨去料理了…等你洗漱完后,应该也就送上山来了…” 少女幽幽细语,就如一位做错事的小女孩。自那一眼四目相对后,便一直低着脑袋。 话语越说至后头,脑袋就越埋得更低一些。 是尴尬,也是羞涩… “额…” 少年呆呆地挠着头发,像是满脑子迷惑,却又问不出来的样子。 毕竟他在纯阳被刺一剑后,便没有意识了。现在何时,发生何事,等等凌乱如麻的问题,他确实很急切的想要知道。 只是,现在的气氛,好像不太适合… “额…好的,谢谢啊…” 他挠了半天脑袋,才憋出几个生硬的字眼。 “那…” “那…那你赶紧去后堂洗漱吧!” 少女似乎被尴尬的气氛逼得颇为窘迫。匆匆丢下一句快语后,还没等少年应声,便急促地踩着小碎步,离开书房。 “啪…” 房门被轻轻带上,一声大不的闷响,留下几缕淡淡的少女幽香。 书房又再次剩下少年独自一人。 傻愣了良久,良久… 才从尴尬当中,缓过神来…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双臂被他缓缓举至眼前。 金红的光芒,已经从双臂的动脉中淡去。但,他仍能清楚地感受到,动脉中的血液在凶猛翻腾。一股极其恐怖的生机正与遮天之下的血脉,进行交融。 在这同时,他还能清楚地感受到… 刚才离去的少女,正捂着通红的脸蛋,往山下一路小跑… 山腰经楼,厨堂内的大厨,正在料理一条肥硕的鲈鱼… 山下道口的问天弟子,正驱着马车进入马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