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老人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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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说…” “如若你们还有后手,就赶紧使出来吧,莫在等了…” “即便把大山烧完了,也只是多留六日生机,救不了人…” “六日一过,先生便会亲手灭绝他的生机。届时,生机灭,遮天蔽日必会全数自破。里头封印的东西,就会提前降世。至于东西降世后,会发生什么灾难,先生不敢妄言。 但,你们的秘密肯定就保不住了。所以,问天也只能像当年一样袖手旁观,绝不入局。” “先生就说了这些,还请吕院长细细斟酌才好…” 少女低声快语,如清水小溪抚人心肺。但话语中的深意,却让听者心碎。 当少女把上山老人的话意,完整传述一遍后,没再多停留,也没理会听者反应。 微微欠身,便立刻急脚走回山顶那片红芒笼罩之内。 此时,此地。 千丈高的问天大山,由上而下近百丈,皆被红芒覆盖。 红芒浓郁如血浆,遮蔽其间万物。 即便正站在登顶山道中的数人,也只能模糊地看到山顶那间竹屋的影子。而周遭竹林,则早在红芒蔓出的瞬间,化为灰烬,一无所有。 老人已经在烧山… 这是他最后的救人药方。 老人要祭炼百里大山精华,千年问天基业,为将死的少年续命。 虽然只有六日,但这也是他唯一能弥补当年愧疚的唯一筹码。 而六日之后,少年则必须死! 因为,红芒太可怕… 所过之处吞天噬地,灭绝一切生机,非凡人所能免,唯有圣人手段才可抵挡一二。只要少年一日不死,红芒便会如滔天狂海崩塌,蔓延八方,永不停息。 当红芒蔓出问天,延至三千里岳阳,甚至更远时,那将是一场灭世的浩劫… 登顶山道间, 离竹屋两百丈远处。 八道人影,惆怅着,并排而立。 在少女走后不久, 天枢院长再也压制不住愤怒的情绪了。 “老八!你到底在瞒着我们什么?” 他大跨两步,走到吕随风跟前,瞪目怒喝。 “……” 吕随风静静地看着山顶的竹屋,不答。 “那小子体内,封印的到底是什么!” “老师到底去哪里了!” “……!” 天枢院长几近暴走,不停地逐句发问。 吕随风仍然面无表情,不加理会。 陈随心有些看不过眼了,一把强扯开天枢院长:“老二,你冷静点。” “哼!” 天枢院长猛地一甩手,挣开陈随心的束缚,同时怒眼横扫其余四位院长,狠声道: “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老师的下落吗?” 说着,他猛地指着吕随风。 “当年,就你跟着老师和隐师上了仙行道宫。回来后,老师走了,隐师带着其他人躲去了北茫! 这些年来,对于那天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也从不过问。因为,我们信任你!” “之前死了千百弟子,你要等。” “小子上问天破杀局,你要等。” “他要入纯阳撩疯子,你要等。” “但,现在那小子要死了!你还要等吗!”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隐师的重子。连智师都已经猜到些端倪了,你却还要把事情瞒着我们!” “你这是把我们当兄弟吗?” “…” 静… 天枢院长怒吼一气,似乎是要把二十年来,积聚的郁闷,全数爆发出来。 在他怒语间,另外几位院长没有打断劝止,那是在默认了… 原本站在一侧守护的曹阁主,已经非常识趣地远远走开。因为他是外人,有些事情他听不得,甚至是不敢听… 红芒又往下降了数尺… 死寂的空气配上压抑的气氛,让人感到绝望。 天权院长转过身去,乞求般看着吕随风。 “老八,有些什么,是可以和我们说的吗?即便一丝,也好让我们有个底儿呀…” 山顶戾风,不断拨弄着七人的道袍。 天枢院长的怒火已经熄去许多,他和另外五人一样,也带着乞求的目光看着吕随风。 对于这些疑惑,他们确实很想知道答案。 这二十年来,他们苦苦守着七星院,不争名夺利,更少在江湖寻事。无非就是为了储蓄一分底蕴,好等故人他日归来时,能多一道手段。 只是,二十年真的太久了。 当初的年少狂,熬出了缕缕白发。但他们仍在等… 直到,夏寻带着西瓜他们来到七星。直到,夏寻被问天设计所伤,露出遮天蔽日。 他们就知道,他们等待二十年的日子将要到头了。因为,夏寻带遮天而归,便代表着,鬼谋要落子了… 而鬼谋出手,便就意味着,他们的老师很快就要归来… 可是, 现在夏寻要死了,就要这么平白无故的死了。 这又怎么能不让他们揪心呢? 吕随风依旧静静地看着竹屋, 看了许久许久… “剑灵还在院里。” “师尊还在人世。” “……” “剩下的,就不能说了。这是昨日隐师来信的意思。” 说着,吕随风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纸,递给天权院长。 天权院长接过信,小心打开。 信上只写了四个字… “往事如瓶。” 红芒映红了天空,天空再映红了岳阳。 城里的可怜百姓平民,还以为这是天神降灾。自从昨夜起,他们便开始对着苍天跪拜烧香,哭嗷哀怨。 稍微有点见识的人儿,则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个大小酒肆,或自家高台。远远地看着问天山顶,相互议论。 只是,今日聚在岳阳楼的好事者不多,都是些无法通商的商贾一流。 因为,在昨日夜里红芒现世的那一刻,问天便封山了。莫说外人,即便是自家弟子,若无要紧的事情也都被禁止了出入。 所以,探查不到消息的鹰犬,也只能死守在问天山口外。 少有往回岳阳楼间… 没有了消息的岳阳楼,那也只是一间豪华的酒肆罢了。 便也没常人会去了… 岳阳西三千里, 榕树林间。 阳光隔着树叶,闷化了林中一夜冰霜。 经过半日发酵,尸土的腥臭酿成恶臭。 或许,是参天大榕树遮挡天日的同时,遮挡了时间。又或许,是这里的人儿实在是被昨日的恶战累坏了。 恶臭并未打搅这里的贪睡。 待到,日头已经高挂天空正中央,人儿们方才陆续懵懵醒来。 散落一地的破烂包裹,被重新捆绑好,强行堆压在已经满载的马车上。一些不那么名贵,或已经烂透的药材,就只能落在原地了。 今日,牛子起得很早。比在院里时,做早饭的时辰还要早许多。 他起来后,只是随意地用露水洗了把脸。便细心地给仍在熟睡的师兄弟们,拆去沾满污血的绷带,涂上药膏,又用新绷带细细地重新裹起。 因为是冬天,吊在榕树枝杈上的马rou,并未发臭。他把火堆点燃,把马rou放入汤水中一起滚煮。 当其余师兄弟忙完了装货的琐事后,便已经可以食用了。
风向微微大了些, 吹得榕树枝摆,沙沙细响。 幽怨的马儿似乎有点急躁,铁蹄不断凝成泥块的rou酱,缰绳扯得榕树老皮碎碎洒落。 昨夜不忿怒斥的那位富家子弟,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缓缓站起身来,凝视着南方的密林。 接着,正在上货的粗汉,也停下了动作。粗糙的大手紧紧压着剑柄,直起身子。 陆陆续续地,剩下的十名纯阳弟子都不动了… 南风北吹,叶落重重… 牛子和昨夜一样,勺起一碗满满的马rou汤,急步拿到榕树下去。 牛子敦厚地笑着,小心递过rou汤。 墨闲慢慢站起身子,但没接。 “师兄,吃点rou汤,我们就上路了”牛子并未介意他的无礼,笑说。 “……” 墨闲拔起插在身旁的古朴重剑,目光越过牛子的身影,投向南方,依旧未答。 林风轻轻呼啸, 似有虎狼即将出没。 几缕阳光,艰难地穿过茂密的榕叶,如针线刺落。 “……” 诡异… 场间气氛有些诡异。 牛子不由皱起眉头,疑惑地、慢慢地转过身子… 只见,十余位师兄弟,如着了魔一般。左手挽鞘,右掌握柄,一动不动站着。唯有马儿急躁踏蹄,缰磨树干,碎木皮落。 这样的情景,牛子不陌生。在前日的恶战前息,才见过。他不由没有皱得更深了… 当牛子完全转过了身子。 “乓当” 瓷碗脱手落地,碎。 汤rou离碗乍迸,渐。 一声碎渐,刺破遮天密林,惊起无数寒鸟… 很多人, 漫山遍野都是人。 豹皮衣,虎皮帽,狼牙刀。 精壮如熊,色狠如獠。 榕树间,荒草里,小道中。 由西向东,横穿半里。 密密麻麻,一动不动。 都是匪人!比昨天来劫车的两千纯阳银剑更多,至少还要再多出两千… “咕噜” 牛子颤抖着手,吃力地咽下一口液沫,僵硬地再次回身子。 “师…兄…” “……” 冷俊的墨闲,温柔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在一旁坐下。 半里榕林鸟飞绝,半里尸土少人烟。 四千山匪,十四七星。 来者似乎不善… 一场人数差距更悬殊的对持,已然开展。 “噌” 墨闲动了,七星后现,孔雀开屏,剑指穹苍。 和前日一样,他没有说话。直接正面朝南,大步跨出,越走越快…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他之所以选择走榕林捷径,正是为了返程更快。而,之前恶战已延一日,现在再有四千匪人拦路,无疑让他心头更急。 “噌噌…” 十二七星剑芒起,戒守马车。 墨闲持剑如行风,直逼匪群。 匪人也动了。 “啧啧啧…” 动的只有一人。 肤黑如碳,唯眼露白,身瘦精实,半寸短发。一件豹皮拦腰披,两把钢刺双手提。他叫毒蜂,是四万八千里榕林怨匪的二当家。凶猛之盛,比渔阳那位九少,只高不低。 他笑盈盈地走出匪群,懒洋洋地把双手钢刺耍了个漂亮的花俏架子。 “啧啧啧,好威风哦,大师兄又要一夫当关砍千人咯,万夫莫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