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火与剑(三十三)
紫禁城,夜晚。 菊座在上课,教李笑梅如何说真话也能把人忽悠瘸了的技巧。 此时的菊座和李笑梅两人就在金銮殿上,拉一个大幕用投影机看《暴走大明》第一期节目的视频,还有一些21世纪位面收集的视频下方评论和贴吧里反馈信息。 在放映视频的时候,还经常暂停让书呆子学姿势、动作和表情。 一切如菊座预料的那样,大家都没把这当回事,认为又是一次恶搞的狂欢盛宴,只不过人家肯烧钱而已。 在大幕的旁边还有刚制造完成的第三个虫洞。 漆黑的虫洞悬浮在半空,缓慢的旋转着。李笑梅就是从辽东穿越到21世纪位面,又从那里穿越过来的。现在的21世纪苏州秘密基地,犹如跨位面事务所的人员中转站和物资集散地。 “真相就在眼前,可为什么所有人都选择视而不见呢?”看到菊座通过节目在耍猴,李笑梅感慨道。 “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太阳,太阴。”菊座笑着说。 意思是:防备周密,往往容易导致思想麻痹,意志松懈;常见的事情就不会产生疑惑,以致丧失警惕。秘谋就隐藏在公开的行动之中,并不是与公开行动相对立的。最公开的行动当中往往隐藏着最秘密的计谋。 “瞒天过海啊,我知道。”李笑梅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可是菊座,上头很重视明末位面,但人员缺失最近许多工作无法展开,是跨位面事务所的组建出了什么问题吗?” “我们21世纪位面有了大麻烦,上次在民国位面消失的大伊万竟然出现了,地点是印度,好像落在某些危险人物的手里,所以各个国家大部分的异能者都被调过去。我们杨教授和王秋为首的城管部门负责这件事,本来组织上还想借调你们过去,被我拒绝了。” “我倒是不怀疑世界几个主要大国有力量解决危机,不过对他们大部分人来说,危机也是一个机会,只要可怕的大伊万不是在自己头上炸,那么他们肯定不介意让它炸一下。菊座,这么大的事情你这位战忽局的领导竟然没有参与,有些不正常啊。”李笑梅斜眼道。 “印度事件可能会和美国总统冈萨雷斯先生有接触,我们之间相处不是很愉快,经过组织研究决定,值此非常时期,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以免性格直率的冈萨雷斯先生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菊座叹气道。 “如果冈萨雷斯总统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我能够理解。” 李笑梅看着菊座那张脸,何等的英俊和智慧,大部分人都会对长着这张脸的菊座产生好感。但不包括被他坑过一次的,因为每次看到菊座的笑脸,都会有种智商被压制的愤怒和无力。 两人谈论21世纪位面的大危机,情绪非常淡定,如同在讨论晚餐吃什么。大伊万能产生巨大破坏,他们当然知道,可是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李笑梅同志,这些事情我们cao心也没有用,还是回到明末位面的工作上来吧。我在这个位面的工作很忙,不会一直担任主持的,大概再做十期,就会让你接手了。我是不介意做这些事情,但我终究是老了,要给年轻人机会。”菊座说道。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李笑梅倒是没有意外。 李笑梅一向比较懒,如果直接找他肯定不干,万般推脱。所以在这件事上,菊座根本没有和李笑梅商量,而是直接去找常弓,说服这些刚发了笔财的土豪们投资做节目打广告,为了凯申物流未来的发展,李笑梅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书呆子就是这样,虽然懒了些,但摊到他头上的事情,责无旁贷。 大家都是聪明人,一些事情心照不宣,没有浪费时间去讨论这些。 “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菊座站起来,拍了拍李笑梅肩膀。“明天还要和盛京守军的代表谈判吧,有把握吗?你和左冷禅在辽东的汉族群众思想工作和女真族的招抚工作做得很好,如果能和平解放盛京,将会在辽东百姓产生更加积极的影响,以后开发东北地区我们投入的成本也会低一些。” “没多大问题,今天李定国带着吴三桂去见了代善和阿敏,确定阿敏明天会到明军的大营。刚才来的时候,盛京里有规模不小的sao乱,估计是一些女真贵族试图夺权产生的火并,我特地让李定国再次去找代善他们,说明大明军队的态度:我们相信二位贝勒可以处理好内部事务,大明军队绝不会此时趁人之危攻城,请他们放心。明日的谈判照常进行,希望阿敏贝勒能够准时到。”李笑梅道。 “这跟我的计划不一样啊,李笑梅同志。”菊座似笑非笑道。 “我有我做事的方法,临时改了一下。现在大明军队要展现给辽东后金残余政权的东西,首先应该是我们的精神面貌,两个字:自信。我觉得这比先进的武器更能令对方折服。”李笑梅无所谓的耸耸肩道。 “快过去吧,然后张浦和白小龙就可以带着辽东的虫洞跟上左冷禅的队伍进行补给,等打完和努尔哈赤的决战,辽东战役才真的算是结束。大明的朝野多少眼睛盯着,让他们好好打一场。”菊座笑道。 “我们是没问题,就是听说铁山城那里打得尸山血海的,还是再确认一下在城内穿越者部队和医护人员的安危。” “在山东半岛的无线电台刚确认过,他们暂时没事。”菊座道。 “那就好。” 李笑梅走到虫洞面前,突然回头。 “马彤会去印度吗?”李笑梅问道。 “是的。”菊座脸上露出一丝揶揄地笑。 “小瑶据说加入城管部门。” “所以方靖瑶小姐当然也跟着去了。” “……我知道了。” 李笑梅说完,穿越过去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 朝鲜,铁山城,大雪。 虽然不是城外建奴军队最担心的白毛风,但因为这场大雪,再加上之前的战斗让后金军士气受挫,努尔哈赤不得不下令休整,在铁山城内外的交战双方还是暂时停战。 纷纷扬扬的雪花飞舞,血腥和死亡被纯洁的白色掩盖。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建奴停止攻城,城内的毛有俊却不敢掉以轻心,让城头东江军继续监视城外后金军的动向,自己跑到城西去抓紧时间将被火药炸开的城墙修补好。 城墙上原本有一个V字型大洞,好像一支倒立的火炬,是建奴派敢死队用火药炸开的。十几日的时间里,这个缺口吸引着数千名后金军和东江军的战士如同扑火的飞蛾一样陆续奔赴死亡。如今这个缺口几乎要被层层叠叠的尸体给填满,每一个看到这个场景的穿越者,都会被震撼得神经都要为止麻痹。 十几天前那次危机,毛有俊依然历历在目。 在后金部队派出敢死队推着装满火药的独轮车远远朝城墙而来时,穿越者的迫击炮能够阻截一部分,但敌方的数量多,速度快,又悍不畏死,建奴用推车载火药进攻前在四个城门同时攻打施压,分散了他们的力量。 毛有俊当机立断,马上命令一支三百人队出城阻截,他知道出城的队伍是不可能活着回来的,也知道根本无法阻止建奴的疯狂行为,毛有俊是在用这些士兵的生命在争取时间,为了把城里几辆塞门刀车给推过来。 “弟兄们!来世再见!” 在出城队伍临行前,毛有俊和雨化田等数十人亲自倒酒给他们壮行。 喝完酒,三百人小队抹了一下嘴,大吼一声将碗摔在地上,对着毛有俊一抱拳。 “男儿一世,总有杀不尽的胡虏!标下先走一步,毛都司雨公公来世再见!” 城门打开,三百人一手拿起兵器一手拿着牛油火把,冲了出去。 一支悲壮的歌谣响起: 满营中三军们齐挂孝 旌旗招展雪花飘 白人白马白旗号 银弓玉箭白翷毛 文官臣头戴上三尺孝 武将官身穿上白战袍 因甚事王把服袍套 为只为桃园结义高 入灵位王把纸钱吊 打击胡虏和关二哥没多大关系,用一些果粉的说法内战无英雄。可是作为一支古代的军队,除了家国情怀,兄弟义气也是一支有战斗力部队凝聚人心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也许并不怎么想对朝廷尽忠,但毛有俊待他们不薄,义气是肯定要讲的。所以就唱起了流行军营的戏曲唱段,谁叫《三国演义》流行后,关二哥是义气的代名词呢? 三百人的部队,以决死姿态冲向建奴的火药推车,除了杀人,更重要的是他们要提前引爆车上的黑火药。 护卫推车的建奴数量众多,这本就是一个没有悬念的战斗。 在城外此起彼伏,由远及近的爆炸声中,三百东江军惨烈战死殆尽,付出惨痛代价的后金火药推车终于到达了城墙下方。
而毛有俊需要的塞门刀车,也终于来了。 塞门刀车,是在城门被攻破时用于堵塞城的守城器械。前刀壁上装有24把钢刀,使用时将车推至城门缺口处,既可杀伤敌人,又可挡住敌方的矢石。这样对方很难攀援,形成活动的壁垒。 刀车是打造得一种极为坚固的两轮车,车体与城门几乎等宽,寻常总在三四丈之间;车前有木架三四层,各层固定尖刀若干口,车体有长辕;敌但攻破城门,数十成百兵士猛推刀车塞住城门。《墨子》篇记载了这种塞门刀车的用途。 当然,如果城墙坍塌,也是可以用的,不过因为不像城门那么狭窄,用的数量就多。 惊天动地的爆炸过后,建奴部队如同发了疯一样涌向城墙缺口。 几辆刀车在坍塌的城墙内对着缺口迅速排成一个U字型,但车与车之间的距离难免有空隙。这防线在敌人看来,未免太单薄了些,仿佛只要轻轻一推,胜利就在眼前。 “杀奴!杀奴!” “杀蛮子!” “东江军万胜!” “破城了!破城了!” 双方士兵大声的吼叫,在这狭窄的地带相互厮杀,城内的士兵手持丈二长枪从刀车的缝隙奋力向外刺,涌进来的建奴大多披甲拿着刀盾猫着腰小心护着身体,一步一步顶上前去。 城墙上的大明守军疯狂的用火铳和弩机居高临下的攻击,攻击的后金部队伤亡惨重,但就像已经咬住猎物的狼,就算受了再大的伤也不能松口,否则就白费之前的努力。 “简直就像……一群野兽。”赶到现场来拍摄的解放军战士这样评价建奴的部队。 战斗到了这种时候,任何的计谋都是笑话,有的只是意志的较量,毛有俊在这个缺口亲眼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个倒下死去,又含着泪继续命令他们填进去。 这个城墙缺口,已经成为之后双方争夺的焦点,战斗极其惨烈。 城外督战的皇太极莽古尔泰把建奴几乎所有能战的精锐全填进去,然而看似如此单薄的防线,却坚持了十几天不倒。巨大的伤亡让皇太极在阵前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 就连九死一生打到铁山城来增援的孔有德一千多皮岛本部敢死队,也投入战斗,在这里战死了两百多人。孔有德本人身中九处刀枪伤,脑袋挨了建奴白甲一记铁锤,昏倒在地,头盔都不知道飞在哪里。如果不是亲兵冒死相救,他就比历史上早死了二十多年,如今孔有德还在城里医馆没醒过来。 接连十几天的连续作战,带给双方的不仅仅是生理上的疲惫,还有心理上的疲惫。 双方都需要休息,这是难得的没有杀戮的一天。 城内和城外,以缺口处的两辆塞门刀车为中心交战双发倒下的尸骸各堆出一个很高的半圆锥体,层层叠叠的死人,甚至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早已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方。 城外建奴的营寨里,几个后金哨兵冷漠得看着这一切,只是麻木的像只猴子一样蜷缩着身体,他们没办法阻止。 毛有俊修复城墙的工作不是很麻烦,因为在低温下战士的血rou模糊的尸体被冻得僵硬,竟然代替了城砖,填满了这个缺口。他所做的,不过是在尸体上撒土,浇热水,等水结成冰,在朝鲜低温的冬天坚固耐用。 建奴的死人倒没什么,但对死去的兄弟有些冒犯,所以做这件事的时候,东江军的战士们念念有词,请袍泽地下有知,得罪莫怪。 几十人的东江军士卒,大半在城墙上架起大锅烧水,用几个小锅、瓢子、木盆一点点运到炸开的缺口去,不停的给缺口处尸体没有堵上的地方填上草木、砖块,泥土,并浇上热水,等待低温冷却加固。 白色的水蒸气,在人群中弥漫,有一些被风一吹就挂在眉毛和睫毛上,形成白霜。 “弟兄们!加把劲!好好干活!争取一个时辰内把城墙缺口堵上!屋里有火炕,还有大米饭和加足海盐的狗rou汤吃!老天爷开眼了!下了这么大的雪!冻死城外建奴那帮龟孙!” 毛有俊也在抢修城墙的人群里,大声的喊口号,引来一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