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乡村诡事(43)
何谐已经吓傻了,他见过的恐怖场景也并不算少了,可这样规模宏大的却是极为少见。 那悠水村上空盘旋着的不是液体,也不是气体,而是一只一只又一只,根本就数不清的鬼魂! 若不是何谐出身于医学院,估计这会儿早就吓尿了。 那些鬼魂全部呈现幽绿色,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的形象,但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他们都是普通村民的打扮,很朴素很简单的那种,他们每一个的脸上都是狰狞的表情,察觉到何谐在看他们,他们回过了脸,一只一只地停住了脚步,悠悠地悬在半空中,定定地用黑漆漆的眼眸看着何谐。 “啊!”何谐尖叫一声,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点体力,现在又彻底xiele气。 有谁感受过同时被几百只鬼盯着看的场景吗?那种震撼,那种“气派”,绝对不是一般人能经受得住的。 可惜,这何谐也只是个一般人而已。他尖叫了一声之后,并没有立即昏倒,相反,他摸摸索索地爬了起来,慌不择路地选了一个方向撒腿就跑。 天已经蒙蒙有点亮,何谐磕磕绊绊地就往树丛里跑,也算是借着天光有了些胆量。 那悠水村上空盘旋着的幽绿色鬼魂,目光一直定定地追随着何谐,他跑到哪,他们就齐刷刷地看向哪个方向。何谐哪里还敢乱看,闷着头一个劲地跑啊,跑啊,跑啊。 跑了十几分钟,何谐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他弯下腰,用双手拄着膝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天色已经很亮了,他看了看东方山的夹角里即将升起的太阳,心里算是有了点安全感,再厉害的鬼魂,也总是忌惮日出时分的。一是日出,一是正午,这是一天之中阳气最重的两个时刻,日出之时,朝阳之物皆欲苏醒,此为第一个阳气高峰期,正午时刻,太阳最毒,朝阳之物都属阳气最盛之时,此为第二个阳气高峰期。这些灵异方面的知识,都是李明浩的最爱,他自称阅尽天下恐怖片,整天嘚吧嘚地在何谐耳边说这些话,何谐虽然没兴趣,但也学了一二。只不过,李明浩那些所谓的灵异“知识”,全部来自于小说、漫画和电影之类的,全都是创作者脑洞大开的产物,鬼才知道准还是不准。 人往往就是这样,极度恐怖或者绝望的时候,一点点小的,哪怕是虚假的安慰,都会让他们释然很多。 何谐当然也是这样,借着渐渐升辉的日光,他的心境渐渐变得平静,也终于意识到,一味乱跑肯定不是最好的办法,相反的,盲目乱跑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搞不好就会跑出人命。 稳定了之后,何谐壮着胆量,木讷地转过了身,再一次看向了悠水村的方向。 “呼……” 何谐松了口气。 那悠水村仍旧像一个僵硬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山的峡谷之中,不闻不动,而那山村上面绿幽幽的鬼魂,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全无了。 “难道……是我眼花了……”何谐呆愣愣地对自己说:“兴许是一夜没睡好,所以看走眼了吧……” 何谐安慰了自己一番,直到双腿不再抖动了,这才想起要尽快回去了。既然天已经大亮,孟羐儿和李明浩的行踪就更好寻找了,没有必要还在这走了一半却没有丝毫动静的山腰上待得时间太长。 何谐转头看了看四周,这个地方距离山中那条被踩出来的小路已经很远了,四周围树木茂盛,岩石交错,看不清那条小路在哪里。好在,太阳已经在东方冉冉升起,分辨个东西南北还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何谐再傻也分得清上下,知道哪里是悠水村的方向。 找不到小路,何谐干脆就不找了,山的下半部分比较平坦,石头也不算陡峭,何谐顺着石头堆,慢慢向下走着。 山里空气清新,如果不是早晨那一幕气势磅礴的鬼“聚会”,何谐还能抽出一点心情来欣赏这山里的鸟语花香。 鸟语花香?! “等等……”何谐停下了脚步,他恍然睁大了眼睛,忽然想起昨晚,在悠水村明明是一点点山中鸟兽的声音都没有,甚至连普通牲口和狗的声音都没有,今天早晨为什么会有山中鸟兽的声音?!为什么? 悠水村上面的鬼魂,没有动静的甚至没有什么人的村落,奇怪的段晴晴中邪事件,这个神秘的古老乡村到底有什么秘密? 想到这里,何谐更加担心起孟羐儿和李明浩的处境,到处都找不到他们两个人,难道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已经…… 何谐不敢再仔细往下想,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事不宜迟,多拖下去一分钟,孟羐儿和李明浩就会多一分危险。何谐顺着山下的方向,飞一般地走下去。 “哎呀!” 何谐忽然脚下一滑,顺着湿滑的山石掉了下去…… 且说段晴晴和道长顺着老村长指的方向向村子的东边走去,不多时就走到了头,在两排房屋的最东边,横着矗立着一座小院,坐东朝西,与风水一说格格不入,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老人,坐在太师椅上俯瞰着整个院落,这就是,那个老神医所居之所了。 “嗯,应该是这里,倒是有点印象。”道长摸着胡须,点了点头。 段晴晴还沉浸在对何谐的担心之中,虽说她嘴上说不担心何谐,想让他自由,但何谐真的离开之后,她没有一刻是不担心的。 道长看着段晴晴神魂颠倒,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说话,忍不住叹了叹气,都说这温柔妩媚的女人是红颜祸水,没想到何谐这呆子一般的大老爷们,也成了祸水,蓝颜祸水。 “我们进去吧。”道长扯了扯段晴晴的袖子,示意她该进去了。 “啊?”段晴晴张开了樱桃小嘴,一副吃惊的样子。 “怎么了?到地方了当然要进去啊。”道长才吃惊呢,本来就是奔着老神医家里来的,到了地方又一副不想进去的样子,这是什么意思。 “哦,那个……要不您先进去吧。”段晴晴看了看老神医家的大门,那门破破烂烂的,倒是没有多少灰尘,木头已经磨得很圆滑,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来拜访或者老神医自己经常出门,想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如果老神医不经常出门的话,刚才他们就不会再村头碰见她。 “晴晴姑娘,不用紧张,老jiejie看起来严肃,其实人很好很慈祥。”道长心说女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他灵力再高修为再深,猜得透天机,也猜不透女人心里在想什么。 “嗯……我知道……”段晴晴抿了抿嘴角,算是对道长的感谢,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才支支吾吾地说道:“道长,您进去吧,我想……去找找小谐……” “啊?”道长愣住了,今天这一个个的到底是怎么了,全都想着单飞,这单飞到底有什么好的,到最后飞得只剩下他一个老头了。 “嗯!”段晴晴倒是坚定地点了点头,笑道:“您去吧,道长,我是阴阳眼,懂得怎么趋利避害,您就放心吧,我去看看,要是没有收获我再回来。” 道长上下打量了几眼段晴晴,这女孩儿看似柔弱,表现出来的常常哭哭啼啼的样子也透着几分柔弱,没想到却固执得很,为了寻找心上人,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危险都敢面对。 “好吧,你去吧。”道长也无可奈何,只好点了点头,又问道:“晴晴姑娘,你身上应该有手电什么的吧?有没有缺的东西?” 段晴晴用力点了点头,说道:“道长您放心,清单上的东西我全都准备好了,什么都不缺。” “哎哟,去吧去吧!注意安全!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啊!”道长闭上眼摆了摆手,示意段晴晴可以走了。 段晴晴懂事地说了声“再见”,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道长睁开了眼睛,看着段晴晴离去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
难道,段晴晴真的是老神医所说的那个上天要他们等的人吗?道长一直以来都瞒着何谐、孟羐儿他们,没有说出实情,上天要他们等的这个人,如果真的是段晴晴的话,以后啊,就不会再有平静的日子了…… 可怜的何谐,可怜的孟羐儿,可怜的凡人们…… 道长不忍心再想下去了,三两步跨到老神医院门口,敲响了她的院门。 “咚咚咚!” “老jiejie,是我!”道长扯着嗓子喊道,反正天已经亮了,这小院又离别人家很远,况且,道长也没有会扰民这种觉悟,倘若有,也不会在他那白牛观被山下的村民看不起了。 “自己进!” 院落内的堂屋里,一个苍老的声音,中气十足,劲道有力。 “那我进来了,老jiejie!”道长应了一声,“吱嘎”一声打开了这扇老木门。 一入侯门深似海,一入这院子,感觉也是一样的,庄严,肃穆,冷清,虽说只有老人家一个人居住,但一旦进了这个院子,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小事,往往都是关乎人命的大事件,相比侯门的勾心斗角,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比这更严重的? 道长左顾右盼,这座老院子,和当年没有多少变化,仍旧是老旧的木料和石头,惨了黄土和草稞子,垒成敦实的院墙和房子,左一间,右一间,中间三间堂屋和侧房连着,靠近大门的两个角落里,分别是厕所和厨房。悠水村大概流行这样的款式,也可能在很久很久以前,是同一个工匠建了这些院落,这里又闭塞得很,许多年来没有翻新没有重建,所以院子仍旧是这样的院子,和村长家也差不多。 晨光清蓝,空气透爽,这样的情形让人忍不住回忆,忍不住心酸。 道长的记忆飘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悠水村的人比现在多,没有这么奇怪的结界,人畜都很和谐。受上一辈的恩情,道长和还没有那么老的老神医成为了忘年之交,所以也应老神医的邀请来过几趟,无非就是让道长跟她多长点见识,学学东西罢了。这也是道长的师父对于老神医的请求。那时候的老神医子女双全,日子过得清苦,但也能长享天伦之乐。然而,后来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老神医的子女都离开了悠水村,还有一些年轻人,大概因为什么不知道的原因也跟着离开了,悠水村也随之衰落了。但那是道长走了之后的事情,具体又发生了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一会儿,他一定要好好问问老神医,问问这将近三十年的时光,她是怎么一个人挺过来的。 “还不进来!发什么呆呢!” 老神医正襟危坐,正对着院子,道长听到声音,抬头看去,正看见老神医直勾勾地看着他,吓了他一跳。 “老jiejie,您这些年还好吗?”道长激动地走进了屋子,屋里的烛火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老神医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更为坎坷,她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家伙,何必客气呢。” 道长羞赧地笑了笑,说道:“这些年,在城市里学坏了。” 老神医也笑了,脸上的褶子更加深沉,她喃喃地说道:“这些年,什么东西,都变化得很快,连我,也赶不上时代了!” 道长寻了个小木板凳,自顾自坐下,摆了摆手说道:“这时代啊也是奇怪!过得越来越好,心里却是越来越糟了,现在的人都这样!这个时代,不赶也罢!我看啊,还没有在这山村里过得悠闲自在!” 老神医并没有接过道长的话头,而是收敛起了笑容,说道:“毛毛啊,那个姓段的姑娘,就是我说的,上天让你带来的那个人吗?” 道长点了点头,说道:“尊灵罗盘我也看了,您的指示我也听了,再没有别的人出现,只能是她了!” 老神医狐疑地动了动浑浊的眼球,问道:“你真的确定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