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98 章 山曰落神
因着羽音同漓星去了落神山，整个大殿没有她吵闹的声音，少了很多生气，青歌一人在后殿为天劫做准备，许是觉着有些枯燥烦闷，便想出来走走。 想着玉盘山一众事物都压在了晨阳身上，青歌正准备去前殿看看，却陡然顿住了脚步。 “朔光，如今太子殿下率领妖军坐镇焚夙原，他一向宽以待人，此次虚彦他们去了五重天，定能受到重用，可你看看我们，到现在还在玉盘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混个功成名就？”埋怨的声音明显有些低，若不是青歌的耳力还算不错，只怕还真听不清。 “值此决战时期，妖皇陛下岂会放心虚彦他们，我可听说他们现在还晾在四重天呢。而且要想功成名就，也不要选现在这个时候，你是不知道，太子殿下现在被司木真王困在了焚夙原，是生是死都还不好说。” “妖族现在占尽先机，就凭仙魔两界那些个残兵败将，能翻起什么大浪？” “你知道什么，那司木真王可是有天狐一族的至宝天火鉴，此宝能焚毁世间万物，妖族大军如何抵挡，更别说他本就手段不俗……” “那要这么说，太子殿下这次真是遇到危险了！对了，上君对殿下情根深种，你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她？” “伏泉，小主人下过严令，这几日不论三族战况如何，都不能告知上君，关于殿下的事，更是半点不能透露给她，你是不想活了！” 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戛然而止，在二人目光看不到的地方，青歌沉着眼，伫立良久，才转身朝天际掠去。 落神山。 落神山乃是上渊道君立下人界的地方，在太古之时，道君携道域神祇治理天地，而此处便是道君在人间的第一个居所。 不仅如此，落神山还是凡界生灵的朝圣之地，传闻在目不能及的山顶，有着古老的神殿。只可惜山腰往上已是终年寒冷，常年飘雪，非是凡夫俗子所能到达之地。 雪花飘飘，极目望去，天地唯剩雪白，身披鎏金云纹斗篷的女子，遥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宫宇，眸色幽深，静静凝望了许久，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羽音，别玩了，我问你一件事。”瞧前方拿着雪球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女娃，漓星蹙眉道，“你们空灵神鸟一族传自太古，对太古之事必然了解，当年上渊真的在落神山住过？” “住过啊。”羽音抛着雪球走近，一双小手冻得有些发红，“太古时候，道域神祇治理三界，也在凡界留下了不少福地神迹，而落神山就是道君在凡界的居所，那个时候，这里也算是太古神祇的聚集地。我记得四族出世之后，道君在落神山住了万年才回得道域，只不过陨神劫难后，这里就再也没有神灵来过了。” “身为开创之主，整个天地都是他的，占一个琴州又算什么。”漓星揶揄了一句，朝前走去，“你既知道得这般清楚，那可知太初神尊有没有来过此处？” 抛上去的雪球掉在了地上，羽音眼珠一转，道：“神兽又不是什么都知道，况且我还在幼生期，哪里知道那些事。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也没什么。”漓星看了看被雪花挡得瞧不见前路的深山，一步一步向前挪，淡淡道，“落神山既是落神之地，想来太初神尊也来过此地，如此倒能讲通了，看来这一趟应该不会白来。” “讲通什么？”羽音一双眼紧紧地看着漓星。 “当然是我的心中疑惑。”感应到逸散的神力，漓星眼底划过一抹凛冽，“我倒要看看，那些个太古神祇在落神山布下这般神阵，到底是为了守护什么东西！” 羽音听见这话，一双眼珠骨碌碌地转着，竟是出奇的安静了下来，任由漓星拉起手朝前走去。 漓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只是神念感知下，眼底的情绪竟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不是没有神灵来过落神山，而是他们根本进不来，以太古本源布下的神阵，除了那几位道域至尊之外，天地三界便没有任何人可以自由出入此地。 当年也是因为这样，玉曲才只是将她带到了落神山上空，而没有选择进山，若不是她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星辰本源，只怕现在也进不来。 可是，这种神阵与布阵之人命脉相连，上渊明明是十年前才觉醒过来，为何这神阵历经了九万载也不曾消弭？ 除非……上渊一直留在三界，根本没有陷入沉睡。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和瑶光…… 山路愈加崎岖，神阵带来的影响也是越来越重，即便是在漓星的神力包裹下，那股压抑感也没有半分削减。 “不走了不走了，这什么鬼地方，压迫得能要了神兽的老命。”羽音挣脱手，抚住胸口喘着粗气道。 埋怨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漓星的深思，抬眼看着那张憋得通红小脸，她伸手在羽音的发髻上摸了摸，道：“你呀，让你平日里不好生修炼，这下吃到苦头了吧。” “谁能跟你比？”羽音憋了憋嘴，突然抬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漓星，“咱们打个商量呗，我现在可是空灵一族的独苗，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把老命丢在这里吧，要不我们先回去，你看怎么样？” “你现在说这话可晚了。”漓星淡然一笑，继续向前走去，“你们空灵鸟乃是三界治愈能力最强的种族，不是说你们还能衍生神魂吗，怎么，这点威压就受不了？” “谁有乱嚼舌根子了，这不是无事生非吗？神魂那东西独一无二得很，除了道君独掌两大本源能够衍生出来，就是神尊也不可能做到，干我们神兽什么事。” 羽音恼了一句，憋着嘴跟了上去，口中还在不停地脆嘣着：“况且就是衍生而来的神魂，说到底也还是原来的那道神魂，对对对，就像分身一样。” 唇角的笑意不见，明明是拨动了情绪，可漓星的眼底却平静得犹如死水。 她不是没有想过上渊与瑶光是同一人，只是如若他还是瑶光，又怎么会不愿相认于她？缱绻一生，他又怎会这般对待于她？ 可是，便连对神魂之事分外明了的空灵一族都这样说了，那他到底该是谁…… “羽音，你再坚持坚持，有些事，我需要弄个清楚明白！” 羽音可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套，瞧了瞧不远处的神殿，耸拉着身子跟上漓星向前走去。 一个时辰后，漫天飘洒的雪花消失不见，冰川映入眼帘，漓星望着不远处巍峨的神殿，神情微怔。 压下心底翻涌而起的情绪，漓星仔细打量了那座宫宇半响，才确定是谁建下了此般神殿。 神殿已是断壁残垣，漓星推开吱吱作响的殿门，映入眼帘的墙体早已风化，满殿的饰具也已被岁月腐朽成了沙粒，站在殿门处，那股迎面而来的沉朽之气渗得人心慌。 漓星缓步上前，抬手抚过殿中已经风化不少的石柱，朝上方望了望，淡薄的天光照进来，竟有些物非人非的凄凉感。 “你快过来看，这里有好多画像。” 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漓星神情一顿，急忙朝后殿走去。呈现在眼前的是满殿的画像，肃穆沉然地挂在墙体之上，不是缅怀，反似祭奠。 漓星驻足在一副女子人像面前，画中之人身着墨衣长袍，大气铿锵，神威尽显，那倨傲张扬的神态像极了青歌。 若是素日，她定然会调笑一句，可当她目光落在画中人身上时，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绝涌上心头，便连掩在斗篷下的素手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亲手导致最在乎的人死去，心中自此留下了无穷无尽的悲苦悔恨一样，这是完全不属于她的情感……却莫名而又浓烈。 漓星暗自诧异，眼底有片刻的疑惑，宁了宁心神，缓缓将这股浊气驱除，淡淡道：“这里尘封了数万年，但是这些画像却好像刚收笔一般，能保存的这般完好，只怕这些画中人便是那些陨落的太古神祇了。” “当然是他们，这些个神祇和那几位道域至尊可是生死相交，又于三界生成有大功劳，也只有他们才有资格住在这里。”羽音东瞅瞅西看看，不一会儿就把百余幅画像瞧了个遍，“太古神祇消亡了数万年，也不知道是谁把他们放在了这里。” 这些画像存在了数万年，也就是说在他们陨落之后，就有人为他们做了画像。这里是上渊的地方，整个神殿都已经破败，唯有这些画像保存的异常完好，有此反差，只能说明一件事…… 漓星神情一顿，想到种种反常证实了心中猜测，脸色陡然沉了下去，整个三界能够衍生神魂，又愿做下陨落神祇画像的……只有上渊一人，如果不是她突然想来落神山看看，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上渊根本从未陷入沉睡的事实。 一阵幽幽的琴声传来，竟硬生生将脑海中翻涌的思绪搅了个支离破碎。 “羽音，你可曾听见琴声？” “你听错了吧，这里怎么会有人弹琴。”抬眼见漓星眉目有些凝重，羽音突然躲到了她身后，“这里全是那些死神的画像，又数万年没有人来过，该不会是有鬼啊？” 漓星敛神细听之下，沉下的面色多了几分怔然，果然有琴声，不是从神殿中生出的，而是在外面。 斜眼看向紧紧拽着她衣角的小女孩，漓星抚了抚羽音的发髻没有出声，到底对传来的琴声有些好奇，旋即抬步朝声音源头走去。 走出神殿，在被茫茫白雪覆盖的后山，目光过处，只见一栋孤零零的石屋挺立在崖边，屋前依稀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端坐在石上，对着被天光映得色彩斑斓的冰川悠然抚琴。 人影越来越清晰，漆黑的云发垂落在地，一身素白的衣裳，腰间并无任何饰物，抚琴的姿态甚为随意，便如他身上的衣袍一般，带起了几分慵懒。 白茫茫的天地，苍凉的画境，漓星眼底有片刻的怔然。 看来，有些事，她却是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