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抉择
洛烨倒下的同时，芊芊手里那把灰色的细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爆出一小片灰尘，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她的身子也跟着一起软了下去，之前那股活蹦乱跳的姿态完全被孱弱取代，连呼吸都微弱无比，看起来就是个生命垂危的孩子。 然而就算变成了这样，芊芊仍然努力的想要靠紧洛烨，好像一条被扔在地上的鱼，艰难地扭动身体，整个眼眶通红通红的，却没有流出一滴眼泪，脸上只有干涸的泪迹，那一小块皮肤如同干旱的土地一样崩裂着，让人忍不住担心下一秒就会从剥落。 胡桐的情况要比芊芊好很多，虽然她也感受到了力量的流失，但失去的也只有那掌控黑色火焰的觉醒之力而已，那股力量似乎和洛烨身体里的女人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因她的诱导而爆发，又因她的沉寂而消逝。 胡桐不想深入思考这个问题，也没有上前去帮助芊芊和洛烨的打算，她只是惊呼了一声，手臂抬起又很快放了下去，之后就再没有任何动作，脸上开始露出挣扎的神情。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胡桐都理所当然的去保护洛烨，她可以为洛烨做任何事，不为别的，就因为洛烨身体里有一个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人——胡蝶。 可是如果抛开胡蝶，单纯的去看洛烨本身呢？ 胡桐一直以来都努力忽略掉这个问题，因为她清楚如果没有胡蝶，洛烨就是一只吸血鬼，是她的敌人，她会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杀死他，或者是冷眼旁观林千云去杀死他，心里绝对不会有任何波澜，就像之前杀死其他吸血鬼一样。 是的，就像杀死其他吸血鬼，这样的行为对胡桐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虽然她最终的目的是找到胡蝶，但无法否认的是，她在舍弃人类身份的同时也背负了对吸血鬼的仇恨，根本不需要别的理由，只要是吸血鬼，就不允许存在于这个世界。 如果放在很久之前，胡桐一定会坚持这样的信念，在确定洛烨体内不是胡蝶之后立刻出手杀死他，这才是身为倒悬十字的她应该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但是现在，胡桐发现自己动摇了，这让她又想起了几天前，她恢复力量以吸血鬼的姿态去面对芊芊，当时的她也是这样，心里很清楚那个女孩是吸血鬼，而且是个极度危险的敌人，虽然她脑子里真切的存在着杀死芊芊的念头，可她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当时她认为自己之所以下不了手，是因为洛烨在中间阻拦，她本能的不愿意去违逆洛烨的意愿，因为他身体里住着胡蝶。但是当她真正抛开胡蝶去看这一切的时候，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心底某个被抛弃已久的情感被唤醒，悄悄地滋生发芽，那种情感类似于依赖，就像寒夜里的鸟需要彼此依偎来取暖，否则迟早会被冻僵。 “真是可悲。” 胡蝶在心里自嘲，因为他们并不是鸟，而是恶魔，明明双手沾满罪恶，明明被黑暗包围，却要去渴望温暖，这种事情说出来都会让人觉得可笑吧…… 就那样站立了良久，一直等到芊芊趴在洛烨身上停止了呼吸，胡桐才挪动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到两人的身边。 虽然他们之间的距离非常近，但就那几步的距离却让胡桐终于做出了选择——帮助洛烨，之后她会选择离开，独自踏上寻找胡蝶的道路。 这个抉择看似简单，但只有胡桐自己明白有多艰难，她看着芊芊和洛烨好像相依相偎的样子，心里泛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感觉从胸口涌出，穿过喉咙，最后化为一声无奈地叹息： “最后一次帮你了。” 伴随着这声叹息，胡桐眼中的红色慢慢消退，她蹲下身子，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手腕，然后握紧了拳头，鲜红的血立刻沾染了白皙的皮肤。 虽然胡桐不知道芊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她清楚那一定和洛烨有关，而洛烨又是吸血鬼，那他力量的来源必然就是人血，她要用自己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血液去唤醒洛烨的力量。 但就在胡桐即将把手腕放到洛烨嘴边的时候，她又生生的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眼中那原本快要消散的红色又好像潮水一样重新涌出，只用了一瞬间，就又变回了那个强大的吸血鬼杀手的模样。 当然这并不是胡桐反悔了，而是因为她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朝着他们靠近，带着nongnong地危险气息，如同钢针在刺她的神经。 胡桐站起身，扭头看向废墟的边缘，当她看清是什么东西在朝着他们靠近的时候，瞳孔一瞬间缩小。 步入废墟的，是一个女人，看上去非常年轻，和洛烨差不多年龄，面容娇美却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身材高挑而匀称，一头长发规规矩矩地在脑后扎成马尾，并没有随着她的步伐而摆动，胡桐甚至怀疑她根本就不是在走路，因为她看不到女人的脚，她小腿往下的部分完全被一股白色的雾气掩盖，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漂浮着一样。 随着女人一点点靠近，胡桐感觉到整个废墟也随之一起变冷了，虽然太阳还挂在天上，可是空气里却弥漫着莫名的寒意，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最让胡桐觉得冰冷刺骨的，是女人那对红色的眼眸，里面似乎装满了对整个世界的漠视，光是看那双眼睛，就能让人猜到她是一个怎样冷酷无情的人，更重要的是她还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制服，左胸处有着倒悬十字标志性的十字印记，印记下方还有一个红白相交的数字，20. 在看到那个数字的时候，胡桐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不认识那个女人，但是她感受得到空气里那股刺人的寒意，那股力量真切无比，无法作假，意味着那个女人真的是倒悬十字的成员，而且比罗修还要恐怖。 意识到危险的胡桐，立刻摆出了戒备的姿态，她展开双臂，将洛烨和芊芊挡在自己身后，眼睛里红光流转，手腕上的伤口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暗红色的火焰从掌心里喷薄而出，缭绕在她的胳膊上，看上去格外狰狞。 “看来我来晚了。” 女人很快就靠近了胡桐，但是她并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在裂痕的边缘停了下来，抬起头嗅了嗅空气，声音一如外表那般冷漠。 胡桐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既然来的是敌人，那么唯一有效的只有两条路，要么逃跑，要么战斗。 胡桐当然不会选择逃跑，所以她只是挥动双手，手臂上的火焰呼啸而出，好像两条炽烈的蛇在捕食一样，朝着女人飞快地扑了过去。 然而那两条火蛇仅仅只在空气里存在了两秒，就好像烧红的铁扔进水里一样刺啦一声消散，甚至都没有跨过那条横在两人之间的裂痕，而女人根本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环顾着四周，好像在寻找着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去在意胡桐。 女人这样的姿态并没有让胡桐退缩，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敌人因为强大而展现出的蔑视，带给她的只有愤怒，而非胆怯。她咬了咬牙，右脚猛地一踏地面，整个人包裹在火焰之中，朝着女人冲了出去，速度快的让人只能看见残影。 女人依然自顾自的四下寻找着什么，看都没看胡桐一眼，这让胡桐略微有些窃喜。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有着什么样的血瞳，但从她刚刚散发出的那股气息来看必然不会是罗修那类，要知道罗修之所以敢直接承受胡桐的攻击，凭借的就是他通过造血而获得的超强愈合能力，如果女人不具备这种能力，那么她将为自己的轻敌而付出代价。 但事实却与胡桐所想的大相径庭，她的身体在靠近女人的前一个瞬间突然凝固了，身上的火焰顷刻间就熄灭，连她眼里的红色也随之一起消失，彻底的从一个吸血鬼变回了人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胡桐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女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原地而已，胡桐也没有看到她有使用血瞳的动作，可是她却感觉到自己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真的就如同一块烧红的铁扔进水里一样，一下子就被冷却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女人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胡桐的身上，她看着胡桐想挣扎却无力挣扎的模样，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举动，而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道： “和宫宇霆说的一样呢，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胡桐拼命的催动着自己体内的力量，最终没有任何得到呼应，而且身体也动弹不得，只能紧盯着女人，质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要紧张，我不是你的敌人。”虽然说出的话是友善的，但是女人的语气却依旧冷漠，“我叫弥鹿，是宫宇霆让我来保护你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胡桐并未因为女人这样的回答而松懈，倒悬十字的人从来都不会说真话，这一点她可是最清楚了，而且血猎和倒悬十字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就算宫宇霆在血猎联盟有着很高的地位，但他也绝度不会有能力去使唤一个排名如此高的倒悬十字成员。 对于胡桐的质疑，女人没有开口回答，而是抬起自己的右臂，手指微微弯曲，掌心处一点银光闪过，化作一根带着电光的长枪，呼啸着飞向高空，又很快消失，伴随着一阵爆炸般的雷鸣。 “雷鸣咏叹……” 胡桐听着雷声轰鸣，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确实因为这一幕而相信了弥鹿的话，但是心中的讶异却无法抑制，她不明白宫宇霆怎么有权力调动倒悬十字的人，更不理解一个半人半吸血鬼的倒悬十字，是如何承受雷鸣咏叹这种属于血猎的力量的，二者应该是水火不容的状态才对啊！ “我的身份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明白我不是你的敌人就可以了。”弥鹿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着胡桐说道，“你有能力杀掉罗修，也省了我不少力气，我会帮你向倒悬十字解释，那些人不会再对你有什么别的想法，你可以放心回去……” “你回去吧，告诉宫宇霆我不需要他的帮助。”出乎弥鹿的意料，胡桐立刻就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脸上的表情坚定无比，“而且我也不会再回倒悬十字了。” “你需要我的帮助。” 弥鹿将目光从胡桐身上移开，转到了不远处的洛烨和芊芊身上，用那毫无温度的声音，说出了让胡桐全身血液都沸腾的话。 “宫宇霆让我告诉你，洛烨的出现并非偶然，只有带着他一起回倒悬十字，你才能找到真相，还有胡蝶的下落。”